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县令的事,萧无路又请赵时迎吃了碗饭。
小凤凰没有急着离开这个地方,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打算在这多逗留一段时间,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萧无路从小在执冶长大,性格活泼,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
父亲大人不在的时候,他常常迈着小短腿奔跑于各个茶楼酒馆。
一是为了吃东西。
二是喜欢听故事。
可惜的是,他年纪尚小,酒馆里的酒一滴也不能碰。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喝。
有时候萧无路受不了了,就会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跑到掌柜面前,踮着小短腿,望眼欲穿地盯着掌柜。
掌柜就会说:“酌尊大人说了,小凤凰还没及冠,不得喝酒。去去去,找个位置坐好,今天说书先生讲的是你最喜欢听的念混仙尊的故事。再不去,好位置就要被人占了。”
萧无路只好跳下板凳,气鼓鼓地跑到离说书先生最近的位置听。
他小的时候总是幻想长大,幻想去外面流浪,幻想坛子里装的酒有多香甜,才会帮执冶养了那么多酒鬼。
小凤凰也想当酒鬼。
偶尔的瞬间,萧无路会幻想念混仙尊长什么样。
听人说他很冷,很凶。
萧无路那个时候小,不懂事,总觉得厉害的人都是相似的。
小凤凰想当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所以经常板起脸,背着手游晃。但因为其气势不够,执冶的人一看到他就喜欢上手捏他的脸蛋:“小大人,是不是喝酒喝醉了?怎么开始巡街了?”
次数多了,萧无路装不下去了,只好气呼呼地选择放弃。
决定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凤凰。
直到有一次看见了念混仙尊的画像,他站在那副画前鬼鬼祟祟地东望西望,确定没人了才敢踮起脚尖。
似乎生怕别人发现他对着一副画像发呆。
那会儿萧无路咬着小手啃来啃去。
念混仙尊怎么跟想象的长得不一样?他活了那么久,居然不是老头子!还长得这么好看!!!
很快小凤凰又反应过来。
父亲大人活了那么久都不是老头子,念混仙尊年轻一点也没什么。
后来及冠了,萧无路能够远走去淋雨时,一向信守承诺的父亲大人却觉得他还小,勒令他待在执冶。
萧无路有些可惜。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父亲大人同意他碰酒了!
小凤凰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去买酒的路上感觉心情美美的。
花好香,鸟的声音好好听,天空好蓝,白云好柔软。
不过到了店里,萧无路又开始愁了。
一个正常人一次可以喝多少酒来着?
小凤凰攥着小手在那犹豫半天,默默地伸出了双手,比了个十。
老板原本在打算盘,见状停下:“小凤凰,确定是要十坛吗?”
萧无路又想像小时候一样咬手手了,但是不行,他长大了,要表现的成熟一点。
于是他肯定地点头:“嗯。”
老板笑了:“喝不完不准出去。”
萧无路使劲点头,解开钱袋子,把银子放在桌上。
最终小凤凰醉的不省人事,是被忙完后的酌尊大人亲自过来领走的。
在那以后父亲大人又给他下了禁酒令。
如今被父亲大人放养了,萧无路很高兴,打算把跟执冶不同的地方,全部逛完!
见萧无路要走,赵时迎拉他:“无路哥哥,你不是这里的人的话,是不是很快就会离开了?”
萧无路摇头:“不啊,我要在这里玩够了再走。”
毕竟凤凰的寿命那么那么长,小凤凰可是打算游遍天下各个角落的。
一听到萧无路不走,赵时迎马上变得热情:“那你才来这里的话,是不是没有地方住,刚好我家里有好多空房间。无路哥哥,你跟我回家住吧?”
萧无路使劲晃着腰间的钱袋子,眼睛弯弯的:“不麻烦你,我有钱,可以住客栈。”
赵时迎啊了一声,很失落:“那我岂不是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萧无路眨眼:“你要是想跟我玩耍的话,我可以去找你。”
“好啊!”赵时迎一下子开心起来。
他总觉得隔壁的二牛太幼稚了,跟他玩不到一块。
现在终于有个好看的哥哥陪着自己,赵时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萧无路挠挠头:“那再见?我要回客栈休息了,明天来找你。”
赵时迎看了看天色:“才中午就要休息啊?无路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玩,所以找借口甩掉我?”
