彩条、糖果、蛋糕和人群。
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
多洛莉丝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日派对是不是也这样,但她总算认识到瑞恩在学校里的人气之高,简直到了能够一呼百应的地步。
她怀疑他把半个学校的人都请了过来。
男孩儿们穿着与他们平日里没什么差别的衣服,女孩儿们则一改在学校里的T恤牛仔裤,穿着吊带连衣裙尽情地舒展身体。每个人的脸在镁光灯下显得都不太真切,唯一清晰的,就是那砸得人耳朵疼、似乎想掀翻房顶的音乐。
“嘶!”
多洛莉丝侧头,身体比脑子更快伸出手,扶住往她这边倒的亨得利:“怎么了?”
音乐声太大,她甚至不得不凑近他耳边大喊。
亨得利亦然:“我们走吧莉丝!”
多洛莉丝听清后忍不住咧嘴乐了下,自从他们进来,亨得利就说了不下五遍这句话。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场所,但又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强忍着待在这里。
“还不能走,没跟瑞恩说生日快乐呢。”她大声说,声音几乎被掩盖在震天响的乐声底下,“要不你出去透透气?这里味道太大了。”
是的,这里除了蛋糕和糖果的甜香,整个房子上空还漂浮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烟味。
想来也是,男生们多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吸烟的。
“什么——!”
多洛莉丝只能再喊一遍。
喊完后她清了清喉咙,开始担心起明天自己的嗓子了。
“不用!”总算听清她在说什么的亨得利用力摇头,“我跟你待在一起就好!”
这下换到多洛莉丝听不清了。
“你说什么——”
在听到亨得利喊得嗓子都开始有点哑时,多洛莉丝终于放弃了在这种环境里沟通的尝试。她会应邀来瑞恩的生日会本来目的也不在瑞恩身上,亨得利又始终一脸不太有兴致的样子,她干脆拖着一脸不情愿的他去厨房吃东西。
瑞恩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巨大的、群魔乱舞的客厅。大理石黄纹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烘焙,还有两个大桶分别装着可乐和雪碧。
亨得利对这些都不是很热衷,唯独对蔓越莓口味的小蛋糕展现出了极其的喜爱。虽然他还是臭着一张脸,但多洛莉丝知道他喜欢。
于是她自己也拿了个蔓越莓小蛋糕,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
香甜柔软,口感绵密。
不及劳伦兹做的,但同样好吃。
多洛莉丝顿住,因为脑袋里突然滑过的某个名字而心情复杂。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对着空白的信息提示窗,又把屏幕熄灭了。
在决定来瑞恩的派对之前,她给家里的吸血鬼们都发了信息。
两个小时过去,没有一个回复。
其实不回复才是常态,先不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吸血鬼们——特别是艾斯特,根本没有养成回信息的习惯。
他通常都是看完信息后十分钟内出现,如果距离太远,也会在处理完事情后立刻赶回来。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口头回复才是对信息发送人的最大尊重。
多洛莉丝曾经试图说服他不需要这样,而且很多时候她也只是单纯地想分享。
没用。
艾斯特该听听,该怎么执行还是怎么执行。
就连劳伦兹都开玩笑似说过,如果哪天多洛莉丝心血来潮说想要太阳,艾斯特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弄一个出来。
“莉……”
“嘿!”
多洛莉丝猛地回神,她的一只胳膊被亨得利牢牢抓住,身体也顺着对方的力道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而对方正看着她另一边,眉头拧紧,表情很难看:“你做什么?”
多洛莉丝看过去,是凯瑟琳。
女人打扮得比以往花枝招展百倍,她走过来,却没有理会亨得利,而是对她说:“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我向你丢水果你都没看到。”
多洛莉丝正想回话,亨得利已经提高了声音:“你那是丢吗?”他握着多洛莉丝胳膊的手都在发紧,“你那叫砸!对着她的脑袋砸过来!”
凯瑟琳这才不耐地皱起眉。
她瞟了亨得利一眼,然后翻着白眼问多洛莉丝:“你认识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多洛莉丝眼睁睁看着亨得利的脸色开始泛出镁光灯的红,她赶紧拉架:“这是我朋友,这也是我朋友。亨得利。亨得利,这是凯瑟琳。”
花枝招展的女人哼了声:“幸会。”
亨得利理都不理,他扭头瞪打圆场的多洛莉丝,脸上每寸肌肉连眉毛都在用力,仿佛这样就能质问出她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女人。
多洛莉丝只能装无辜。
也许是懒得和亨得利计较,又也许是懒得看到亨得利,凯瑟琳凑到多洛莉丝耳边,顶着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她耳边问:“你今晚准备的什么礼物?”
