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乔语馨抬头,嘴微微张开却又强迫自己闭上。
她清楚方柏没有错,她只是在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将方柏护在身后。
乔语馨再次低下头。她怎么说的出口,她又该说些什么?
“那我先去给你带点饭,好吗?”乔语馨没有回应,方柏在原地等待了半分钟,纠结地离开了。
临走还不忘关上门,避免来来往往的人流,看到乔语馨的狼狈。
经过保安亭时,方柏再次看到电话亭,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走进。
里面的陈设,包括规则都没有变化,电话盒的上方也与昨夜一样,摆放着一枚钱币。
方柏毫不客气将它揣进兜里。
约是20分钟后,方柏拿着三份打包好的早餐回到宿舍楼,并将其中一份递给宿管阿姨。
“等等。”宿管阿姨没想到,方柏竟真的如那句客套话般,餐餐都给她带饭,便起了些恻隐之心,“你看得见电话亭。”
方柏点头,“阿姨,你也?”
她从未想从这得到什么回报,之所以这么做也仅是出于字面意思——顺手的事。
“当然,毕竟我负责安保工作,电话亭也是我的负责范围。”宿管阿姨淡定地掀开外卖的塑料盖子,“你负责哪间病房?”
“蝴蝶结病房。”
阿姨的手一顿,“田乐优?”
方柏点点头。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
宿管阿姨露出怀念的神情,只是不知道她那双略微浑浊的眸子里,究竟在看向什么。
是她刚来时的田乐优?或是当时的自己?
“你是要找主任吧?那就午饭的时候去,不过别太迟,她在休息的时候接不到电话。”阿姨用钥匙打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小条巧克力,“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吃。”
“好。”方柏接过这条没有任何牌子,仅仅只是用保鲜膜裹着的巧克力,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
“走吧。”宿管阿姨自顾自地摇头叹息,“年轻人别总熬夜,记得休息。”
“谢谢。”
方柏微微鞠躬后转身朝楼上走去。放在口袋里的右手轻捏着巧克力。
巧克力?这又代表了什么?
当她再次打开病房时,乔语馨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方柏将饭盒递给她,她便自然地接过。二人虽然一时无言,却也没有离开前那么僵硬。
似乎从小到大,乔语馨都承担了哄人的角色,以至于当矛盾出现时,自己甚至不需要处理,她都会自我调节好。
而方柏呢?
仿佛只要占了不会哄人这个标签,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对方的让步,好像从没有过错般。
乔语馨用筷子尾戳了戳方柏的脸颊:“发什么呆?快点吃吧,待会儿不是还要去找主任吗?”
“我们吃完去打个电话。”方柏将一枚硬币放在桌子上,“你先收着,我还不知道钱出现的频率。”
“那我就不客气啦。”乔语馨扮作活波,将硬币拿在手中细细打量,还将其抛至空中再稳稳接住。
二人面对面,坐在下铺捧着饭盒。
在乔语馨眼中,这只是一份普通的食堂餐食,可在方柏眼里,尽管她尽量选了些能入口的食物,却仍旧吃的很艰难。
她甚至怀疑,并非自己因幻觉将食物看作些恶心东西,反而这才是食物的本貌,其他人无法察觉罢了。
吃到一半莫颐打开了宿舍门。
吃饱喝足的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将薄被卷成一团当作抱枕,这才舒适地讲起了自己昨晚的经历。
其实说来也简单。
因为认为方柏她们的能力足够探索住院区这栋楼,莫颐一离开便直奔主任所在的大楼。
先是探索了一遍门诊区,发现没有线索后,莫颐上了二楼。
她明显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人,也没有任何敲门问候的打算。
嘴里叼着手机,弯下腰,借助屏幕里微弱的光,莫颐用耳朵上摘下掰开的银丝耳坠,一点点撬动门锁。
门被轻松打开,莫颐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听说主任办公室旁有间小房间,是主任休息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莫颐的目的,相反,她还要避着这间房。
就在莫颐醉心于翻找办公桌上的资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莫颐在黑夜里看不清卧室发生了什么,只是那黑夜里反射出的一双光点,正明晃晃地告诉她,有人在门缝后,直勾勾地盯着她。
“然后呢?”方柏见莫颐不说话,好奇问道。
莫颐习惯性地翻白眼,“我被她追了两个小时,在二楼和治疗区一刻不停地狂奔。”
方柏、乔语馨:该啊……
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大晚上被歹人撬门外加偷东西,也会追着不放吧。
方柏道:“跑了两小时,然后你就回来了?”