“没有啊。”萧无路认真解释:“父亲说了,凤凰每天都得午休。一般情况,我都要睡两个时辰才起来。但这些天我一直在赶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初步估计,我可能会睡四五个时辰。那时候天都黑了,不能出门玩的。”
赵时迎哑然。
无路哥哥是从哪个角落来的,怎么能这么听话!
从那时起,萧无路经常带着赵时迎上蹿下跳。
他们时常去悬崖峭壁上采药,一采就是一天。
萧无路喜欢采药,每当背篓里装满草药时,他都有种说不清楚的自豪感。
就像做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事一样。
除去摘草药以外,萧无路第二喜欢的就是趴在院子外,盯着那些刚刚出生的小鸡。
有天赵时迎起来,看见萧无路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方向,眼眸亮亮的。
赵时迎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群小鸡仔正跟在母鸡后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赵时迎觉得自己才是最成熟的人。
赵时迎问:“无路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小鸡啊?”
萧无路用力点头:“父亲大人说我小时候跟小鸡一样,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怎么都甩不掉。要是有人找来,我就会躲在后面抱着父亲的腿偷听,赖着不走。”
赵时迎听了:“所以,无路哥哥是想父亲了吗?”
萧无路坐在小板凳上仰起头,眼里有种说不清的高兴:“我看这些小鸡叽叽喳喳地跟在大鸡后面,觉得它们好可爱。你说我小的时候跟在父亲后面,他看着我会不会也觉得很可爱?”
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的赵时迎很想笑。
想不到无路哥哥平时看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心思却跟小孩别无二致。
赵时迎想了想,要是自己养了这么一只漂亮听话的小尾巴,一定会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时刻揉。
“肯定会觉得你可爱的。”赵时迎说。
萧无路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使劲摇啊摇。
闲着时萧无路会爬到树上掏鸟蛋,或者爬到赵时迎家的牛身上,双腿一夹,牵着绳子喊驾驾驾。
不过那头牛不怎么喜欢小凤凰,一见到萧无路就转身跑掉。不管萧无路在后面如何呼唤,都不带停下。
所以大多时候,萧无路最喜欢的还是跟在小鸡尾巴后面,看它们一天都在干什么。
赵时迎家里的两头猪频繁跑出来,一跑出来就到处撒欢。
萧无路就跟在屁股后面追,追着追着,人就骑到了猪身上。
导致周围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了。
对此赵时迎只能庆幸他娘爱干净,一到炎热的夏天就给猪洗澡。
不然小凤凰要变得脏兮兮喽。
赵时迎家的猪之所以老是跑出来,是因为栏门修的跟个豆腐渣似的。猪只要用力一拱,就能撞开板子出来造反。
后面萧无路觉得不行,便去周围邻居那观摩,看看他们的猪栏是怎么修的。
学会以后,就帮他们把猪栏修好了。
赵时迎爹去世的早,一直都是他娘带着他长大。有些东西倒不是他娘亲故意弄得那么差,实在是力气不够,只能将就。
时间一天一天过着。
某天清晨,旁边的老树长出新的枝桠,萧无路才恍然意识到,他在这个地方待得已经很久了。
于是小凤凰收拾包袱,跟赵时迎娘俩告别。
赵时迎非常不舍,追着萧无路跑:“无路哥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想跟着你离开,去外面看世界。”
赵时迎娘也在跟着跑,听到这话,气的一巴掌扇在赵时迎后脑勺:“兔崽子,老娘辛辛苦苦给你养大,合着翅膀还没硬,就要学着飞了?”