“一款腰包。”多洛莉丝也侧头在她耳边说。
“直接说吧,什么牌子的?”
“PRADA。”
凯瑟琳点头:“是你的风格。”
多洛莉丝苦笑:“怎么就是我的风格了?”
凯瑟琳没有回应这句话,她毫无预兆地撑住多洛莉丝肩膀,踮起脚,伸长脖子,似乎在找什么。多洛莉丝下意识握住她手腕帮助支撑,以为她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却不料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转了个方向。
“看到了吗?”凯瑟琳在她耳边大喊。
“看到什么?”多洛莉丝喊回去。
“瑞恩——”
多洛莉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群黑压压的人头里看到了笑得肆意的瑞恩。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凯瑟琳就推了她肩膀一下:“去吧!”
多洛莉丝顺着力道往前踩了一步。
然后她正想转头去找亨得利,却在视线从瑞恩脸上移开、侧过头的一瞬间,定住了。
眼前是人潮涌动,沸反盈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近乎疯狂的快乐。瑞恩的面子足够大,来自学校乐队的一部分正式成员将场子吵得很热,而这种热闹,正好可以掩盖一部分已经在悄悄发生的暗潮。
多洛莉丝眨了下眼。
眼前的一切开始在意识里变慢,变缓。
喧闹的嘈杂声开始变小,眼前颜色各异的小灯泡呈现出的缤纷颜色也开始褪去。多洛莉丝看回瑞恩,盯着他弯起眉眼里流转的金色光芒,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被撬开,拨开了。
这个瞬间,多洛莉丝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那张脸时的感觉。
凶恶至极,阴翳可怖。
那不该是一张人有的脸。
“莉丝?!”
多洛莉丝侧头,视线却没有从人群中的瑞恩身上移开,以致于回答时语气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嗯?”
亨得利的声音很远:“我们过去吧!”
“好。”
多洛莉丝迈开脚步。
欢闹声在这一刻冲入她本来已经被降低了音量的世界,如同一颗子弹在她耳边爆炸,刺目的颜色在她视网膜上投下一团光斑,朦朦胧胧,模糊不清。
“莉丝!”瑞恩在她走到一半时就已经看到了她,他高兴地拨开围绕的人群,三两步冲到多洛莉丝面前,“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
多洛莉丝盯着他眼里的光,扯动了下嘴角:“很热闹。生日快乐,瑞恩。”
他们的礼物在进来时就放在门口,来的人太多,瑞恩不可能一个个去接礼物,所以在门口设置了一个巨大的礼物箱,他们来了直接把礼物丢进去就行。
“谢谢。”瑞恩露出大大的笑容,而他这一笑,眼里的金色异光显得尤为明显。
亨得利在旁边哼了一声。本来在这种音乐中,他的声音不会被听到。可好巧不巧,在他哼出声时,那惊天动地的乐声好像被人突然掐住脖颈那般,停滞住了。
失去乐声陪伴,扭动的身躯变成群魔乱舞,肆意的欢庆变成刺耳的尖叫。人群也停滞了一下,却被台上拿着话筒的少年冲出的声音再次带出无限热情。
“来吧让我们——”
他的话甚至没说完,电音再次砸响屋顶。
多洛莉丝转动眼眸,扫向音响摆放的位置,又将视线落到瑞恩的脸上。他刚才似乎面对着亨得利皱起了眉头,但她看过去后,又迅速调整成了一副大度的模样。
“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乐声太大,瑞恩为了让多洛莉丝听清自己说话,整个人弯下腰凑到她耳边,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吊起的眼尾带着一丝邪气,一丝引诱。
他再开口,干净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语气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兴意。
“我很开心,看到了你。”
多洛莉丝没有移开视线。
所以她清楚地看到,瑞恩说出这句话时眼里忽然闪动了一下的异色。他的五官也发生了变化,眼角拉长,鼻根隆高,线条流畅的脸型出现了分明的棱角,厚度适中的粉色唇瓣变成了淡色的薄唇。
只不过须臾间,他又回到了瑞恩的样子。
“听起来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多洛莉丝紧紧盯着他,“你在哪。”
她没兴趣和他玩捉迷藏,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她这个父亲显然不是普通人。像遥远的东方古国有句话就说了,都是修行千年的老妖精,玩什么聊斋志异?
