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懵了的宋北听是在一声充满怒气的嘶吼中苏醒的。
上午8点钟的老杨棋牌室和往常一样,迎着东升的太阳开启一天的忙碌工作。
正逢暑假,不用接孩子的大哥大姐,大叔大姨,大爷大奶们乐得清闲,一大早就风风火火赶来搓麻,不到九点,棋牌室里人就坐了大半层。
图省钱没找长期工的杨桂花忙的不可开交,这边刚准备发筹码,那边就又来了一桌三缺一,着急忙慌地催促她赶紧摇人凑桌,好开启他们上午的牌桌厮杀活动。
杨桂花是个急性子,事一多脑子就乱,眼看这暴脾气随着客人的催促马上就要爆炸,隔壁桌那个看人打牌的大爷端了杯茶慢悠悠开口:
“老杨,昨天不是说招了个暑假工吗?”
“咋没见人来啊?”
对啊!一句话点醒了忙糊涂的杨老板,杨桂花皱了皱眉,昨晚刚到的那暑假工怎么还没下来?
九点十分了!
扣钱,必须扣钱!
于是杨女士袖子一撸就是上楼喊人,连门都没敲,直接大咧咧“哐”的一声破门而入,门板砸在墙上,连带着门框都抖了三抖。
阵仗已经大成这样了,床上那个将花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白脑袋依旧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小伙!起床上班了!”
被喊的小伙非常不自觉,不仅没有醒,还像被吵到一般翻了个身,胳膊肘抬起,遮住了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帅气侧脸。
妈的,老娘累死累活了一早上,你搁这儿呼呼睡大觉?
有没有一点上进心?
杨桂花女士高举起手,目标瞄准那头白毛:
“臭小子,老娘倒数三秒!”
“爬不起来你的白毛就别想要了。”
“三!”
“二!”
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头顶的神秘力量,在杨桂花激昂中带着点沙哑的性感烟嗓里宋北听终于苏醒,睁着朦胧的双眼,毫无焦距地对上杨桂花高扬的巴掌。
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帅?
从小拿钱养大的富二代是不一样哈。
杨桂花内心犯嘀咕,手也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我靠!”
“你他妈怎么进来的???!想占我便宜是吧?”
“我告诉你我宋北听是不可能屈服的。”
睡迷了的宋北听终于回神,猛地坐起,将被子高高拉起,又向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衣服后长长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激动:
“老杨,我能理解你见到我这种绝世大帅哥情绪难免会激动荡漾,但咱俩差辈儿了啊,你就不要对我有其他想法了。”
“我誓死不从!”
“你这孩子他妈大早上发什么颠?”杨桂花黑着脸,一巴掌重重落在宋北听的脑袋上,给人硬生生打清醒了。
“什么看不看得上,你这孩儿脑子昨晚被门夹了没还原是吧?”
宋北听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指指门:“你干嘛不经我允许开我门?”
“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还有这小破被子,诶呦上面还绣俩花,丑炸了!”
睡醒了的宋北听像个炮仗,发现身上裹着被子后“腾”地一下弹出三米高,在空中果断选择了爆炸。
而杨女士就是被这场毫无预兆的爆炸事件波及到的受害者。
杨桂花看着像扔垃圾一样被甩到自己了脸上的被子,极为“友善”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
“他娘的@*×*÷叽里咕噜*#%*臭小子,嫩要上天是吧*@。”
上午九点半的老杨棋牌室二楼成功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怒骂声和带着点尖叫仓皇逃窜的求饶声。
过分凄厉的声音钻过窗户缝隙吓得电线上站的两只麻雀一哆嗦,果断挥动着胖翅膀以每秒钟一百米的速度弹射离开了现场。
“喊起床就起床呗。”
“&@&**=!这么粗鲁干嘛。”宋北听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嘟囔。
少爷从小被教育在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事,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所以这会儿与杨桂花达成短暂和平后一改刚才逃窜的落魄模样,丝毫不畏惧镜子中倒映出的那个身影。
杨桂花看着慢腾腾刷牙,好不容易刷完牙后又做作地对着镜子摆弄那几根白毛的宋北听,丧失了最后一丝耐心。
“5min,再让我在楼下见不到你,老娘就开了你。”
“等等。”随着宋北听把那几绺刘海摆好了位置,那颗混沌的大脑仿佛也随着刘海撩开获得了新鲜空气而变得清明起来。
“你大早上喊我干嘛?”
“还有,5min后我去楼下干什么?我可不是你员工。”
宋北听双臂环在胸前,眉毛一挑,丝毫没把杨桂花的威胁放在心上:“一会儿我就收拾行李走人."
“爷不在这儿住了~”语调拉长,格外猖狂。
杨桂花眼睛一眯:“放什么狗屁,你老子让你在这儿打两个月暑假工,你不住这儿你住哪儿?”
宋北听扬了扬手机:“爷这辈子都不用打工,爷有钱。”
“爷要去住998~”
杨桂花看着那个猖狂到连那头白毛都支棱起来,像个被炮仗炸了的鸟窝的宋北听,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这小孩儿是真欠揍。
……还缺心眼子。
在白桐县住了几十年她怎么不知道还有998这种规格的酒店。
“走了,亲爱的杨女士。”宋北听利落地拖起行李箱,只留下一个桀骜不驯,潇潇洒洒的背影。
——30min后——
老杨棋牌室店面门口,算账算的算盘哐哐响的杨女士突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者还带着静幽幽的谄媚气息。
“谁——”杨桂花利落地推下最后一颗算珠,抽出空来抬了抬头:
“哟,这不我们大少爷吗?怎么回来了?”
“998不住了?”
