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后成了魔君白月光 第66章 顺贼

混沌带着沈纨前往辽城，但要先去郊野，他们前往驿站弄来两匹马，她倒是会骑马，就是现在双目模糊，虽有妙音鸟，也不知是否能顺利，但有混沌在，他实在是个强大的助力。

正欲上马，混沌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且慢。”

“嗯？”沈纨握着缰绳的手站住。

附近听到人声，竟然是谢太后，沈纨内心暗叫不好，若是叫太后瞧见怕是要引起误会，但混沌按牢她肩头低声道：“别动，他们不会看见。”

街上人来人往，太后避进了这间驿站的马厩之内，她并非单独来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沈纨分辨不出模糊的人影，但听声音就认出来，那是此前出手相助的剑客高觉。

她应该信任混沌的能力，但是二人离得极近，三人一魔，都在这马厩里，沈纨还是忍不住背上出了些冷汗。太后和高觉好似真的没有看见她和混沌，就这么在他们面前的护栏前站定。

“高……义士……”谢太后的声音似有些踌躇：“请借匕首一用。”

高觉似是一愣，疑惑地拔出腰间的匕首递过去。

没想到谢明璋弯下腰来，匕首刺入裙角，嗤一声撕下一片布来。

高觉皱眉道：“殿下，这点伤不碍事，江湖人士负伤是常有的事。”

“你从以前起就总是如此，把手伸出来吧。”

附近有水井，谢明璋亲自去汲了水替他擦净伤口，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缠紧。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颇令人费解，谢明璋包好了伤口，高觉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竟然轻轻拉扯起来。

谢明璋小声道：“拜托……”

高觉沉默不语，良久后才放开她，侧过身去道：“抱歉。”

他们偏过头去，各自看向一边，神情好似有些尴尬，沈纨简直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这位高姓剑客，她与他的那些同袍因徐阐案相识于京城，他总是和凤鸣一同出现，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但，太后……

谢太后入宫极其年少，现今似乎还不到三十七岁，看上去更显年轻，但她常年在宫中掌权，依然很有高位者的气派，没想到方才的语气竟然露出小儿女之态，而且，她和高觉，好像才是多年的旧识。

附近有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向马厩的方向而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殿下没事，叫奴婢好生担忧。”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亲随秋信。

秋信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周王妃和世子萧纬都没事，而凤鸣也匆匆而至，衣角有些血迹，谢明璋已和高觉尴尬地拉开了距离，凤鸣踏进马厩之内，她忿忿地抱怨道：“那萧纬真是个蠢货。”

马厩非久留之地，两个剑客再能耐，带着三个女眷和孩子依然不可太过招摇，他们商量一番，决定暂时避去安全的地方。

待人全都离去之时，沈纨这才发觉，她背上沁出了冷汗，她想起公子此前高深莫测的话语，不由问混沌：“你们都知道太后的过去？”

“很寻常的人情纠葛，没什么稀奇，沈姑娘很好奇？”

混沌的语气轻描淡写，可这对象毕竟是天子之母！谢太后是她敬重的长辈，她实在不愿冒犯，但表情还是不免出卖了她的想法。

混沌忽问道：“明媒正娶是什么意思？”

沈纨一头雾水，好没来由，但她还是答道：“就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的姻缘。”

“那这还不尽然，不过，那位姓高的剑客，是与太后正经过了婚书，拜过堂的，她的第一任夫君。”

沈纨被他的话噎得失语了半天，呆愣了半晌才道：“夫君？那……这人参娃娃……？”

“当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没想到，后来会因为太后产下她所厌恶的男性之子成为风潮流行至今。”混沌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喻。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她在宫里总是模糊觉得太后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仿佛内心有一个洞，但或许是宫城中的女子共同的困境，没想到会有这般惊人的过去。以及那高义士和凤鸣为什么会总是出现，凤鸣或许是为了还谢太后当年出手相救的情分，但是那高义士此前的确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入宫的百般钻营不可得，不想入宫的反而荣华加身一生遗憾。

“走吧，沈姑娘。”混沌把缰绳交给沈纨，二人随机上马出了城。

他们并非骑马赶赴几十里外的辽城，而是在郊野停下来，蓝月洒下一束月光，沈纨被混沌带进了幽阁，月亮穿行在云间，很快她就听见了战鼓和交兵的声音，辽城到了。

此处位于战场甚远的高岗之上，但辽城之上睁开了一个巨型魔眼，能够看到交战双方的全景甚至细微之处，每一个人的交谈和喊杀，兴奋可恐惧，无不能被感知，突然从黑暗中接收到海量的信息，令沈纨一时应接不暇。

她甚至能感觉到，公子知道他们来了，抿嘴好像细微地笑了笑，太衡前辈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蹙着眉四顾。

