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街上的宅门外聚集了一群衙门里的人,他们进去后没过多久,一个妇人就被押解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这妇人的丈夫前几天死了。”
“丈夫死了就够惨的了,为什么还要把那妇人也抓起来?真是造孽!”
“听说是那妇人杀的。”
“那妇人又不是傻子,家里死了个劳动力,生活不是过得更艰难?干嘛要杀啊?”
……
赵时迎十五岁,每日除了上山摘草药,就无所事事。
他娘亲受不了他一早上都抱着本医书看,跟拉上他来买菜,让他透透气。
两人走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买到菜,倒不是街上没有菜摊子,摊子有的是,关键是卖菜的主人全不见了。
女人手里挎着篮子,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摊位,非常纳闷:“摊没收,怎么就没人看了呢?”
该不会是哪里有发鸡蛋的,全跑去领了吧:
对于这一状况,一早上闷在家里的赵时迎自然不知道:“可能他们有事回家了吧。”
又不是领鸡蛋,哪能集体有事?
“算了,家里还有点菜,明天再来买吧。”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女人便不耐烦了,赶着赵时迎往家里走。
她还有好多庄稼没弄完,可不能因为买菜耽误一下午。
按照正常来讲,一般家里办了土地的,都不缺菜吃。
赵时迎家原本也是不缺的,但架不住旁边家的邻居养了五十多头羊。
邻居家里总共就他媳妇和他,还有一个上学的儿子。
媳妇要种地,孩子要上学,就剩他在山里放羊。
然而五十多头羊不是小数目,特别是在有庄稼的地方,一个看不住,就能把菜园糟蹋的一无所有。
赵时迎知道自家菜园被糟蹋了,以为是邻居故意的。
当晚就叉着腰去骂街,找邻居要说了。
那邻居也是个老实人,可能是觉得错在自己,一个字都不敢吭。
等赵时迎他吵到一半,口水都要干了。他娘亲回来了,揪着他的耳朵就开始训,说人邻居家赔钱了,问他吃饱了多管闲事干嘛。
是不是欠揍。
弄得赵时迎讪讪的,过了片刻才干巴巴地问:“人邻居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要收钱。”
娘亲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没要,是人硬塞到窗户里的。”
塞了就跑,追都追不上。
过去敲门,人隔着门说话,就是不开门。
男人说做错了就该赔,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要赔,让他们好好收着,不然他过意不去。
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赵时迎他娘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不要了。
女人前头觉得拿了人家钱不好,回头一看他们家不仅收了钱,还上门骂街,气得抽了赵时迎一顿。
赵时迎陪着娘亲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隔壁家的孩子往前跑。
赵时迎一把抓住他:“二牛,你去哪?跑这么急,不会真有免费鸡蛋领吧?”
“什么免费鸡蛋?你穷疯了?我是去看戏。”孩子被他抓住,有点着急:“前些天咱们这里不是出了一桩命案吗?凶手查出来了,衙门的人在前面拿人呢。”
一听是这事,赵时迎一下子没了兴趣:“凶手不是早知道是谁了吗?怎么现在才拿人?”
那孩子看他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显摆:“凶手不是原先那个男的,换人了,是那死人的妻子。”
“不可能!”赵时迎立马否认:“就是跟那女的通奸的男人,不是那个女的。”
孩子扯回自己的手,见他不相信,不乐意说了:“哎呀,跟你说不清,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孩子丢下这句就跑了。
赵时迎在一边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天晚上摘完草药回去,看见那个男的塞给县老爷钱。
他觉得不行,要真是这样,那不是冤枉人吗?
赵时迎语速飞快:“娘亲,我有点事要去做,你先回去吧,”
他没等娘亲骂人,就飞似地跑了。
“让让,让让!”赵时迎挤进人群,果真看到了被抓的是那个死人的妻子。
来抓人的衙门官兵手里握着棍子,吼道:“都滚远点,不然等下棍子上身了,可别躺地上嗷嗷叫!”
那女子被压着,不停大喊冤枉。
“我是跟别人有染,但我又不是疯子!我男人死了,我孩子谁养?通奸只是道德问题,又不是杀头大罪!我干嘛想不开把自己送监狱里待着?”
领头的一棍子打下去:“你犯错你还有道理了?闭嘴!”