“对,而且我也是后面才发现,主任不会进这栋楼。或者说,她不会越过两栋楼之间的桥。”莫颐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等等,在桥前面,主任好像恢复了点神志,不像个疯狗一样追着我打了。”
“我听不太清楚,但她一直在说自己是院长,还念念叨叨着要保护这所医院。”
“院长?”方柏几乎破音。
乔语馨关心道:“怎么了?”
方柏凭着尚算清晰的记忆,复述起自己接到的电话内容。
“这个院长和你遇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可我作天听到的,绝对是男人的声音。”
“不好说,你再去听听,看看他想说什么。”莫颐道:“清醒和发狂时的身份,容貌,甚至性别发生改变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boss的第二形态嘛。不过就算有两个,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话已至此,三人草草收拾后便一同下楼。
只不过这次,乔语馨看到了电话亭,而莫颐眼前仍旧只有布满霉菌和杂草的肮脏角落。
莫颐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懒得等待,转身潇洒离去。
在方柏踏进电话亭前,乔语馨拉住她的手,“这次我去,你一连接两通电话,不知道有什么影响。”
“一起吧,而且院长找的人是我。”
进入电话亭,方柏的第一反应便是看看电话盒上有没有刷新新的硬币,可惜上面空无一物。
看来并非次次都会刷新。
二人等待了五分钟,却是没接到所谓“院长”的来电,想来并没有那么好运。
随后,方柏投入自己的硬币,依次按下“001”三个按钮。
电话铃响起的瞬间,电话亭仿佛被世界隔绝,自成一方世界。
原本细微的,来自周遭的噪音也瞬间消失。
或许正是因为具备这种隔绝的能力,规则才会写明在遇到威胁时,可以不断拨打电话。
响铃持续了五分钟,与通话时间一致。
此间二人皆是紧张地盯着电话,仿佛这种注视可以增加成功的概率。
五分钟后,铃声消失,她们的期待也消散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乔语馨从口袋里拿出硬币,“再试试吧。”
“别。”方柏按住他的手,“留着硬币,你危险的时候还可以进来打电话避难。反正现在也打不通,别浪费机会了。”
“可你得吃药。”乔语馨打开方柏的手,迅速将硬币投入。
金属掉落的声音传来,方柏知道,没有回转的机会了。
第二个五分钟对于方柏而言,比第一个难熬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五分钟承载着乔语馨未来存活的可能。
但乔语馨心中反而涌起异样的轻松。她以一种偏执且奇怪的方式,拉近了自己与方柏的距离。
她在暗示,甚至乎隐蔽地强迫方柏。
你要惜命,因为你需要保护无能的我。
她总在想方设法地斩断方柏自我毁灭的念头与道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煎熬几乎剥夺了方柏正常的计时能力。
“滴——”
通了!
方柏和乔语馨兴奋地对视一眼。
方柏拿起电话筒,流利地说出了自己在心中重复练习多遍的话。
“主任您好,我们是实习社工方柏和乔语馨。请问您今天中午有空吗?我们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借用一下医务室。如果您有事要忙,请问什么时候方便呢?”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方柏也是紧张得将电话握得更用力了些。
她们没有另一枚硬币,这是唯一的机会。
以她们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安然度过这一天。
“可以。”主任道:“下午一点前我都会在办公室。”
“谢谢!”
乔语馨也在一旁激动地无声道谢,方柏甚至看到了她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直到电话彻底挂断,她才抑制不住地抱住方柏的脖子。
“成了!竟然成了!我真的快要吓死了。”乔语馨控制不住地越抱越紧,“天呐,我真的好害怕,这个电话也接不通的话……”
“咳咳!”方柏猛拍乔语馨的背,“你先放开!咳咳,我快憋死了啊……”
“好啦,这不没事嘛。”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劫后余生的二人瞬间浑身发凉。她们几乎同步地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电话。
“院长?”二人异口同声。
不安在心中蔓延,心中默数着时间,最终还是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