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22章 第 22 章

喀斯城很小，艾知和迟载不一会就从城邦东边逛到了西边。越靠近西边，喀斯城的街道越萧瑟，甚至出现了沿街乞讨的难民。

看着坐在街边，穿着破烂衣衫，面容枯槁的难民，艾知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小的时候跟奶奶去市集，也经常看到街边乞讨的乞丐，奶奶会一边念叨着“都是可怜人”，一边从荷包里掏出几块钱硬币或是五块钱纸币放在乞讨者的碗里。

迟载与艾知手牵手，步伐迈得很大，目光并不曾移向旁边两侧，好几次艾知几欲张口，但又放弃了 。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远远地就看到了向两侧频频看去的艾知，下了决心，还是上前拦住了二人前行的路。

“好心的小姐，给点东西吃吧，孩子已经饿的不行了。我们是从西边过来的难民。因为战乱，我们的家没有了。”

女人说着，上手拽住了艾知的衣裙。

余光瞥向女人那双抹在艾知干净的衣服上的手，迟载那双黑色的眸子变得十分幽暗，碍于艾知还在，洁癖上身的他并没有立刻发作。

注意到迟载的眼神，女人嗅到了几丝危险，暮地松手，眼神躲闪，刚想放弃，但蜷缩在墙角盖着破布的孩子的呻吟让她决定再试一次。

“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我的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我孩子活不长了。”

艾知本就可怜那群衣不蔽体的乞讨者，听到妇人凄惨的哭诉，心中不忍，于是劝说道：“哥哥，她们很可怜。我们帮帮她吧。”

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妇人的眼睛亮了许多，但下一秒男人的话将她彻底打到谷底。

“走，我们时间要来不及了。”

“可是——”艾知被迟载拽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妇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声的哭泣。

而周围都是眼神麻木，目光空洞的过路人。

身后的妇人的哭声开始很大，后来因许久没有吃饭没了力气，哭声越来越小，但艾知始终能听到她的哭泣。

她为了她的孩子而哭，为了未卜的明天而哭，更是为艾知的见死不救而哭。

“为什么要拒绝救那个妇人和她的孩子？”

女人的哭声让艾知的恻隐之心受到极大的谴责，她没有钱，否则她不会请求迟载帮忙的。

迟载没有理会艾知的问题，他只想快点回到舰船，让艾知换下那件被女人弄脏的衣服。他不允许他的纯洁的小茉莉花受到一点污染。

这群低等的难民怎么敢触碰他美丽的公主，他们难道不知道高低贵贱吗。

迟载显然走向了自我认知的偏执中，他丝毫没意识到艾知现下非常生气。

她使劲挣开迟载的手，白嫩如藕尖的手腕顿时出现了好几道红色的印子。迟载瞧见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艾知这么好看的手腕被他捏红了。

“刚才那个妇人都这么恳求我们了，为什么不能帮她呢？”艾知不能理解，她不敢相信她喜欢的小识哥哥会是这么冷血。她从前也是孤儿，小识哥哥不是也是好心地将自己带回去养大了吗？

只是施舍一点食物或是一些钱财，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我为什么要救？她们又不是第二区的子民。”

这次轮到迟载不理解艾知了，如果是第二区的平民，他也许会联系安居署的人来操办此事。现在他们并不在第二区，接济的也不是第二区的平民，他为什么要救？

“可是她们都是无辜的百姓啊。她们也不想流离失所，露宿街头。”

艾知实在无法认同迟载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想法。

迟载的冷漠打击到了艾知，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胸腔急剧地上下起伏。

迟载担心艾知身体，于是低下姿态，哄道：

“不是我不救，我救了她们母女两个，就会有无数的难民找上我们。宝贝，我知道你是好心，你想帮助那对可怜的母女，但是仅凭我们两个，再加一个小伽，我们帮得过来吗？人心是贪婪的，今天找你要一个饼，明天就会想找你要衣服，后天就会管你要钱，之后只会没完没了。”

艾知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词。

“可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我跟她们一样，没有家，居无定所。”

迟载知道艾知是联想到自己了，心想你怎么会和她们这种低等的平民一样，你是至高无上的宝贝，他的掌上明珠，她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但他还是决定骗一骗艾知，先哄她离开这里再说。

“宝贝我向你保证，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做事不理的，好吗？我们的日程很赶，如果停留在这里处理难民的事情，耽误了你的治疗怎么办？这就是因小失大了。我们先赶路，等回去了我会联系第三区的安居署的。”

