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心机皇帝套路了 第44章 夜话

午后的梨溶院静谧无声，细碎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芳华百无聊赖地伏在案前，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毛笔，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书桌右上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新装订的册子，那是前几日她与赵晴澜一同改写的话本。只一眼，那晚两人相依的场景便撞入脑海之中，赵芳华脸颊一热，慌忙移开目光。

她转过头，望向伺候在一旁的佩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佩环，你家中……可有兄弟？”

佩环闻言点头，笑着答：“回殿下，有的。奴婢进宫时，家中长兄正在议亲，幼弟才刚刚学会走路呢。”

“那……你们兄妹姐弟之间，平日是如何相处的？”赵芳华顿了顿，斟酌着补充，“会……格外亲近么？”

佩环偏头想了想，道：“奴婢不知殿下所说的亲近是何意。但奴婢自幼是长兄带大，而小弟自出生起，便几乎是奴婢亲手照料。吃睡干活，都在一处，这算不算殿下所说的亲近？”

赵芳华眼睛微亮，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个一处法？”

“就是一起吃一起睡呀。”佩环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奴婢家境贫寒，殿下或许不知，奴婢老家只有茅屋数间，祖父母、我这一家、小叔一家，都挤在一处生活。”

原来如此，赵芳华轻轻点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家境也不好，逢年过节走亲戚，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床上也是常事。

所以……

她与赵晴澜先前那般举止，或许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只不过是寻常姐弟间的亲近？

是她自己大惊小怪，胡思乱想了。

她心下蓦地一松，顿时振作精神道：“行了，备轿，去万和殿。”

佩环却连忙回话：“殿下可是要去见皇上？今日秋猎，圣驾早已前往离山，并不在行宫中。”

“秋猎？！”赵芳华骤然起身，震惊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佩环慌忙请罪：“清晨李公公特来通传，见殿下尚在安睡，特意嘱咐不必惊扰，只让奴婢待殿下醒后转告一声，以免殿下白跑一趟……”她悄悄抬眼，见赵芳华神色惊惶不定，不由轻声询问：“殿下，你怎么了？”

此刻的赵芳华，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对原书剧情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那种爽文向来看一章忘一章，从不深究细节。可“秋猎”一事，她却印象深刻，正是这场秋猎，拉开了皇帝太后两党斗争的序幕，也是原书男主沈修瑾站队皇帝、赢得赏识，逐步成为心腹的关键节点。

但问题在于：秋猎的时间不对！它提前了！

果然……从她杀了沈修瑾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已悄然朝着未知的方向转动。

“佩环，吩咐人赶紧准备！”赵芳华不再犹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立刻带我去秋猎的地方！”

她必须马上去秋猎的现场，不仅是因为沈修瑾的死使剧情早已脱离掌控，更因为在那段模糊的记忆里，此次秋猎之中，赵晴澜会遇刺身受重伤。

她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秋猎大营旌旗猎猎，中央高台之上，专属于皇室的明黄华盖迎风招展。高台之下，百官按品阶跪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赵芳华被侍卫引至这片营地时，她连忙跃下马背，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裙，便跌跌撞撞冲向高台。

赵晴澜高坐于御座之上，远远便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奔来，鬓发散乱，步履仓皇。他不由蹙眉，明明早已吩咐李喜让她不必前来，她怎会贸贸然跑过来？看她那苍白的面色和惊惶的神情，也并非是看热闹的样子。

赵晴澜思绪未落，赵芳华已踉跄着跑到他跟前。翻飞的衣袖不慎带翻了案上的水晶杯，“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皇上！你听我说，有危……”

“险”字尚未出口，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电光石火间，一枚利箭正朝着他前面的赵芳华而来！他瞳孔骤缩，想也未想，一把将身前的赵芳华狠狠拽入怀中一闪，箭矢几乎擦着她的鬓角呼啸而过。

赵芳华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失声惊叫：“有刺客！”

“护驾！”禁军统领的怒吼炸开，带刀侍卫瞬间如潮水涌上，刀光出鞘，将两人重重围在中心。

赵芳华惊魂未定，一口气还未喘匀，异变又生！

护卫队列中一名侍卫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刀毫无征兆地调转锋芒，直劈赵晴澜面门而去！

