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32章 第 32 章

艾知终于折好了狗尾巴草草环，阿言以为她编好要送给他，结果艾知只是轻轻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

“切，小气鬼。”阿言不高兴了，没管艾知，自顾自地往前走。

又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艾知不懂为什么阿言的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为防止迷路，她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不过不用跟，阿言很快在前面停住了，艾知快步跑上前，发现阿言正盯着一块草地出神，他的腰间隐隐地透着一点金色的光。

“你怎么啦？”

阿言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用布料简单缝制的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透着金光的黑色小石块。

腰间的光就来自这块小石头。

艾知发现随着动作往那块草地的靠近，那块小石头的金光越强烈，甚至到刺眼的程度。

“这是核曜石的碎石，也叫流曜石，我们做探测矿石用，如果流曜石遇到比它体积大许多倍的核曜石，就会发出金光。这么强的金光，我是头一次见，说明这一块有着比它大无数倍的核曜石。”

阿言试着把流曜石放在草地上，哪晓得流曜石的光更加强烈，一闪一闪的，十分耀眼。

“核曜石有什么用吗？”

“用处大了，你们第二区富就是因为盛产矿石，其中核曜石最多，核曜石藏着核心燃力，加工处理后能供能，舰船，工厂，发电也都离不开它。”

阿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看流曜石的闪光程度，我敢打赌这地下一定有核曜石的石矿。”

艾知听了也跟着高兴：“那可以通知长老派人来开采了，这样你们就有钱，不用每天拿药材换物资了。”

艾知的一番话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阿言，他从巨大的惊喜中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开采。”

“为什么？”

唾手可及的财富为什么要放弃呢？明明开采了就可以让族人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的生活。

“一旦开采，这座山就毁了，山上的草药也会遭到破坏，很多人会被迫买高昂的有机分子合成药，但更多人没办法看病吃药。”

“就当我们不知道这里有核曜石吧，反正整个部族只有我身上有流曜石。第三区有专门开采矿石的地方，不缺我们这一个。”

阿言将流曜石放回荷包内，又嫌光太亮，将荷包塞进自己的衣服内层中。

“大山和钱相比，我更想要大山。”

林间一阵风吹过，吹在脸上凉凉的，夹带着一股绿叶的清香，艾知眯眼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气，忽然就理解了阿言的担忧。

“我警告你，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要是敢多说半个字，我喂你吃毒药。”阿言立刻转过来，吓唬艾知装凶道。

“哎呀，我好害怕呀，你这么凶，我肯定不敢说出去的。”艾知挤眉弄眼，捂着胸口，故意装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来。

“你烦不烦啊！做作的要死。”说话又凶又臭，但是上扬的嘴角掩盖不住阿言的真实想法，他勾起艾知因为太累放在一边的背篓，扛在自己背上，大步往部族聚居的地方走去。

过了一会见艾知还没跟上来，他转过身立在那儿等艾知，嘴巴仍不停歇：“你快点啊！再不跟上，我就把你丢下了。”

回了部族，阿言才知道艾知要把那顶狗尾巴草环送给谁。

瞧着阿诺头戴草环，吐舌头又摇尾巴没出息的样，阿言心里有点不平衡，心想这么多年狗粮都白喂了。

艾知跟着阿诺回了住处，阿言则去找了长老。

他将今日和艾知说的一番话原封不动复述给了长老和阿爸，还有部族里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们。

长老捋着胡子，半晌没有说话。

倒是阿爸先开口说话：“这些真是那女娃提议的？”

阿言点头：“我不敢对长老和您们说谎。我觉得艾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对部族真是有益的话，我们其实可以一试。”

“万一是那丫头跟阿琪洛合伙骗我们的怎么办？”

龙溪依旧不信艾知，这些天他一直暗中观察艾知，虽没发现她有跟外界联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毕竟害死了阿音。

长老看向龙溪，轻微颔首道：“龙溪说的有道理。”

阿言没反应过来：“您……您不同意艾知的建议？”

“正如龙溪所言，她毕竟是外人，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帮助一个差点要杀了她的部族呢？”

阿言急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没有顾忌场合：“艾知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希望我们部族生活条件好起来！”

“阿言！”古善乌制止了阿言继续说下去，“长老和我们自会定夺，现在还轮不到你替我们做决定。”

“阿言，我明白你一心为部族着想。可你也要明白一点，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并不是一件好事。”

