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短短的一句,似有千斤分量,压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上。
叶泽兰与人群中的柳江风等人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转而神色坚定地走向比武台。
此刻,她的心异常平静。
而之前在听到江家被害真相时的愤怒,痛苦及爆发出来的恨意在这几日独处里全都发泄了出来。
现下她只想找出最终的幕后人,撕碎这些所谓江湖正派可笑伪善的嘴脸,为江家所有人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叶泽兰拔出身后的挽月,冷冷扫了眼坐在上首的天风派掌门明岚,语气中透着不屑,“辰时已到,明掌门,出手吧!”
明岚对上叶泽兰的目光,心惊一声,“她的气场怎会变得如此之强!”
明明初次见面时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丫头,怎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宛若一柄打磨多年,即将出鞘的利刃,出鞘即见血。
明岚稳了稳心神,端起桌上的白玉青瓷杯,轻啜一口,随后对站在身侧的大弟子尹繁道:“去,让为师看看你这段时间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是,徒儿领命。”
说着,尹繁接过师弟递来的佩剑,登上比武台,随后朝叶泽兰行了个抱拳礼。
叶泽兰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台下的人小声议论着,似乎在说她傲慢无礼,自大自狂。
叶泽兰无视底下人的评判,她只知道今日她站在台上,代表的是江盟主。
而非他的女儿叶泽兰。
同时,战贴发给的是天风派掌门明岚,而非天风派弟子。
既然你明岚要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随着啰声一响,死战开始了。
叶泽兰自动屏蔽掉周围所有声音,彻底与挽月剑融为一体。
剑在人在。
这时,台下的人纷纷闭上了嘴,因为他们同样看到了叶泽兰气场的变化,起初如老僧入定,后像是一柄锋利无主的剑,渗着冷冷的杀意,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这一场的胜负不到一刻钟就定了下来。
天风派尹繁率先出剑,他的剑法常常快准狠,出招狠辣,直指叶泽兰的面门,这也是他常常引以为豪的一剑。
他自认为修习剑术十载,同龄人中无人能比过他。
然而,叶泽兰的剑法比他还要快上十倍,快到他甚至没看清楚她的脸,在他的剑递出的那一瞬间,叶泽兰的剑直指他的心口。
等他反应过来时,剑已没入他心口半寸。
他这才看清斗笠下的那张脸,他阅过不少美人,对他来说,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唯独那双弯弯杏眼,像是两颗黑宝石般,坚定而纯粹,又像是一汪清潭,一览无余地映出他此刻的难堪。
可笑的是,他方才还在洋洋自得,心里满是对叶泽兰的轻蔑。
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然他更多的是自惭形愧,亦输得心服口服。
“你输了。”
叶泽兰利索地收回挽月,擦掉剑尖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望向上首的明岚,语气淡淡,却让人听着像是一种挑衅,“这下该你明掌门上场了吧?”
在台下的人眼里看来,她的确有挑衅的资本!
因为那一剑,他们台下没几个人能躲得开!
这一剑影响了大部分人。
有的人开始打退堂鼓,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在这场比武中活下来。
有的人则跃跃欲试,想要试试自己的剑法,刀法比之究竟如何。
有的人则一脸忧心地盯着叶泽兰,怕她出事。
叶泽兰不知台下的人在想什么。
她只想把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狠狠打趴下,向他们问个清楚。
这时,一个身着藏色袍子,头簪木簪的男子轻轻一跃,走到比武台。
男子正是观沧派王静,据说与天风派关系不错。
王静轻甩衣袖,语气不善,“不用明掌门出手,先让我观沧派王某人跟你过过招!”
“好!”叶泽兰朗声应道,“那我们就过过招!”
观沧派擅长使双剑,一守一攻。
只见王静抽出背后的赤虹剑,径直刺向叶泽兰,剑光如白虹贯日,剑风如秋风扫落叶般,看似凌厉无序,实在乱中有序,只刺叶泽兰面门。
叶泽兰看准时机,一剑拨开对方的剑风。
紧跟着王静又拔出另一柄雷鸣,急急挡住了叶泽兰霸道的剑气。
趁王静喘息的空档,叶泽兰瞅准时机,转守为攻,再次使出对付尹繁的那招惊鸿剑法,借风而动,顺势而为,直中心口。
王静见状,双剑齐守。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挽月剑划破长空,发出一声尖鸣。
随即咣当一声,王静的双剑被挑落在地。
此时日光正好,有风从远方吹来,吹乱了叶泽兰额边的发丝,斗笠的阴影明明暗暗,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王静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断剑。
手腕还在止不住地发抖,刺眼的鲜血顺着手腕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的声音,混杂着风声,还有人群的嘈杂声,在他的脑海里渐传渐远。
远到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十九岁的他随着师父去拜访武林盟主江天鸣的那日。
那天,他在一株粗壮葱茏的红枫下,看到了一个女童。
女童手持木剑,正一板一眼地学着最基础的剑法,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可她的目光又是那么明亮,那么炯炯有神。
他随着师父拜访了江天鸣后,便找了借口从正堂溜了出来。
他来到了那株红枫下,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女童所习剑法中的错误,后又亲自上手给女童示范。
彼时他是江湖上公认的百年不遇的剑术天才。
他深刻地记得女童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信誓旦旦对他说道,“将来我一定会练出最厉害的剑法,一定会比你还要厉害!”