赵时迎捂着脑袋哀嚎。
早晨的清风拂过赵时迎娘亲的头发,将她鬓间隐藏的几缕白发,勾了出来。
萧无路揉了揉赵时迎的脑袋:“别跟着我了,以后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了,那时我带你去执冶玩啊。”
赵时迎眼中蓄满了泪水:“无路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啊。”
“嗯。”萧无路说:“你很聪明,是个很好的小大夫,我希望到时候见到你时,你的医术能闻名这里。”
赵时迎不由自主挺起胸膛,学着萧无路道:“那是,我可厉害了。”
“乖小孩。”萧无路笑得眼睛弯弯:“那就循着心中的善念活下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见。”
赵时迎用力点头:“你一定要来看我啊,我以后会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你也要当个诚实守信的好哥哥才行。”
执冶边缘,巨石翻滚,树身拔起。
萧远掌中凝聚一抹巨大的光芒:“念混,这些年你在外跟妖兽打斗,性子是不是有点过于傲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试试你的实力。”
对于执冶的主场压制,叶解浑然不觉,而是向前走去,似乎想要寻找萧无路的身影,看他是不是躲在哪。
见他如此视人于无物,萧远眉头皱到了极致。
当初不该同意小凤凰跟这人走。
随即,萧远一掌拍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压迫感席卷四周。
萧远之所以出手,一方面是想为小凤凰出口气,二则是想试试,这位被人间捧上天的念混仙尊,实力到底如何。
叶解看也不看,周围便聚集一场恐怖的光芒,无数奔涌的树叶逆向而行,摄人心魄的恐怖力量化作一把长剑,劈向萧远。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一位是渐明派建立以来,最引以为傲的天纵之资。
一位是守护执冶多年的不老战神。
二人交战,相当于宣告人间要变天了。
四周栖息多年的仙禽苏醒,飞奔逃离,一点不想丢掉小命。
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
萧远背后显出一头足以耸入云天的巨大神兽,一声嘶吼,惊天动地。
叶解不急不忙,长剑再化,足足变换到令天地惊愕的长度。
神兽张开嘴巴,一口朝那把剑咬下去,似乎想将那把剑咬碎嚼了。
叶解的剑势力更大,一剑斩下,像是要将神兽分为两半。
正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别打了,二位!”
感到天色震撼的那刻,张汀舒快速赶来,路上用毁了不知多少缩地符,只求加快速度阻止这场争斗。
张汀舒站在二人对质的中间,白发飘飘,心中郁结。
他仰头对着上面的一剑一兽说:“那把剑,你要劈就劈我吧!!还有那只神兽,你直接咬死我算了!!!”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没有比张汀舒更糟心的人了,这年头想要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真不容易。
上次叶解为了萧无路来执冶,差点打起来就算了。
好不容易战火平息,这两人倒好,背着人就要开大。
叶解也不想想,他除了是萧无路的道侣以外,还是渐明派的仙尊,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念混!
还有萧远,身为执冶的酌尊大人,随随便便就跟渐明派仙尊开战,真的不怕两方到时候落到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张汀舒一拍手,觉得那只小凤凰就是个祸害!
叶解跟萧远为了小凤凰打架,有没有想过,外人会怎么看?
这他娘的,妥妥地是在表明,渐明派和执冶不合啊!
到时候妖兽听到消息,不得笑开了嘴?趁机而入?
妖兽尚未攻伐下人间,谁能想到,人间内部先打起来了?!
真是能笑死个人!
可惜张汀舒一点笑不出来。
萧远并未收回背后的神兽,而是问张汀舒:“张掌门确定吗?”
叶解也问:“师尊所说,可是真的?”
张汀舒糊涂了,真的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说要砍就砍他,要咬就咬他。
不是吧?
两个王八蛋!
他年纪都这么大了,胡子都那么老了,这两人还想砍他!
实在可恶!!!
对那只小凤凰你们俩就和颜悦色,对我这个老人家就杀气冲天。
果然,人老了,谁都不待见!
张汀舒累了,他想进土里躺躺:“是真的,你们动手吧。”
萧远不紧不慢,收起气息,天空中的神兽消失不见:“开个玩笑而已,张掌门别当真。再说,我跟叶解只是随意切磋而已,念混,你说是吧?”
他后知后觉自己竟一度忘了身份和责任,要在这跟叶解开战。
的确是非常不妥。
叶解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道:“你开玩笑罢了,我可不是。”
张汀舒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你还真敢对为师动手不成。”
叶解视线淡然:“伤口不会深。”
张汀舒气得血气突突往脑袋流:“伤的不深,那就不痛了?”
他气极了,话语直戳叶解心口:“难怪小凤凰不要你了,就你这样子,也是活该!你也不想想,萧远是小凤凰的父亲,你跟萧远打起来,把人打伤了,小凤凰还能理你?不拿把剑砍你就不错了。”
天空中的长剑解散,叶解硬邦邦道:“他没有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