听完迟载的解释，艾知的气消了不少，但是还是会对迟载刚才的冷漠感到不舒服，所以一路上还是闷闷不乐的，回到舰船上也不太想搭理迟载。

他们前脚刚登上舰船，小伽后脚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舰船上。

他抱着的全都是艾知看上的小玩意儿。

精明的小伽一看二人的神色，虽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是得到迟载的眼神暗示，立刻像献宝似的将东西按照大小一一排列摆在艾知面前。

“小爱小姐你看，这些都是公子见你喜欢，给你买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给自己买的东西，艾知心里的愧疚更甚。她在这儿花钱铺张浪费，买各种没有用的东西，却没有钱拿来救济那些可怜的难民和那对面瘦肌黄的母女。

看到那个熟悉的音乐盒，艾知想到迟载跟自己说的诨话，更加烦躁，赌气似的一脚踢开那个音乐盒，一个人走到了最里面的舱室呆着。

迟载只当艾知是小女孩心性，心想是自己还没哄够，刚要进去继续哄时，舱门外传来提示音——有客到访。

棕色卷毛的瘦高男生立于迟载眼前，毕恭毕敬地说道：“迟公子，我是阿琪洛大人派来接应您和小姐的执行员罗温，接您的飞行器已准备就绪，等艾知小姐和您休憩好后，我们再启程出发。”

在迟载他们降落之后，小伽就代迟载向阿琪洛发去了信号，仅三四个小时阿琪洛的人就赶到了。

迟载回首望了一眼里间的舱室，淡淡说道：“不急。”

艾知现在还需要靠特效药减缓生长过快的体征，今日的行程已经消耗艾知太多精力，艾知登上舰船的时候，迟载就觉察出她呼吸过急，眼下实在不宜立刻动身。

阿琪洛肯定也同罗温嘱咐了这点，罗温点头：“明白的，一切以小姐的身体为主。”

万事用“小姐”开头，以“艾知”优先，迟载对这个上道的年轻人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知不觉同他谈起话来，当然还是围绕艾知的。

“阿琪洛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伽为罗温端来一杯热茶，罗温谢过后，答道：“还没有，阿琪洛大人说还得请小姐过去后抽血化验才能配型研制。”

迟载淡淡地看了一眼罗温，说道：“还算诚实。”思考了半晌后，迟载又问道，“你家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吗？”

“没有了，公子，阿琪洛大人说只要钱到位就行。”

迟载噗嗤一声，爽朗笑道：“替我转告你们大人，一千万少不了他的。艾知小姐身体好转，我另有厚礼安排。”

“是。”罗温捧着茶杯，沉稳地回道。

他心想，一千万真是好大一笔钱，他要是有一千万可以在陆势区买一栋采光还不错的房子，让爸妈以后再也不用忍受地下城的潮湿与阴暗。能给爸爸装上材质更好的义肢，剩余的钱攒下来还能送妹妹去研习院读书。

可一千万对于这些高官权势来讲，只是打赏人的零花钱。

罗温低垂着眉眼在看茶杯里飘散着茉莉花香的绿茶，忽然被一阵惊呼惹得抬起了头。

“我不要！一千万换心脏太贵了！我不换了！”

艾知躲在里间的时候就听到罗温与迟载的对话，听到自己换心脏需要花去一千万，她瞬间就不想要了。

这么贵的心脏，她不需要。而且又不是非得换机械心脏，她吃特效药也能活下去。

“罗温先生一千万太贵了，劳烦您跟阿琪洛医生说，我不换心脏了。”

尽管被小伽拉着，艾知还是跑到罗温面前，焦急万分。

这是罗温第一次见艾知，他脑海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难怪这是第二区首辅大臣之子要花一千万也要救下来的女孩。

她实在太漂亮了，哪怕蹙着眉，面容苍白，依旧很美。罗温想到了远古时代的神话女神阿尔忒弥斯，圣洁清冷，眼神透露着倔强的骄傲。

不，她更像古代东方神话中的月神，高贵神性。

这是19岁的艾知，哪怕多年后再见，她仍是罗温记忆里这样的容貌，不过那时她的眼里多了对众生的怜悯和历经苦痛后的沧桑。

迟载微皱眉头，静静地看了一眼罗温，感受到警告后，罗温立刻收回视线：“小姐，钱和生命比，我想，小姐生命的重要对公子而言是无与伦比的。失去您，公子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迟载顺势将艾知揽入怀中，不动声色地遮挡住艾知看向罗温的视线，他低头，声音轻柔：“宝贝，我为你花再多钱也值得，只要你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