还有围城战的残酷，城内的饥饿和惊慌，城外进攻和伤亡，锐器刺穿血肉，温热的鲜血溅在雪地上，这些她都能感觉到。

真是可怕的能力，他无所不知，若混沌介入战端只怕嬴得会更轻易，伤亡也将比现今要小些，但如此捷径，魔族总有一日将抽身离去，那些忠于天子的将士不经锤炼，实力也难以真正成为国朝的助力。

城墙上突然有守军将人押上城楼斩首，借由混沌的能力，沈纨得以知晓是因为辽城内因缺粮已开始生变，虽然被守军以严酷手段压制，城内的状况依然在持续恶化。

混沌突然道：“那道长也不希望多伤人命，怕是要动手了。”

上空突然暗云聚拢，天色猛然暗下来，太衡似乎暗掐了个什么决，乌云间电光闪动，竟然像是隐约有雷龙穿行其中，一时间风云变色，突然天降雷暴，响声震天，闪电击中辽城城门，厚重的大门起火，砖石崩落，雷电将大门劈了个稀碎。

三军见之，无不震骇，但……

一时间赞颂天子洪福，有苍天保佑的赞誉此起彼伏。

沈纨不禁抿唇，混沌在一旁讪笑。

大军乘势攻城，与徐军展开交战，但就在此时，徐氏竟然派来了援军，令并州军措手不及，领军的是徐敦的结义兄弟傅景，亲自率军上前，与并州的军队对垒。

魔族正在逐渐退出，实际上几乎已经不参与军议，而是任太衡和周王制定策略，接连的胜利令太衡名声鹊起，如今连敌营都知道，并州出了一位智计过人的辅臣。太衡没有刻意掩饰真名，因年少就离开尘世，从未参与皇兄定鼎天下后的治理，世间知悉赵王名讳者，远不如他的道号，前事早已远去，因此从未有人想到，这位在九十年前就行踪不明，隐入史籍之中的赵王殿下还活在人间。

龙城之围令徐军损失惨重，傅景出身草莽，不知史籍，对皇族的别支更不熟悉，他手持长戟，全副披挂骑马上前，指名道姓地大喝道：“逆贼萧鸿信，滚出来受死！”

魔情默不作声地督战，数个时辰没怎么言语，此时突然出言纠正：

“顺贼。”

他声音不大，但传到傅景耳中足够了，太衡也听得见，沈纨不但能听见，一时间还能感觉到他们身边的人各种各样的反应，嗯……很是滑稽。

魔情自战车上而起，继续纠正他：“朕没死呢，督军何曾谋反，你可以叫顺贼，狗贼，偏生就不能叫逆贼。欸，你这样，算不算贼喊捉贼？”

…………。

指桑骂槐，还有闲心开玩笑。

天子周遭的兵卒有发出哄笑的，也有觉得这样挤兑督军不甚妥当的，但傅景身边的偏将也不是善茬，他们左右弯弓搭箭，向他射来，众人面前一花，天子身前站定一个高大的猛将，手上攥着两支羽箭，除了太衡和魔情，几乎无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饕餮反手把两只羽箭飞出去，傅景带来的军队甲胄齐备，弓箭原本难以轻取，但那两支羽箭却分别扎透了盔甲，穿胸而过，瞬间就倒下二人。

太衡察觉到饕餮的杀气，回身喝阻：“你不许出手！”

“这些援军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督军不出手，战功就由我的部下笑纳了。”

魔情等人面前尚有守军，但徐氏派来的援军开始冲击前方的盾阵，太衡于是组织军队迎击，同傅景交战。饕餮训练过的将士见他们仰慕的将官突然现身战场，大受鼓舞，有心要表现，经过数个时辰鏖战，竟然真的击退了援军，城门失陷，太衡率军攻下了辽城。

此前有数度战况焦灼，让沈纨忘记了时间，回过神来天色已暗，太衡率军进入辽城，在街巷内开始清理叛军，她觉得很是疲倦，坐在混沌身旁，不知为何这魔将会觉得她对生死搏杀感兴趣，带她出来，竟然在郊野待了好几个时辰。

但眼前的战火的确攸关家国，她既不欲提前离去，想看至终末，又希望战事快些结束，这样也少些伤亡，正在思量间，平原上突然出现巨大的魔兽，头上生着两对犄角，这魔兽不像实体，而是由电光化成的，在城外的平原咆哮徘徊，原野和辽城内升起无数的黑气，那些黑气聚拢到巨兽身边，被大口大口地吞食下去。

沈纨发现那些黑雾自原野上的尸骸内出现，她猛地站起来：“公子在做什么？！你们在吞噬尸骸？”

混沌按住她的肩膀，这一回他的力道竟然如铁铸一般，将她按在原地动弹不得，虽因目的相同，短暂地结成了联盟，但在太衡眼中，这些魔物依然是敌非友，在沈纨眼中，却无可避免地，和他们更亲近，但就连混沌今日也好像终于露出了骇人的獠牙，声音仍平静，却不容辩驳地道：

“沈姑娘，快结束了，若你真想来日安泰，就安心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