帐子的帘子被拉起，艾知停下逗弄阿诺，回首望去，见是阿言，兴冲冲跑过去：“阿言！阿诺会握手，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阿言一字不发，唤了一声阿诺，头也不回地掀起门帘就往外走。

艾知察觉到阿言情绪不对，赶忙追过去，问：“阿言你怎么了？长老他们是不是说你了？”

“喂，我问你，你是不是骗子？”

“啊？”艾知懵懵懂懂，这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又成骗子了？

“你身上没有装监听器还有定位仪什么的吧？”阿言右手握住艾知的手腕，攥得很紧，他盯着艾知黑色的瞳孔，看到了自己十分沮丧的那张脸。

“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是阿琪洛派来的奸细对不对？你并没有骗我，也没有想害大家，对不对？”

其实艾知在跟阿诺玩的时候，她就猜到阿言此去并不会很顺利，白滕部族对她有戒备心是再正常不过的。她怎么说也是阿琪洛那边过来的，虽然是被绑过来的，在白滕部族的眼里她也极有可能跟阿琪洛是一伙的。

即使他们信她并非故意伤害阿音，但涉及整个部族的发展，他们不可能仅凭阿言的只言片语就能真的轻松听了她的劝。

阿诺以为两人在闹着玩，因为阿言平常对艾知说话声音就很大，所以两人的对峙并没有引起阿诺的警觉。

左手手腕发痛，艾知忍不住“嘶”了一声，她叹了口气，晃了晃脚上的蓝色定位仪：“我脚腕上挂的不就是一个嘛。”

阿言要被气笑了，不正面回答他，反倒跟他诉苦似的说她其实被他们部族的人时刻监视着。

“我说你这人真的……”阿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是真搞不懂你是真蠢还是故意跟我装傻。你不知道我在帮你吗？”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你相信我。但我也有自知之明，长老还有大家肯定是有顾虑的。换做是我，有个人伤害了我最亲的人，然后过来跟我说可以带我过好日子，我也不会信的。”

艾知抬眸，坚定地说道：“阿音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份过错我会承担，但是我没有坏心，我是真心想让大家日子好起来。”

夕阳的光穿过艾知，又照射进帐篷包房。

纤细浓密的睫毛在光中轻颤，粉白的肌肤在夕阳的抚摸下透出光泽，艾知的发丝染了橘黄，她高昂起头颅，圣洁又高傲，宛若神明的少女。

她说：“我同你们一样，为恃强凌弱肆意敛财者不耻。我嫉恶，也恶佞，可怜弱小者在强权下低头，痛恨权高者践踏他人血汗。阿琪洛救助我，对我的确有恩，但我并非善恶不分，我有我的判断。”

阿言小的时候追赶过光，这一天，光真正在他心上留下了印记。

“你真这么想的就好了。”阿言松开艾知，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啊，我刚刚态度不好。”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艾知眼睛一眨一眨的。

眼前这个处在青春期，随时都能暴跳如雷的男孩子能给自己道歉真的是天下奇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到这里，阿言第一次给她道歉。

艾知接触的年轻男子不多，除去近新时代的初高中同班同学，在贝器时代遇到的就只有迟载、林赛和阿言。

迟载话不多，对艾知向来是有求必应，林赛只见过几次面，但没说几句话，性格看上去也比较好相处。

只有阿言……跟自己之前的初高中同学一样幼稚。

余光瞥见艾知笑，阿言更加不好意思了，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你烦不烦？干嘛老是盯着我笑，真不礼貌。”

“我对你一直都很有礼貌的，我会对你说谢谢，我也会请你先走。”

艾知努努嘴，示意阿言看两人脚底踩的门框线。

“切，这有什么。”

阿言把脚收回去，现在他跟艾知并齐了，谁都没有先跨出门槛那一步。

“你对我说话不客气，还总凶我，但我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就像你知道我对白滕部族并没有坏心一样，只是你喜欢用其他的话来掩盖真实的内心，而我会直接表明我的想法。”

阿言没想到艾知会这么直白，他头一次因少女不加掩饰的直给而感到耳朵发烫。

“……我……我……对不起，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的。”阿言羞愧不已。

“没事儿，我原谅你了。”艾知率先跨出门槛，她站在暮色中，身后的霞光格外绚烂。

她仰头看向天际的云彩，喃喃道：“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