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宋北听确定以及肯定这人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
“呵呵嘿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失去了金钱后,精神和□□都遭受重创的宋北听扯了扯嘴角,拼命说服自己挤出了一抹假笑。
“杨姨~”
“老杨~”
“诶呦我姨今天这身花花绿绿的穿的真好看。”宋北听一只胳膊杵在柜台上,大概是夹着嗓子说多了,给自己也说习惯了,连带着表情都自然不少,甚至还带上一丝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惊讶:
“诶呦,这脖子上大金链子真符合我姨的气质,闪成这样。”
一看就是假的。
杨桂花眯起眼睛,狭小的缝隙中装着满满当当的赏识的目光,还有几分顺着点头的动作兴高采烈地飞了出来:“很识货嘛,小子。”
“其实。”杨桂花警惕地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压低嗓子凑近宋北听耳边:“这玩意儿是假的。”
哇哦!真是说了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惊天大秘密哇!
“看不出来吧。”杨桂花斜勾着嘴角得意洋洋,还朝宋北听招招手,拉开柜台下面放零钱的抽屉:
嗬!又是一条大金链子!
“这是我去年跟我们池报团旅游的时候买的。”杨桂花提溜起那条大金链,炫耀似地在宋北听眼前晃了一圈:“200一条,我俩砍价砍到100一条。”
杨桂花比出一根手指,另只手又将金链子塞回抽屉,语调上扬:“出来撑场子嘎嘎好使。”
“你上班的时候也戴一条。”
宋北听瞪了瞪眼,什么工作,还得拿这假金子撑场子???
视线在杨桂花头上那道嚣张的闪电和花臂上巡视了一遍,宋北听心沉了沉,昨晚那种诡异的信任在此刻支离破碎,短路了的大脑还在痛骂老宋到底有没有做背调,怎么能把他往狼窝里送?!!还是以冻结他所有银行卡这样的卑劣手段逼迫他进狼窝!
难道老宋是真不想要他这个亲儿子了?
操!
“来来来,姨给你好好讲讲你要干的工作。”杨桂花没有注意到宋北听冻结的表情,热情洋溢地将大金链子往宋北听脖上一挂,扯着人衣服就把人拉到了那张油漆没涂匀,显得斑斑驳驳的红柜台后边。
“很简单,谁来打麻将你就给他们发这个筹码。”杨桂花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摞码好的卡牌,上面标着大小不一的数字。
“一人总面额50块,这一摞里面有2张10块,5张5块,5张1块。哪桌坐够4个人了,你就给哪桌一人发一摞就行。”
“剩下的你都不用管,帮我看好店,记好水和零食的价,这边小孩儿买东西买的多。”
“零钱就在抽屉里。”
宋北听脑子里被灌输太多陌生的信息,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直愣愣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叠红红紫紫的卡牌,又瞅了瞅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
筹码……
撑场子……
大花臂……
果然。
“我靠,聚众赌博啊你?”声音凄厉中带着点破碎,似乎在为自己即将被拉入名为犯罪的深渊而痛苦哀鸣。
杨桂花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大的脑袋里充斥着难以置信以及对面前这个帅小伙精神状态的怀疑。
“赌赌赌,赌屁啊赌。”杨桂花气的脸发黑,直接一巴掌呼在宋北听脑门上:“我老杨棋牌室开了几十年来,不违法,不犯罪,只是偶尔会被不要脸的家伙恶意举报导致警察出警过来检查几次而已。”
“赌个毛!!!”
“错了错了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北听看着杨桂花即将又要挥下的巴掌,四处逃窜,高举双手投降:“没赌就没赌啊!你揍我干嘛!”
……
颠沛流离,兜兜转转,他宋北听最终竟会沦落为一个小小县城里小破棋牌室的前……台?前台都算不上吧。杨桂花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是总经理的宝座,一个月足足给他发3000块的工资呢,远超白桐县平均薪资。
诓谁呢,他才不信。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们家怎么说也是京圳叫的上名字的家族,怎么能把他这个嫡长子流放到这儿干这种工作?不是应该让他坐办公室,或者接管个分公司吗?
屈才啊!老宋你糊涂啊!
宋北听一条腿屈在凳子上,另一条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蹬着柜台,破旧的柜台也因为这个动作扑扑簌簌掉着红漆末。整个人颓废地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晃啊晃啊晃。
心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宋北听闭上眼,一小时前发生的灾难事件又齐齐浮现在脑海——刚下车一扫码,发现银行卡全被冻了,一通电话打过去刚被接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警告,拜托!他根本没想跑好不好!
再说老宋警告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什么家里仔仔细细搜寻十几天才给他安排好了最适合的工作,安排好了最能治他的吃住,但凡他不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干上一个月,就把他开出族谱。
这算什么工作,算什么吃住。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送到白桐,为什么要把他扔到一个棋牌室当前台,为什么要让他住杂物间,为什么要冻结银行卡。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啊!
越想越难过,那股迟来的被家人不明所以就流放了的委屈缓缓爬上心头,酸酸胀胀的情绪挤在胸腔,堵的宋北听鼻尖发酸,一头嚣张的白毛此刻也失落地搭在额前,让人我见犹怜。
“小帅哥!”
屋内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唤。
叫谁呢?这屋子里还有其他帅哥?宋北听一边委屈,一边下意识地吐槽,丝毫没往这句话指向的主人公是自己这方面去想。
“诶!”那道叫人的音量提的更高,砸得宋北听头疼。
“前台那个白毛,那白毛!诶对!就是喊你!”
谁?白毛?我?
宋北听侧侧身朝后转头。
门外起了风,柔柔地穿梭过斑驳树影,敲响卷帘门上挂着的风铃,叮铃当啷。
无奖竞猜少爷打工会持续多久[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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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