女人嚷道:“通奸就是犯罪了?那你有媳妇了还去青楼,怎么不把自己抓起来?”
那领头的被人这样说,面子过不去,又想暴力制服。
赵时迎看不下去了:“你们抓错人了,凶手不是她,是那个姓周的富胖子!”
“你是县老爷吗?在这乱叫什么?我说她是她就是!”带头的人说。
赵时迎从小立志当大夫,可不只是当医伤治病的大夫,还有意志腐烂的大夫。
赵时迎站出来:“县老爷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知道你们抓她不是因为她害了人,而是因为你们收了钱!”
周围一片哗然。
带头的棍子当场就要往赵时迎身上轮:“胡说八道!你个穷鬼,以为我们县老爷跟你一样缺钱啊!”
赵时迎胆子大,也能吵,但不代表他会打架。
眼看棍子要打到身上了,立刻抱住头,只希望别打脸。
“他若是说的不对,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动手吧。”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出现,抓住了棍子。
见到这位少年时,群众里的讨论声刹那停滞下来。
赵时迎从手臂中露出眼睛,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那个甩棍子的人失神片刻,才使劲往回缩,试图把棍子抢回来:“你是什么人,老天爷吗?”
萧无路没松手,不太懂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是。”
那领头被萧无路抓住了棍子,脸上有些许难看:“既然不是,你多管闲事做什么?”
萧无路倒也是坦然:“可能因为我比较闲吧”
“松开!”那领头收不回棍子,脸色都要青了。
萧无路很坚定:“不松。”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蹲牢?”领头恐吓。
“你们这里建了很多牢房吗?为什么看见人就想往里送?”萧无路很困惑,不太理解一个地方为什么不好好发展经济,反而抽出大量的银钱去建牢房。
赵时迎终于从失神里回过头来了:“这位小公子,他不是那个意思……”
萧无路看他,明亮的眼眸里全是费解:“那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真的不懂!
领头傻了。
威胁人对方却没听懂要怎么办?
这人是从什么深山野林里跑出来的?
见到萧无路懵懂的眼神,赵时迎也有些吃惊。
他以为萧无路是故意讽刺那领头来着,原来不是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萧无路感觉氛围怪怪的。
赵时迎咳嗽一声,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我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萧无路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慢慢想,我先跟他讲一下道理。”
领头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讲道理!!”
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萧无路不懂,但还是回答了:“凤凰。”
领头:“……”
他脸快要憋成猪肝色了。
赵时迎:“……”
连周围议论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
萧无路探头探脑:“又有人来了吗?怎么安静了?”
“没人没人。”赵时迎急忙摆手:“那什么,你真的是只凤凰啊?”
萧无路点头:“你们的神情好奇怪,在你们这里,凤凰不能讲道理吗?”
赵时迎只得使劲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单纯的神兽。”
萧无路以为他在夸自己,面红耳赤地挠头:“我父亲也说我比较天真烂漫,可能是我没怎么离开过家里,不懂你们这些地方习俗的原因吧。”
“你们两个说完没有?说完了就赶紧给我放开手!”领头的真的要气死了。
他不过奉命来捉拿人,竟然被一个少年随意钳制住了。
丢脸丢大发了!
回去还不知道会被同僚和手下如何嘲讽。
萧无路回头看他,真心劝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话,可以松手啊。”
领头震惊:“这他么是我的棍子!”
这人怎么做到一脸纯真地说出这种话的!
萧无路不明白他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大:“我知道,但你拿着这个棍子容易不分是非,我觉得你不适合拿。”
说的是人话吗?
哪个穿着官服的人,是为了分是非,才当官的?
要不是为了那点钱财和官威,谁他娘的吃饱了没事干当官?!
领头眼睛里的寒意都要射出来了:“本来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不愿意跟你计较。但看样子,你还挺想见一见我们县老爷。”
萧无路想了一下:“可以,他在哪?你去带他来见我吧。”
领头的真要原地气死了:“你以为你是谁?还想我们县老爷亲自来见你?”
“难道他没空?”萧无路比较好商量:“那我去找他也行。”
赵时迎赶紧劝萧无路:“你别意气用事啊,一旦进了衙门再想出来可不容易!”
“放心吧,”萧无路说:“世上没几个地方能困住我。”
赵时迎呆住了,心想这小公子还挺自信。
萧无路大概看出他不相信了,指了指自己:“我很厉害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