赵晴澜揽着赵芳华疾步后撤，刀锋险险擦过龙袍。

然而另一波箭雨又至，他挥袖格挡，却又见侧面一道寒光斜劈而来，直取他怀中的赵芳华！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赵晴澜想都未想，猛地将赵芳华彻底护入怀中，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迎了上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溅在赵芳华惊骇的脸上。

她眼睁睁看着鲜血瞬间染红赵晴澜明黄色的衣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赵芳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床帐，帐顶一枚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微光。

她怔了怔，一时有些恍惚，这是哪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秋猎高台上破空而来的冷箭，还有赵晴澜毫不犹豫将她拽入怀中，用手臂为她挡下那一刀的惊心画面，以及最后映入眼帘的大片鲜血……

她心下一急，挣扎着想坐起身，动静却惊动了外间的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了床帐，赵晴澜的脸出现在光影交界处，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嗓音低沉沙哑：“阿姐，现在可好些了？”

“我没事……”赵芳华摇摇头，目光立刻焦急地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左臂上，“你的手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赵晴澜侧目瞥了一眼，语气平淡：“无碍。”

说罢，仿佛为了证明一般，他还刻意活动了一下手腕。

“怎么可能没事！”赵芳华顿时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流了那么多血！”

赵晴澜低头轻咳一声，掩去唇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恰在此时，一名太监躬身端着药碗入内。他自然地从对方手中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几下，抿一口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阿姐，该吃药了。”

赵芳华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立刻皱紧眉头连连摇头：“我没受伤，真的不用喝药。”

赵晴澜却直接欺身坐在榻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阿姐白日受了惊吓，喝了药才能安神。”

“可这一看就苦得要命……”赵芳华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摇晃，放软了声音哀求，“好阿澜，阿姐求你了，不喝行不行？”

赵晴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眸色转深，声音愈发低沉：“阿姐乖，我喂你。”

见药匙已递到唇边，赵芳华自知躲不过，只好视死如归般闭上眼，一口闷了下去。

苦涩瞬间蔓延整个口腔，她正呲牙裂嘴想抱怨几句，一枚蜜饯却及时塞入了她口中。

她下意识地嚼了几下，一股酸甜的口感迅速冲散了药味。

“这样就不苦了。”他低声道，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唔……”赵芳华含着蜜饯，含糊地应着，一边抬眼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万和殿，我的寝殿。”赵晴澜扶着她重新躺下，又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

“怎么不送我回梨溶院？”

“这里更安全。”他语气淡然。

赵芳华想了想，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偏过头望向他，问道：“那我睡这儿，你睡哪里？”

“我睡在外间偏殿即可。”

赵芳华看着他眼下的倦色，又想起他白日为自己挡刀的情形，心里顿时过意不去。

她忽然往里挪了挪，空出大半张床铺，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语气自然：“要不……你也上来一起睡？”

赵晴澜瞳孔骤然一缩，呼吸瞬间停滞。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嗓音喑哑：“阿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是姐弟呀，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吗？”赵芳华想起佩环所说的家人同宿一屋的情形，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走亲戚也是不分男女老少挤在一张床上，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见他不动，索性掀开被角，露出底下的床褥，再次拍了拍，“快上来呀，这床这么大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赵晴澜沉默良久，他才终于动作略显僵硬地掀被躺了上来。

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盖着同一条锦被。

女子淡淡的馨香萦绕在赵晴澜的周围，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若有一日，阿姐不再是长公主……会怪我吗？”

赵芳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猛地侧身看他：“你要贬我为庶民？！”

“不是……”他眸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晦涩难辨，“是更尊贵些的身份……但或许，不及现在自在……”

赵芳华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要让我当皇帝？！”

赵晴澜默然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不是。”

“哦……”她顿时失了兴趣，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还有比长公主更尊贵的吗……”

“自然是有的……”他轻声道，指尖轻柔地拂开一缕散落在她脸颊的长发，“比如中宫之主……”

他话音落下，却只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早已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不安地蹙了蹙眉，无意识地一个翻身，往他怀里蹭了蹭。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赵晴澜浑身猛地一僵，他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连忙翻身下榻，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