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斋内。
林宿给柳江风和方五手各斟了杯茶水。
柳江风扬了扬眉头,没有动。
随即他开门见山道:“我听小叶子说了,是你出手帮了她。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可托人到云门派寻我。”
林宿笑笑,眸中却难掩黯淡。
柳江风的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要与叶泽兰划清界限。
可林宿心有不甘,十年前他就无意错过,凭什么十年后仍让他跟叶姑娘划清界限。
“叶姑娘同何人相交,是她自己的意愿。恐怕还轮不到柳公子你管吧?”林宿还是怼了回去。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人可欺凌的小乞丐了。
闻言,柳江风端起眼前的白玉茶杯,轻抿了一口,放回了原处。
而后,只见柳江风神情淡漠,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瞧着杯沿。
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方五手顿感头皮发麻,“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下方五手算是明白为何江湖上都在流传着江湖第一剑客与云门派的小师妹乃最佳拍档,还有什么佳偶天成之类等溢美之词了。
多半不是别人传的,而是他柳江风自己传的。
为的就是让江湖人都知道云门派的小师妹叶泽兰是他岚公子罩的。
若有人敢动叶泽兰,必须得过他柳江风第一剑客的这一道生死关。
“哎哎哎,我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协助叶姑娘查出真相,二位的私事就往后放放吧。”为了屋内的两人不再僵持下去,方五手只好搬出了叶泽兰。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
只见二人的脸色都略有缓和。
接着,方五手向林宿告知了他们二人前来的目的,为的是打听那个年轻人的下落。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林宿告知二人,因那名叫辛稚的年轻人因与卢勉相识较久,而卢勉又涉及故意焚毁青山师祖尸体一案,便被掌门黎宁留下单独问话了。
可在柳江风和方五手来之前,他们已经探查过无妄厅,厅内并无一人。
那么林宿说的辛稚被单独留了下来,会不会是黎宁在辛稚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故而将人关了起来。
“无妄厅里有没有密室或者暗道?”柳江风问道。
林宿眉头皱了皱,“未曾听师父提起过。”
“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无妄厅里凭空消失了呢?”方五手颇感诧异。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重新探访下无妄厅,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线索,而且要尽快。”说着,柳江风准备起身离开。
话落,林宿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无妄厅里挂着一幅小青峰全貌图,是师祖亲自作的。这幅画师父从来不让门内弟子触碰,或许那幅画的后面有什么玄机。”
“多谢,我们这就去瞧瞧。”方五手拱手道谢。
离开前,柳江风又向林宿询问黑血石的下落。
结果跟他预料的一样,林宿并不知黑血石的来历,更不知他们小青峰上有黑血石。
亥时末,方五手再次换上人皮面具,扮成青山派弟子,走近了无妄厅。
而柳江风则一人潜到了崖底,崖底之上架着的正是通往无妄厅的吊桥。
根据师妹小叶子的讲述,崖底两侧的石壁上生长着一种诡异的山石。
此刻,柳江风踩在一块陡立的山石上,左手拉着一根垂在崖底的细长树枝。
树枝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他的右手则轻轻敲着脸前的一块石头。
怪石多棱角,在幽幽的夜空中散发着淡淡的赤色光芒。
随即阵阵清脆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传入了柳江风的耳中。
好似远方传来的寺庙的钟鼓声,悠远绵长,让人不由得跟着静下心来。
然而,就在柳江风心神放松之际,眼前的怪石忽然崩裂开来。
瞬时间,碎石四散。
与此同时,柳江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借着树枝的力,纵身跃到了崖边的一棵竹子上。
竹子轻晃了几下后,便又静静地立于深深夜色中。
这时,有巡夜弟子提灯走上了吊桥,又往下照了几圈后,便提灯朝无妄厅走去了。
待人走远后,柳江风捡起地上的碎石,随即揣进了袖中。
另一边,方五手果然在那幅小青峰全貌图后发现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他点了一个火折子,顺着密道往更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方五手走到了尽头。
尽头上方有一块石板。
方五手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熄灭了火折子,贴着墙面,留心着上面的动静。
上面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方五手大概又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决定掀开石板,探探情况。
接着,他一面抽出了腰间的软件,一面掀开石板的一角。
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他只好再次拿起火折子,随即轻轻吹了下。
视线也随之变得明亮起来。
随后他注意到头顶原来是一间密室。
只是为何这这间密室他觉得自己好像来过。
带着疑惑,方五手彻底推开了石板,紧接着他单手撑着石沿,轻松地跳了上去。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密室的全貌,竟是凝心阁的那间密室。
而原先锁着青山师祖李却的椅子上,此刻却锁着另一个人。
那人头发散落,满脸血污。
待方五手走近一瞧,却被吓了一跳。
