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悲伤感瞬间包围住阿绿,她鼻头一酸,一摸脸,毫不意外地摸到一手泪。
外界争执不休的声音瞬间都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了正中央的绿衣少女。
少女正紧紧抱着方才悬在她头顶上的青铜剑,泪流满面。
“她,她她,她没死。”玉竹指着阿绿道。
方才青铜剑落下的瞬间,阿绿双眼也失去了神采,状若神魂破灭,众人皆以为她是因为撒谎被问心处决了。
坤山一把打掉他的手:“闭嘴,我们都看到了。”
“问心剑这是认主了?”玉竹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光柱中飞出几道身影落在阿绿面前,其中一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青铜剑,语气愤慨:“不可让她夺走问心剑!”
“杀了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瞬间响起数声附和。
“杀了她!”
“杀了她!不能让她夺走我们的神器!”
“快杀了她!”
阿绿茫然地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几个白胡子老头,他们面目狰狞,像是看到了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她强迫自己从那股莫名的悲伤中抽离,但是耳边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声点燃了她心底的戾气。
她好想要杀了这群聒噪的人!
[解封吧,杀这群人手到拈来。]
[解封吧!不过一群蝼蚁。]
是谁在说话?
阿绿痛苦地抱住了脑袋,耳边似有人在轻声低语,诱哄着她解开封印。
好凶残的杀意!
人群之外的青年敏锐地发现被围在中央的少女眼底一片猩红,似有无边无际的的恨意蕴藏其中,不由得眉头紧蹙。
阿绿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在嘴中弥漫开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
不对劲!
若说之前的悲伤是被剑灵传染,那这股汹涌的杀意是怎么回事?
阿绿背后衣服已被冷汗沾湿,她低垂着头,紧咬下唇,双手也紧紧捏住衣摆,努力抑制心头蔓延的杀意。
“你们几个老不羞的,欺负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一道温和有力的声音传来,那些方才还对她凶神恶煞的长老们登时变了脸色,露出几分讨好之色。
“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这孩子给欺负死?”
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穿着青色布衣布鞋的老者,阿绿对上他温和的眸子,只觉得闯入了一处静谧的森林,那股无端生出的杀意立刻消散了个干净。
“好孩子,我来了,不要怕。”
阿绿乖巧地低下头,只是捏着衣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十分害怕但仍然会听凭管教的乖巧做派。
见状,老者眼里流露出心疼之色,转头呵斥周围的长老们:“看你们把这孩子给吓得!”
一长老不服:“是她先使了诡计让问心剑认主。”
老者冷笑一声,斜眼瞥向说话的长老:“你是在说你们这群有着五品修为的长老都是酒囊饭袋么?她连一品的修为都没有!”
众长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长老被推了出来。
“就算她没使诡计,她来历不明也十分可疑,不能轻易放过她。”
“哦?说来听听。”老者不耐地挖了挖耳朵,一副我看你要扯出什么花来的姿态。
那长老硬着头皮道:“洞明查不到她的来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着他还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青年,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子继续道:“而且,而且少君怀疑她与仙冢有关系,还等着交待呢。”
一旁眉头紧蹙的青年突然被点到名,他不疾不徐地行至老者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道:“老师,此女确实有些问题,事关问心,还需细细查验。”
“是瑾瑜啊,”老者看向青年眼神之中尽是满意,但是提到问心又流露出几分沉痛之色,“这事我知道,问心他啊,是自己支撑不下去了。”
“怎会如此?”青年目露疑惑。
“你可知问心原本只是一柄普通灵剑?”
青年垂眸,“略有耳闻,神女无私,教给我们的炼器术并未藏私,问心原本只是一柄上供给神女的灵剑,因跟随神女时间较久,沾染上神性,故而生出灵智。”
“错了。”
老者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神女为其点灵,让其生出灵智,从而让其凌驾于其他法器,有了所谓神器之说,而他……”
“他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本就时日无多了,你们每次启动问心消耗的都是他的本源力量,是在加速他的消亡。”
闻言,青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沉重,“竟是如此,那问心剑……”
“自今日起,再无神器问心,只有灵剑问心。”
老者从一旁长老手中夺过问心,长老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者轻轻抚过青铜剑剑身,像是在同老朋友告别,然后又看着他将青铜剑递给阿绿:“收下吧,它已认你为主。”
阿绿在一众长老要吃人的目光下,迟疑着接过剑来。
剑灵虽已不在,但问心剑本身锐气不减,还是超越许多法器的超天阶法器,很是难得,就这么给她了?
