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崖峰议事堂
议事堂与长老殿不同,后者只为各峰之事相商,而前者为宗门和修真界要事交谈之处,各峰都需派遣长老前往。
此时,各峰长老相聚于此,为禁地一事相商。
杜长老:“禁地阵法虽已破碎,但只需要在领域坍塌之前将阵法重缮,便无大碍”
他看向林玄,“便劳烦师姐了”
林正啸眉间蹙起,语气难掩的怒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先是无忧谷,后来是望月岛,现在爪牙伸到苍山宗里了!”
袁海也沉声说道,“这些世族仗着自己盘踞在大陆数万年,根基深厚,便屡次三番挑衅滋事,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林玄看着危溯宁,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你有何话说?”
比起长老的怒不可遏,危溯宁显然平静许多,“溯宁之见,不该贸然与世族交恶。门内不少世族子弟,二者不合,于双方都无好处。而且依林峰主传回来的讯息,挑起修真界争端者,未必就是世族。”
杜长老看向一旁的林玄,后者回视他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林玄:“纯粹看不惯罢了”
袁海脸色一变,“不是世族还是谁?”
危溯宁冷笑一声,掌心划过虚空,南境地图慢慢展在殿前,从左上依次是“浮幽、春玉、奉灵、沧瀚四座仙域。”
他用灵力圈出几处,“南境分四域,这些年各处都有邪道修士作祟,这几处尤为频繁。”
杜长老看去,虽然心中有了些许猜想,但亲眼看到危溯宁标的地方还是惊讶了一瞬。
这些都是妖族地界。
袁海仍有疑犹,“妖族内部都不太平,哪有闲心找人族的麻烦?”
危溯宁嗤道:“人妖两族多年相安无事,但如今修真界的境况,到底于谁更有利?怕是早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杜长老:“妖族向来亲近地脉灵力,如今气运稀缺,危师侄所言,他们莫不是为了……”
危溯宁打断他的话语,“断步崖上的禁制也已消散,比起无限的内斗猜疑,一致对外才是当下重点。”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
最终还是商谈未果,长老纷纷走出殿堂,危溯宁走在最后,止步于断崖前。
各峰议事堂都在高处,止崖峰也不例外。
从地面看去苍山四峰高耸入云,但直到站在最高处,才发现,离天也是那么远的距离。
此时,天色阴沉凝重,分不清是晨日还是黄昏。
……
林玄因修缮禁地阵法在青崖峰呆了半年,顺带取消了莫岁扰的外门课业,教导她高阶符术和阵法。
莫岁扰没去天邢台看王吏三人的刑罚,但他们离宗那日却正好碰见了。
她远远地注意到王氏派遣的使者看见王吏,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废除修为,沦为废人,这几人在家族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
祝云兰不久也离开了宗门,莫岁扰不知道她去了哪,也并不关心。
半年后,掌门传讯又至,林玄连夜离开宗门。
莫岁扰只是叹息一声,自从知晓林玄在宗内的地位,她便接受了这种随时随地找不到师尊的日子。
各峰的弟子堂都有专门的售卖处,方便弟子准备出宗历练的物资,止崖峰卖妖兽内丹骸骨,青崖峰售卖符纸、其余两峰则是法器和丹药。
因为先前受伤的缘故,莫岁扰经常往紫崖峰和赤崖峰跑,身上大半的灵石几乎都用来买丹药和护身法器。
如今又来到赤崖峰弟子堂,执事弟子是一名女弟子。
两人经常见面,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
花晴月看见她便笑着招手,“莫师妹,你又来买法器吗?”
莫岁扰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花晴月,点了点头。
花晴月:“还是护身法器吗?”
莫岁扰微微抿唇,眨眨眼,“花师姐,你能不能……我想……好不好……”
花晴月听见她支支吾吾的话语,笑着瞪了她一眼,“莫师妹别想了,赤崖峰没有炼丹炉卖。”
“师姐……你不是丙级炼器师了吗,不能给我练一个吗?”