“你的确做到了。”
望着记忆中的女童与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王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涩却又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以后他以后再也握不住剑了。
一个失了剑心的剑客,还算什么剑客呢。
叶泽兰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她原本可以直接挑断他的经脉,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当年围剿枫林山庄,我派的确也有参与,是我观沧派对不住江盟主,对不住你。”王静沉默着走到叶泽兰身侧,话在嘴边滚了又滚,终于说了出来,“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愿替我师父抵命。”
叶泽兰转过头,冷冷盯着王静,“若杀了你,我江府上下几十口人都能活过来的话,你和他们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说着,叶泽兰抬眸向台下扫去,喉间挤出一声冷哼,“明掌门,莫非你还要继续做缩头乌龟?”
“黄口小儿,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就让老夫亲自送你一程!”明岚将手边的青瓷杯狠狠掷在案几上,上好的青瓷杯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四散。
随后,明岚借力轻轻一跃,来到叶泽兰对面。
与此同时,太苍派掌门谷至淮携刀也登上了比武台,与明岚并肩而立。
“来的正好!”叶泽兰手持挽月,二话不多说,率先劈向明岚。
明岚二人被迫向两侧闪躲。
随后,叶泽兰抓住时机,使出连环剑法,招招刺向明岚死穴,让其不得喘息。
另一边,谷至淮持刀而上,欲从背后袭击。
叶泽兰淡淡撇了一眼,随即微微侧身,避开了背后的寒光。
之后她瞅准时机,对谷至淮发起反攻。
刀剑交锋,不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激烈的火光。
叶泽兰的剑法愈发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教人置于死地,逼得对方几欲招架不住。
随即她趁着对方分神之际,一剑刺中对方胸口,后拔剑而出。
温热的鲜血随之迸溅开来,有几滴溅在了叶泽兰的斗笠上。
叶泽兰继而摘下斗笠,随之一掷,谷至淮躲避不及。
而后只听台下轰的一声,谷至淮当即撞上石柱,紧接着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吐了一地的血。
不知是死是活。
叶泽兰冷眼看着,亦如当年他们太苍派冷眼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对着垂死之际苦苦挣扎着的老仆袖手旁观那般。
没有丝毫悲悯,只有漠然。
明岚此刻后悔极了。
他后悔当初那场大火没有斩草除根,后悔没有在叶泽兰去永州的路上除掉她。
否则,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惨淡局面。
“说!当年究竟是谁派你们去杀我父亲的?!”叶泽兰一脚踩在明岚后背上,挽月剑紧紧抵着他的脖子。
明岚狠狠吐了口血沫,神情变得扭曲,眼里透出最后的癫狂,“哈哈哈,你父亲江天鸣本就该死!”
“谁让他阻碍了我天风派的发展!他面上清高,背地里早就搭上了朝廷里的人,还一口一个仁义道德。”明岚一字一句往外蹦,“他早就该死了!”
叶泽兰又一脚狠狠碾了下明岚,眼中杀意毕现,“你不说是吧?”
话落,明岚的脖子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有血珠迸了出来。
与此同时,台上纷纷有人涌了上来,被叶泽兰一掌逼退。
见叶泽兰双眸发红,杀意外泄,似有疯魔之兆,脖间的冷意好似没入了皮肉之中,明岚怕了。
“我说!”
正当叶泽兰俯身侧听时,一柄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膛。
她缓缓蹲下身,捂住胸口,源源不断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好似雾蒙蒙的,唯独仇人明岚那张扭曲的脸格外清晰。
她想要提剑杀了他。
有人却先她一步。
只见一柄熟悉的剑从远处飞来,刺中明岚心口。
剑穗随风晃动,一枚白玉平安扣随之落了下来。
叶泽兰嘴角弯起。
她看到不远处,一人戴着黑金獠牙面具,先兄长他们一步,直奔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