见她有所迟疑,老者补充道:“他会很高兴还能为你所驱使的。”
阿绿也不再扭捏,收起问心,恭恭敬敬地向老者鞠了一躬表达感谢。
老者见到她这落落大方的模样也很是欢喜,连声赞道她是个好孩子,夸得阿绿真的生出几分羞赧之心,耳尖红得彷佛要滴血了。
“那这小仙的身份也有问题啊,我们不能放过她!”
还是有人不服气。
老者冷哼:“那你待如何?”
没人敢答这话。
青年接话道:“依我看先把她关到归墟去比较好,待查清她的来历之后再做打算。”
闻言,阿绿握着问心的手不自觉攥紧,只是她低垂着眉眼谁也看不见她眼底的冷意。
归墟那地方阿水同她说过,天下水流汇聚之所,却是个绝灵之地,被关进去的人,灵力消耗殆尽后会变得如同凡人一般快速老去,而后拥抱死亡。
面对得意门生,老者显然是甩不了脸子,耐心同他解释:“我应该同你讲过的,有一处地方是不受天道规则制约的。”
青年不答话,与老者对视了许久,才状若恍然大悟一般。
“您是说,由无主神墟空间化作的洞天福地?这下有些地方是说的通了,想必此女一直在一个洞天福地内修炼,直至修为超出限制被驱逐出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落神渊里,在那里渡了雷劫。”
说完他又对老者行了一礼:“还是老师博闻强识,学生受教。”
“好了,那这孩子我就收下了,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老者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欣慰之色。
青年恭敬地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玉竹和坤山在一旁看傻了,事情的发展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好孩子,你叫什么。”
阿绿被老者扶起,对上满面笑容的老者,觉得十分亲近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怯怯:“我叫阿绿。”
“阿绿,这名字简单易懂很是不错,只是亲近之人叫叫尚可,日后出去报山门还是少了几分威严,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见阿绿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老者抚了抚胡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万心春熙熙,百谷青芃芃【①】,以后你便叫苏芃如何?”
名字对阿绿来说不过一个代号,她并不是特别在意,况且苏芃听起来确实比阿绿要正式许多。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真心诚意地跪地叩首表达感谢:“多谢大人赐名。”
话说阿绿这个名字是谁给她起的?是阿水么?还是她自己?
“还叫大人?既然都行了跪拜大礼了,以后要改口唤我师父。”
“师父?”苏芃半跪在地上,歪头看向老者。
“哎!在呢,乖徒儿,随为师走吧。”
老者带着新收的徒儿苏芃扬长而去,徒留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好半晌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
“我没听错吧?祁老收徒了?”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唯独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师徒俩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像是真的,他真的收了那小仙做弟子,”
“不是吧,少君都只是承蒙教导,那株杂草何德何能啊?”
“嘘!小点声,少君还在这呢。”
“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祁老那是何许人也,帝君在他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好像还是祁老第一次正式收徒吧?”
仙域学堂。
幽幽的庭院中央静静的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树干粗壮,似是遍历风霜,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枝叶从树干上蓬勃而出,向四周蔓延开来,形成了浓密的树冠,叶片绿的发亮,宛若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
此间环境异常的安静,微风拂过,叶片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向来人诉说着过往的故事。这是一个和仙籍司迥然不同的院子,处处充满了岁月的气息。
菩提树下坐着一个青衣老者,正是苏芃新出炉的师父,祁老。
他面前摆着一张古朴的石桌,桌上是一套雅致的茶具,茶具由陶瓷制成,釉色温润如玉。祁老手持一把小巧的茶壶,轻巧的将茶水倒入面前的茶杯之中。
“干看着做什么,坐啊,在为师这里无须拘束,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苏芃心中一动,拘谨地在老者对面坐下,同时还不忘维持自己的人设,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为何要收我为徒?”
看方才那些老头的反应,眼前这个老者在仙域的地位显然非同一般。
①:来自白居易《贺雨》:“万心春熙熙,百谷青芃芃。”描绘春雨过后人间与自然焕发生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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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