花晴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练丹炉哪有那么好炼,师妹实在想要,以后出宗历练,外面多的是好品阶的炼丹炉卖给你。”
说完花晴月又跑回内室。
莫岁扰垂眸,鼻尖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她回眸,看见一名丹修走进来,少年额间一条黑色抹额,脖间垂下一条小辫子,辫子尾部系着一颗艳丽的珊瑚珠。
花晴月抱着几件斗篷走出来,看见来人微微睁大眼。
花晴月:“雁子,你怎么来了?”
雁风拿出几个丹瓶放在桌前,“你上次忘记的。”
他自然地接过花晴月手上的斗篷,后者拿起一瓶丹药放在鼻前扇闻。
花晴月:“这瓶好像有了呀”
雁风回想了一下,双唇轻启,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
“我记错了,但也无事,送你。”
莫岁扰微微偏头,好奇的问道:“雁师兄如此慷慨,下次我去紫崖峰,也送我几份丹药?”
花晴月眼睛瞟了瞟二人,忍不住笑出声,“莫师妹想要?那便送你!”
说完,她指尖放在丹瓶上,想要推到莫岁扰那边,但只推到一半便被身旁人拦住了。
雁风眉间落下一道阴影,眼色幽深,带着不容轻视的不悦。
察觉身旁人的情绪,花晴月默默把丹瓶收了回来。
莫岁扰注意到二人的互动,没有自讨无趣,目光落到花晴月刚刚拿出的披风上。
她随意问道,“花师姐,你拿的这个斗篷是什么法器?”
花晴月将披风拿了过来,仔细查看一番,说道:“隐身斗篷,不是什么特别好用的法器。”
莫岁扰:“隐身斗篷?可以隐身吗?”
花晴月微微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一旦使用灵力就会暴露,跟你们符修的隐身符一样,对你应该没多大效用。”
莫岁扰看着她手中的黑色斗篷,疑惑地问道:“师姐,你这样卖东西卖得出去吗?”
花晴月愣了一下,“还……还好吧。”
她思索一番,继续说道:“其实这个斗篷挺强的,隐身符的作用只能局限于一个境界之下的范围,但这个隐身斗篷不同,元婴期以下不可能会被看透,元婴期之后便是以使用者的境界论高低,并且不像符纸只能用一次”
也就是说,这个斗篷元婴期境界之下的人不可能识破,元婴期之后与隐身符无异,但是没有使用限制。
如今的修真界大多都是金丹境界的修士。
莫岁扰眨着星星眼,“师姐,这个披风可太好用了!卖我吗?”
花晴月点头,最后补充一句,“一旦使用灵力就会失效,师妹不能穿这个打人的。”
莫岁扰眼角带笑,“我知道了师姐。”
青崖峰内门
少女眼眸轻垂,踩着松软的积雪留下一个个脚印。
目光流转间看见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脚步似乎顿了一下,随后朝她走了过来。
大半的风雪到他身前便无力的下落,少许寒风吹起他的衣衫,露出外衫下的灰色衣袍。
他穿的是窄袖的弟子服,臂腕上的灰色绑带不知何时松开了。一眼望去,少年立于山间,凤目红唇,墨发飞扬。整个人像是立于山水间的水墨画,云雾为纸,美人为墨。
莫岁扰止步停下,心中暗自思忖。
苍山宗的弟子服是真的不好看。
不过自止崖峰长老殿后,她与危溯宁似乎从来没有正面见过,即使在一处也是远远的看见一片衣角,随后便匆匆走过。
对于禁地石窟的事情,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危溯宁是因有人擅闯禁地才会进入石窟,而王吏显然是第二批进入的,那最开始擅闯的人又在哪?
还有结界禁制一事,长老们似乎也没有深究。
直到危溯宁停在她身前不远处,她才慢慢开口,“师尊被掌门喊走,如今不在青崖峰。”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情绪不显,“我是来找你的,关于禁地的事情,跟我去一趟。”
莫岁扰看着危溯宁转身离去,脸上疑惑,站立一会就快步跟上前。
两人回到止崖峰禁地,危溯宁用玉牌打开入口,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莫岁扰看着危溯宁在石道内东转西转,避开了各种阵法,最后停在了灵泉空间。
“大师兄,我们……来这有什么事吗?”
