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缘峰前,岑无妄面前黑压压一片,妖兽们排列的整齐有序,颇有种战场将士的风范。
花焰正站在远处一棵冷杉高枝上,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回忆着见素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道:“无为关里的家伙多少都有点古怪,虽然这个见素看起来人模狗样,但哪个正经人会被罚到阴间不得超生啊?他的话也不知能有几分可信......还有那个落居安,凡人一个,没有岑无妄看守无为关,早不知道被里面的妖魔给吃了多少回了。为何非要跟岑无妄作对?......难道看起来是朗月清风,铁面无私的关主大人,背地里总要有些不为人知的一面,逼的好人不得不反抗?”
花焰毫无头绪,转头打量着落居安找来的这一群家伙,脑袋不由隐隐作痛:“落居安啊,我说上门闹事最讲究排场和气势,你这妖魔鬼怪掺着老弱病残的,就算只是为了拖延岑无妄的时间,这未免也太糊弄了吧。”
不难怪花焰嫌弃,中间那群凡人,他们一个个拄拐杖的,抱孩子的,缺胳膊少腿的,层出不穷,在凡人之中都是弱者,别说在这群张狂招摇的妖魔之间,更是显眼。
他们究竟是不是认真在搞事情?我看怎么那么随便呢?
花焰总觉得此处处处透露着不靠谱,转头朝着旁边那棵树便喊:“岑无妄就非要渡这个心魔吗?我看他也挺正常的,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或者你跟我说落居安在哪里,我直接把他绑了算了,何必非让我跟在岑无妄屁股后面,看他和这群老弱病残对战有什么意思?”
“废话真多。竟然是穆远的法器,还是......算了,总之难以置信。”抱朴撇了花焰一眼,十分嫌弃。
他匆忙赶到时,看到见素和花焰正在树上交谈,二话不说飞身上来,挤到了见素身旁,再以树上空间不够为由,将花焰赶到另一个树上,眼下为见素撑着油纸伞,心稍稍安稳住,但语气依然不满,对见素道:“你若觉得她可用,为何不等我一起来?这事又不急于一时,我倒是担心她这样不靠谱,反而弄巧成拙了。”
“本来想找岑无妄聊聊的,刚好遇见她了。或许就是缘分使然吧......”
抱朴道:“她真的有用吗?要不从长计议吧?”
见素一笑,道:“总之也不会更坏了,且看看吧。”
见素朝花焰的方向,提声道:“绑了落居安不过是扬汤止沸,岑无妄终究是要跨过这个槛的,只有跟在他身后,才好找准时机出手帮他化解。劳烦花焰姑娘多在岑无妄身上留心吧。”
花焰闻言干脆没有形象地蹲下,手撑着脸颊,挤出白净的细肉,将左眼挤出一个大的卧蚕:“留心?把我绑他身上好不好?”
她嘴上抱怨,可眼睛早在岑无妄对面的妖魔中转悠,尤其是那些怪异的老弱病残。花焰倏尔想到卫立心跟自己说过,斯堂山下的市集小贩,为了照顾生意人情,往往会在卖菜的时候,送一把葱讨好一下买家。这事虽小,但学问很深,离不开“人性”二字......
那些手足无措的家伙,花焰觉得,他们现在便很像被捎带着的葱。
看起来没什么用,但里面学问挺大的?
花焰挠了挠脑袋,不断说服自己。
反观自己,怎么不是收徒弟送破障见月,弑魇归真的历练?
岑无妄侧首向识缘峰高处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垂眸了好一会儿。
“岑无妄,你当真要拦我们?”对面为首一位还算像个能打的样子,黑金蟒袍,手持金鞭,面如罗刹,呵斥一声,打断了岑无妄的沉思。
岑无妄缓缓抬头,看到那家伙正怒不可遏地用鞭子指着自己,漠然不动。
“你装什么听不懂!也不想想你无为关里的家伙,一个个背负了多少命债?他们不过是为了躲避仇敌追杀才来到你无为关,真当他们尊你是关主吗?利用你罢了!你何必浪费精力,护着这群注定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呢?”岑无妄漠然一句,眸子都懒得抬一下。
对面举鞭子的手一僵,连忙道:“所以?还要什么所以?你好歹也是能当天下魔主的家伙,竟然让一群无耻货色在你的无为关过的逍遥自在,胡作非为?我们和藏在你无为关的妖物有血海深仇,你若再执意不让,我沼泽皇定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他自称为皇,说话气势也是十足,话音刚落,身后妖魔纷纷仰天长啸,此起彼伏,最后汇成近乎哭声的音浪。
岑无妄眼神一直微微迷茫,对身边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花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她,岑无妄根本没有听对面在说什么,他应该是在发呆!
