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三角洲”的坐标范围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烫在傅沉岩和林絮的心头。
准备工作在绝对保密和高效中展开。
坎波这次提供的是一份手绘的、标注着沼泽、毒瘴区和几个古老部落大致方位的地图,以及一个沉默寡言、但据说对雨林腹地极为了解的当地向导——一个脸上带着陈旧疤痕、被称为“老刀”的男人。
“傅老板,林老板,”坎波搓着手,眼神里带着敬畏和担忧,“老刀是最好的人,但他也说,那片地方……邪门。有去无回的人太多了。你们真要进去?”
“必须去。”傅沉岩检查着背包里的装备——高浓度驱虫剂、抗毒血清、净水片、卫星电话、以及足够分量的压缩食物和药品。
林絮则在一旁,最后一次核对GPS上标记的路线和可能存在的“摇篮蕨”生长区域的地形特征。
“小心……沼泽里的‘笑脸花’,闻到香味千万别靠近……还有,晚上听到女人的哭声,千万别回头……”坎波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当地的恐怖传说。
傅沉岩拍拍他肩膀:“谢了,兄弟。等我们回来,请你喝酒。”
告别坎波和老刀,三人乘坐一条破旧的小船,沿着浑浊的河道,向着雨林深处进发。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是原始和压抑。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湿漉漉的水汽,各种稀奇古怪的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老刀划着船,一言不发,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两岸,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林絮坐在船头,拿着一个手持式环境监测仪,记录着温度、湿度和空气中各种微粒的含量变化。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露天实验室。
傅沉岩坐在他身边,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林絮身上,确保他状态稳定,偶尔才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他伸手,习惯性地想帮林絮拂开垂到额前的一缕黑发,指尖却在触及那抹淡紫印记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絮似乎察觉到了,抬眼看他。
傅沉岩咧嘴笑了笑,收回手,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事,就是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像个……嗯,雨林里的精灵王子。”
林絮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种毫无营养的调戏,继续低头看监测仪。
傅沉岩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心里那点因为环境带来的压抑感消散了不少。有这个人在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似乎也能甘之如饴。
小船行驶了大半天,河道逐渐变窄,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两岸的植被愈发茂密,几乎看不到天空。
按照地图,他们需要在这里弃船登岸,徒步穿越一片被称为“无声沼泽”的区域。
老刀率先跳下船,用砍刀在前面开路。傅沉岩扶着林絮跟上。沼泽地泥泞不堪,每一步都陷得很深,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甜腻中带着**的奇异花香。
“是‘笑脸花’。”老刀压低声音警告,指了指不远处几朵颜色艳丽、形状如同咧开笑容的怪花,“香气致幻,离远点。”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诡异的花朵。林絮拿出采样瓶,极其谨慎地收集了一点花瓣和周围的空气样本。
穿过“无声沼泽”,眼前是一片更加古老和阴暗的林地。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树冠紧密相连,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蕨类植物。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虫鸣鸟叫在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他们踩在苔藓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彼此粗重的呼吸。
“就是这片区域了。”林絮看着GPS和地图,又对比了一下环境监测仪上的数据,“这里的生物电场强度异常,湿度、温度也符合‘摇篮蕨’的生长条件。”
傅沉岩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示意老刀注意警戒。三人呈三角队形,缓慢而警惕地向前推进。
林絮的目光如同雷达,扫过每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寻找着可能与描述中“摇篮蕨”相符的特征——据说这种蕨类叶片巨大如棚,叶脉会散发出微弱的幽光,并且附近通常伴生着某种特殊的荧光苔藓。
突然,林絮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一片巨大的、形状奇特的蕨类叶片根部覆盖的苔藓。
傅沉岩立刻举枪上前掩护:“怎么了?”
林絮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捻起一点苔藓下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便携显微镜仔细观察着。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里有近期人为活动的痕迹。”林絮的声音很低,“土壤被翻动过,残留着微量的……合成纤维和润滑油气味。还有……”他指向不远处几片被利器整齐切断的藤蔓,“切口很新。”
傅沉岩的心猛地一沉。谢知晏的人已经来过了?还是……他本人就在附近?
老刀也紧张地握紧了砍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嗡嗡”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隐蔽!”傅沉岩低喝一声,拉着林絮迅速躲到一棵巨大的板状根后面。老刀也敏捷地藏身于阴影中。
嗡嗡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类似昆虫振翅,却又更加沉重机械的声响。
透过枝叶的缝隙,他们看到几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造型如同蜂鸟与甲虫混合体的金属造物,正低空悬浮着,头部闪烁着红色的光点,如同活物般在林木间灵活穿梭,似乎在巡逻侦查!
是无人机!但造型和飞行方式极其诡异,绝非市面上的任何产品!
“谢知晏的‘眼睛’……”傅沉岩眼神冰冷。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那些微型无人机在附近盘旋了几圈,没有发现异常,又嗡嗡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三人松了口气,但心情更加沉重。这里的防卫,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高科技和严密。
“继续前进,加倍小心。”傅沉岩沉声道。
他们沿着无人机来的方向,更加谨慎地潜行。越往深处,周围的蕨类植物越是巨大,有些叶片甚至需要数人合抱。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能量场也越来越明显,林絮额间的淡紫印记,似乎都随之微微发热。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蕨叶形成的天然拱廊后,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蕨类植物!它的主干粗壮如古树,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色荧光的叶片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华盖般的结构,几乎笼罩了整个空地!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里面仿佛有蓝色的光液在缓缓流动!
这就是“摇篮蕨”!
而在“摇篮蕨”那粗壮的主干下方,裸露的根系盘根错节,缠绕护卫着一块半人高、通体幽紫、内部光华流转、仿佛有生命在呼吸的——巨大晶体!
“源质!”傅沉岩瞳孔骤缩!那就是一切的关键!
然而,他们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因为在那块巨大的“源质”晶体旁边,赫然站立着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
谢知晏。
他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与周围原始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研究服,正仰头看着那株巨大的“摇篮蕨”,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和感受着什么。他的周身,隐隐有幽紫色的能量光屑在飘荡。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谢知晏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疯狂和戾气,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贪婪,有渴望,有一丝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极其诡异的,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激动?
“你们终于来了。”谢知晏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雨林寂静的力量,他目光落在林絮额间的印记上,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形容的弧度,“比我预想的,要慢一些。”
他的视线扫过傅沉岩,带着一丝轻蔑,最后重新定格在林絮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