当然,多洛莉丝这也不是要自夸道行极深,只是她如果能看到对方出现在瑞恩派对上,对方不可能没看到她的出现。
她的血脉来源于他。
多洛莉丝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对抛弃了自己和爱琳的男人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而且她因为巫师血统这件事找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现,偏偏在她快要放弃的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
可能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巧合,是花明柳暗,是天无绝人之路。
但多洛莉丝很清楚不是。
劳伦兹不只一次说过,她是最古老也最强大的那支血脉,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她可以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不对劲,那就是不对劲。
她觉得不是巧合,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就在这里呀。”
‘瑞恩’眯着眼笑,他又凑近了一点多洛莉丝,直挺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侧脸:“不过我看你这个小男朋友,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多洛莉丝反应了下什么小男朋友,接着回过神,看向亨得利的方向。
只是落入视线的,是亨得利离开的背影。
多洛莉丝下意识想反驳这不是我男朋友,可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解释那么多:“你到底在哪。”她重新回过头,却猛地对上一道紧张又兴奋的视线。
瑞恩没想到,自己只是转眼而已,就与多洛莉丝靠得那么近。
他想自己大概真的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竟然在说完话后不管不顾凑到少女面前。这个距离,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草香,而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上对方柔软的粉唇。
瑞恩想得心痒痒,就没注意到多洛莉丝冷淡下去的表情。
她后退了一小步。
看到瑞恩还盯着她,心念一动,转开视线。
几乎在她移开眼睛同时,台上本来专心放音乐的打碟师神使鬼差地举起手麦,大声喊道:“让我们欢迎今天的寿星——瑞恩——”
响亮的呼唤声陆续冲出每个人的喉咙,瑞恩被拥上台接过手麦时还有些茫然,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多洛莉丝,于是根本没有任何思考就举起麦,依葫芦画瓢:“让我们欢迎——”
声音出口时,他好像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下眼,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重新看过去的多洛莉丝。
四目相对那刻。
他情绪激昂到无以复加:
“多洛莉丝——!”
人都是八卦生物,特别是人多的地方,更不缺少八卦。
在一个寿星的派对上被当众点出名,多洛莉丝即便早就看到这个场景,心跳也不免加速。她好像被人从黑暗中拽了出来放在光照下,四周遍布亮得惊人的眼睛。
下一秒,她听到一声轻笑。
多洛莉丝愣了愣,浑身热意都被这声轻笑浇灭,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凉得她暗暗用力,企图阻止自己发颤的四肢。
接着她转头。
看向旁边。
那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没有光,盘踞着令人窒息的晦暗。多洛莉丝盯着那空空如也的地方,不敢眨眼,只能眼睁睁看到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那道身影站在楼梯间上,一手扶着楼梯,另一手插在裤兜里。这个姿势让多洛莉丝想起家里展示厅墙面上,挂着的城堡第一任主人的照片。
他的站姿也是这样的。
一种非常高贵典雅的姿态。
多洛莉丝只觉得嘲讽。
她放在身侧的手轻轻蜷缩起来,想克制却没能克制地慢慢紧握。而仿佛终于等待到她这个变化,那道与黑暗浑然一体的身影连往下踩的脚步,都显露出令人恼火的欢乐。
好像他开心。
就是因为多洛莉丝不开心一样。
而事实证明,对方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也如她所料那般弯成了一道新月。作为一名有着十六岁女儿的父亲,他年轻得有点过分,在黑暗中散发着清冷白光的皮肤毫无细纹,丝毫不显老态的站姿与隆起的肱二头肌都充分展现出了他的身体充满活力。
哪怕说他是名高中生,也绝对会有人相信。
“看来我女儿行情不错。”他很高,站定在离她只有几步的距离,垂头看着多洛莉丝的眼神邪气肆意,“你要不考虑考虑瑞恩?这小子虽然私生活有点丰富,但好歹不会在第一次让你太遭罪。”
多洛莉丝:“?”
男人咧嘴,露出嘴角尖锐的虎牙:“摸起来的手感,肯定比冷冰冰的吸血鬼感觉要好。你确定……”他缓缓放下嘴角,眼里凶狠毕露,“不考虑一下?”
我忏悔,本来可以早点更新的。
但码到一半开始心系我们的大事,然后开始又气又烦,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气气的地步。
以后晚上12点没看到更新就别等啦(有个孩子我看着都心疼呜呜呜呜我再次忏悔
要么没更新,要么推迟到第二天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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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