一个脸色及唇色皆黑的魁梧妖物,站在沼泽皇的身后,冷哼一声,便有一股黑烟从他的鼻子和嘴里喷了出来,花焰心想他若不穿衣服,估计天一黑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是不是自称什么黑夜王还是黑气王的。
他正怒视岑无妄道:“你有你的规矩,行!那大家都不要在无为关造杀孽啊!可你呢?你在无为关杀过多少生灵,你数得过来吗?”
身后立刻无数声音应和,道:“是啊!你在无为关,用斩杀作乱者的由头杀了多少妖魔!谁知道这群家伙里有没有你的私心,故意给无辜者按上了作乱的罪名!”
妖群的义愤填膺中,很快响起另一道突兀的笑声,只见一个尖嘴鹰眼的鸟妖捧腹道:“哈哈哈哈哈地蚯蚓骂的可真脏啊,这不戳进岑无妄的心眼子了!爽快,实在令人舒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地蚯蚓他话里有话?”旁边的妖物顺势接话问道。
“你别忘了,岑无妄是从地底深处出生的,他地蚯蚓嘛,可是靠蛰伏在地底靠吃土存活的!所以他的父辈,是亲眼看见了岑无妄如何降世的,可惜啊,那么容易存活的妖物,现在就剩地蚯蚓一个!岑无妄,你说说,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花焰眼神一闪,想到在岑无妄记忆中看到的血海地狱。看来如今的妖魔,并不知道无为关曾有过那么一遭血腥的往事。
鸟妖抬起极长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岑无妄,姿态优雅又刻薄道:“他方才所指的杀孽,不是岑无妄在无为关假模假样,零星杀的那些作乱妖物。而是他出生时,直接摧毁了这里所、有、生、灵!当初他造的杀孽如此之重,连天道都给惹怒,所以派了两位神使来绞杀他。结果他哭哭啼啼,腆着脸跪着认人家当师父,这才逃过一劫!如今小心翼翼地待着无为关,不过是不得已之举,是他的神使师父逼他留下赎罪罢了!”
旁边的人意味深长道:“我是听说他有个师父,不是在无为关被杀了吗?我说呢,这事这么久过去了,也没听过他给自己师父报仇雪恨的事情,原来是虚与委蛇,背地里巴不得那个什么假师父快点死!你们说,这师父是不是被他岑无妄杀的啊?这也说不定吧!”
岑无妄此刻眼神一变,微弱的反应立即被众妖捕捉,纷纷爆出大笑。
“装不下去了!你们快看他装不下去了!”
“就是要把他真面目揭露!我们不过想杀了自己的仇人就算闹事,那你算什么!弑师如弑父,大逆不道,你不杀了自己以身作则,以后还如何服众呢!!”
“是啊!!杀!杀了自己啊!!”
“你才是无为关最该死的那个!!岑无妄,你不配当这里的关主!!”
花焰一手按着树干,直接抓掉一块巨大的树皮,转手便丢了下去。妖魔们不知从天而降什么法宝,往后一躲,方才所站的地面上已被削出一个深坑,坑中升起缕缕白烟。
“一码事归一码。你们只是觉得岑无妄定的规矩对自己不利,自知改变不了这个深入人心的条例,便想尽办法去污蔑制定规则的人,妄想空口白牙,将合理的规矩诋毁成岑无妄的私心,从而暗度陈仓,再建立起自己想要的结果!呵,你们倒是会混淆视听,胡搅蛮缠。”
“谁,谁在说话!?”
妖魔军队瞬间燥乱,却迟迟不见说话的人,更是恼火:“谁他/祖宗十八代不教你怎么做人,在背后乱说话!!”
“在,在岑无妄身后!!”
不知谁叫了一句,众人目光齐齐看出岑无妄背后。
黑漆漆的森林满是阴森可怖,倏尔,四面八方,闪起零落的绿光,仿佛星辰站在了岑无妄的身后,供他驱使。
寂静地森林慢慢响起脚步声,又轻又缓,一道灰白的衣服出现在了星辰之中,宛如划开了一条银河,走到了岑无妄身旁,女子招了招手,所谓的星辰原来是一颗颗墨绿的珠子,飞快的挽在了她的手腕上。
只见女子朝着岑无妄微微一笑,道:“师父,我来助你。”
师父???
妖魔们连忙面面相觑,它们从始至终没听过岑无妄有徒弟啊??
这人什么来历,什么能力?这种时刻出现,难道是岑无妄给自己留的后手?
那它们的计划还能不能完成?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岑无妄和陌生女子身上,只见岑无妄轻轻皱了皱眉,对它们一成不变的脸,此刻竟然嫌弃起来,离那女子远了一些,道:“小事而已,无需你出手。”
......
竟然连话都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