那人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双眼不知被何人挖了去,只剩下一对血窟窿般的眼眶,浓烈殷红的鲜血顺着眼角不断流下。
在这一方幽暗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恐怖,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那人的舌头也被人残忍地拔了下来,嘴角溢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衣领上,也落在了地面上,脚边晕染出大片大片的血渍。
可见下手之人手段之狠辣,心肠之恶毒。
而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寻的辛稚。
见状,方五手想也没想,急忙从怀里拿出了他珍藏已久的救心丸,接着给辛稚服下。
而后,他又给辛稚输送了些内力,接着又给辛稚包扎好伤口。
忙完了一通后,方五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鬓角也呼呼冒汗。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辛稚的命暂且保住了。
歇息了片刻,方五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而后经过一番操作,他终于解开了锁着辛稚的铁链。
随后方五手把人托到背上,沿着原先的地道离开了。
半炷香后,方五手将人带回了赵决的房间。
从目前情况来看,或许只有赵决的身份没有暴露。
可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旦幕后的人发现辛稚被人救走,不光会打草惊蛇,说不定柳江风他们也会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么他们再想找出幕后凶手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他们必须在幕后人发觉辛稚消失之前,抢先查明凶手。
“就看柳江风他们最后一计能不能行了。”方五手看着躺在榻上,血色全完的辛稚,忧心忡忡道。
赵决走上前,给方五手递了杯热茶,又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要相信他们,毕竟叶姑娘他们可是一连破案江湖上好几个大案的破案高手。”
“对呐!叶师妹他们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破案搭子。”想到这,方五手抛掉没用的担心,转而专注给辛稚医治。
毕竟辛稚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幕后凶手的人。
另一边,小青峰地牢。
叶泽兰怔怔地望着披星戴月,径直奔向她的江陵夜,不禁潸然泪下。
“阿兄!”
“小妹!”
二人相视一笑。
片刻后,江陵夜一个箭步,将人揽入了怀里。
与此同时,叶泽兰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沸腾不已,而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幸好,还有阿兄!”叶泽兰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一如儿时那般。
他们相别十年,再见仍是最亲的家人,一切都没有变。
柳江风站在不远处,嘴角弯起,由衷地替叶泽兰感到高兴。
而叶泽兰清楚地知道眼下并非与兄长把酒言欢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是他们要用最后一计——以真假挽月剑,试探出幕后真凶。
子时末,方五手带来了从辛稚身上得到了线索。
加上柳江风从断崖下取得的黑血石,以及叶泽兰发现的黎宁手腕上的伤疤。
所有线索都指向青山派的掌门黎宁。
只差最后一步。
挽月剑法,乃至纯至净剑法,使出此法之人需得心无旁骛,人剑合一,方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同样与之交手之人,需心静神宁,方能破解剑法。
若交手之人心不静,神不宁,陷入走火入魔之兆,见挽月,必生心魔。
叶泽兰三人蒙上面,分别前往黎宁,明岚,以及太苍派掌门的住处。
显然,这注定是一个令人无法平静的夜。
寅时,天将亮未亮。
无名峰的不远处,依稀可见的一道泾渭分明的天际线,一半浸于暗夜,一半已然大亮。
此时,无妄厅里聚集了小青峰上所有的人。
他们皆是为了幕后凶手而来。
无妄厅内,只见一人满头白发,跪坐在正厅中。
衣衫上满是斑驳血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此人正是青山派掌门黎宁。
而黎宁身旁,则站着叶泽兰等人,其中一人则是消失已久的宋疏怀。
众人见此,各个震惊不已。
“怎么会?凶手怎么会是黎掌门?”叶泽兰看了眼说话的人,是太苍派的掌门。
“对啊?是不是弄错了?黎掌门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师父呢?”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提出了质疑。
这时,天风派掌门明岚站到前面,冷眼看着叶泽兰,“我看是你这魔教内奸联合了魔教的人,故意要陷害黎掌门!”
说着,明岚拔出身后的佩剑,直指叶泽兰。
叶泽兰迎面走上前,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不安。
明岚持剑的手轻微地抖了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挽月剑在你的手上,你还想狡辩!当年就是你父亲勾结了魔教,如今他这不孝女也做了魔教奸细,我等为武林除害义不容辞!”
“为武林除害!为武林除害!”太苍派弟子随即附和。
“明掌门好大的口气!”叶泽兰冷声道,眼神也冷了下来,“你怎知我父亲勾结了魔教,又有何证据?且拿出来让我瞧一瞧。”
明岚放声大笑,“此事当年人尽皆知!还需什么证据!”
“你这魔教奸细,还不快束手就擒!”
话落,太苍派掌门拔刀朝叶泽兰砍来。
与此同时,柳江风一把拉过叶泽兰,将人护在身后,而后持剑迎敌。
宋疏怀,空明大师二人以掌为器,逼得太苍派掌门后退数十步。
“阿弥陀佛!”空明大师捏着手中的佛珠,轻念一声,“今日乃李师祖头七之日,诸位莫要扰了李师祖的安宁,不妨听一听叶施主的推断,再论魔教奸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