她与止崖峰唯一的联系便是禁地阵法,但阵法已经被师尊重新设置好了,出事也不应该再来找她。
危溯宁找了个僻静处,盘腿坐下,“这里灵力充裕,适合修炼。”
莫岁扰愣了一下,打量着四周。
灵气充裕是不错,但外面似乎已经是深夜了吧?大晚上急匆匆地喊她来这修炼?
莫岁扰疑惑道:“大师兄,你让我来禁地,只是要我修炼……没有别的事情吗?”
危溯宁没看她,“莫师妹,以你现在的境界,还有什么大事是比修炼重要。”
莫岁扰眼中透着不解,心中腹诽。
我修不修炼,关你什么事?
似是察觉到少女的情绪,他微微抬眼,“六师妹都可以出门历练了,莫师妹还想懈怠到什么时候?”
宗门规定要求金丹以上修士才可出门历练,而在苍山宗能被危溯宁叫做六师妹的只有西门挽。
莫岁扰开口,“金丹之下靠灵气修行便能提升境界。”
莫岁扰想起明日的安排,想着推辞,“我这些时日,只是想多提升符道术法,并不是懈怠,大师兄,要不然下次再……”
危溯宁声音冷了几分,“林玄的要求。”
莫岁扰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默默地找了处风水宝地坐下,“既然是师尊的安排,做徒弟的自然不好负了她老人家的美意。”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危溯宁的方向看了眼。
这段时间她已经渐渐找到控制聚灵符阵的方法,符阵“聚灵”虽然威力很大且容易伤及自身,但在布阵时却可以很大程度的弥补双方境界的差距。
因此比起提升境界,她更愿意花时间多学些高阶符纹和阵法,提升道法方面的储备。
师尊都已经离开宗门,大师兄的首席大弟子,应当不会天天来看顾我修行,多半是例行公事了,不过……
他惯会仗势欺人,若不是我暂时拿他没办法,定不会叫他如此嚣张。
想着,她叹了口气,注意到危溯宁正看着她。
“六月前,师妹真没见到结界禁制吗?”
少年清冽的询问声传到少女耳畔。
莫岁扰一直记得禁地那些日发生的事情,想起关于结界禁制的预言,心底窜出一股凉意,她看着远处的人。
危溯宁的身影藏在暗处中,看不清情绪。
莫岁扰:“什么结界……”
听见少女不解的声音,危溯宁冷笑一声,“师妹当时跟我说是看到有禁制金光波动,没有看清。可我问了那些误闯禁地的弟子,他们遇到的情况似乎与师妹不太相同”
莫岁扰听着危溯宁的话语,神情疑惑,“半年前的事情,师妹也记不住了。”
对方没有言语,莫岁扰眉间蹙起似在沉思,随后眼睛微微睁大,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当时身边空无一人,被威压定住无法动弹才落的石窟。至于跟其他师兄师姐的情况不同……我也不得其解。”
双方都在暗处,而危溯宁却能看清少女脸上神情,心中也在思忖。
是在紧张吗?结界因她而毁,东西却不在,但是她应该没理由拿走才对,难道是被那些人拿走了?
他收回眼神,“是吗,那师妹的运气真是又好又差。”
闻言,莫岁扰闭上眼,感受到掌心浸出的冷汗。
禁地一事结束后,她便去问了那些误入禁地的外门弟子。
结界破碎,有些弟子直接晕倒被吸入裂缝之中,有些像她所说的一样被定在原处,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地面分开,有些运气好离裂缝远的,等威压散去便跑走了。
但按理说大师兄先前问过她一次,不会再问才对。可现在却又一次询问……
莫岁扰拧着眉,微微抿唇。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突然提起这件事,他是发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