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主狂追的每一天 第14章 巴立塞一日

凌安怀暂宿巴立塞了。

因着昨夜可汗回归，半边身体裹着冰霜，捧出来一朵开在残剑上的百白花。残剑被霜雪包裹濒临破碎，白花花瓣如倒悬冰晶，又如尖锐荆棘。凌安怀和封琚月一眼认出，那是《千草万花谱》中记载的冰系圣物，冰金花。因其珍贵，难以保存，可汗和凌安怀催着封琚月将其吸收，并让她就在这里突破金丹。

可汗将宫殿让给封琚月闭关突破，并为凌安怀择了一处木屋。木屋的主人是一位孤寡的阿婆，见到凌安怀来的时候扔了被褥和凉席让她打地铺，一句话也没说。可汗说阿婆早年在大漠历险时遇了险，喉咙不能说话，但人善。不过最主要的是，部落里只有阿婆的屋子有空闲，其余家里都是三三五五堆着小孩。

难得是一个可以不用晨起操练的日子，凌安怀愣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衣物还是散乱的样子。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时，阿婆正在用大漠特有的韧性十足的植物编织家具。这大约是阿婆的工作。这边部落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人都选择做手工。年轻的男男女女外出狩猎采集，负责为部落换取食物；而稍有本领的跟着卓玛，时常外出一两周锻炼，为部落增加安保能力。小孩则只需要无忧无虑地玩耍，以及听从家长的秩序教导就行。出了事，有可汗兜底。

虽说是个散漫的上午，但凌安怀还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推开窗户，顺着风的轨迹，调整自己的一呼一吸，运转周天。直到感觉晨起的疲惫和沉重全部散去，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近几日的疲惫和伤势总算是在灵力滋养下荡然无存了，但精神上仍然疲惫，凌安怀想着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放松放松。

“阿婆，有什么事要帮忙吗？”凌安怀尝试从阿婆这里入手。

但阿婆没有吭声，甚至头也没抬，继续编织她的椅子。在凌安怀问第三声以后，抬起手指着门口。换言之就是凌安怀打扰到她了，要她出去溜达。

于是她找到了负责保护外出洗衣队伍的阿西。阿西本来还在点人数，突然就见一道影子遮住头顶，抬头便是凌安怀踏空而立，白衣翩翩的身影。若不是知晓凌安怀现在也只是辟谷初期，恐怕要以为至少是元婴以上的大能了。

“凌姑娘，何事？”

在凌安怀祝卓玛结丹成功，以及知道凌安怀和封琚月解决了威胁部落的大毒瘤后，对凌安怀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一百八十度翻转。现在看到凌安怀，嘴角都是扬起来的。

凌安怀从扫了一眼脚下乌泱泱的年轻娃子，这些都是练气期的，大概十岁出头，好些十岁以下。洗衣队要从凿开的腿骨走到胫骨上，然后再到肋骨那边，那里是唯一的一片绿洲。

这些娃娃也仰头望着凌安怀，无一不是崇拜敬畏的眼神。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凌安怀实在闲，不想修炼但又想找点事做。

阿西看了看这群娃子，这些娃子当然激动，纷纷嚷嚷要阿西答应下来。但阿西只是敲了一下嚷得最大声的孩子的脑袋，瞪了一眼便让他们安静下来。

“多谢凌姑娘好意，但还是不必了。”

好吧，又碰壁了。凌安怀自讨没趣，站在吊桥上趴在老旧的绳索上叹气。

“你在这里。”卓玛来了，半边蓝色的痕迹在白日青天的环境下更加明显。但她也释怀了，不甚在意的坦然暴露。

“卓玛啊，你找我？”凌安怀打起精神回答。毕竟是曾经和女主有关系的角色，人设可不能塌。

“对。有空跟我去一下膝骨之顶吗？”

“走吧。”

两人来到膝骨之顶，身侧便是宫殿。可汗在殿内为封琚月护法。金丹的突破当然用不上辟谷期，凌安怀可没有自讨没趣，进去凑热闹。她跟着卓玛来到较边缘的位置，同她一齐瞭望着漫漫无边的大漠。

“五年前，我和封琚月在红岩带相遇。当时她一个人，像一条荆棘，不允许任何靠近。我与她偶遇本以为会一战，已做好对打准备时，岩石带里突然钻出来一只毒蝎。单打独斗对付自然吃力，我们那时候都才筑基，于是我们默契合力，将毒蝎击杀。过后我们询问了对方名字，一起度过了几天日子，我认同她，她是优秀的，强大的修士，我将她带回部落，以礼相待，想要她加入部落。可惜她严词拒绝，只道心中已有追随之人，只约定日后会常来相见，便离开巴立塞足足五年。”

娓娓道来的故事内容简单，对于凌安怀来说就是一个设定补充的现场。但是凌安怀不能表现得事不关己，也不能翻个白眼掉头就走，更不能视若无睹，或者表现出感动……这不是凌安怀的性格。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凌安怀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状态，但眼眸认真的注视着卓玛。

卓玛看向凌安怀，缓缓道：“我不信，你不知道她一直在找你。”

“那又怎样，关你屁事。”凌安怀转身，打算在这里贯彻一个纨绔的形象。

但身后传来的急速地破空声却让她眉头一皱，侧身避开。卓玛的长鞭甩在地上，没用几分力道，但地面已经留下一道沟壑。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只怕是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卓玛何意？”凌安怀不悦地皱眉，眯起眼睛，周身逐渐蔓延开危险的气息。

“凌安怀！封琚月对你一片赤子之心，你装聋作哑不作回应，枉你养尊处优，受教礼数，端得正派模样！”

骂、骂这么难听？这和骂她九漏鱼有什么区别！

但这反倒让凌安怀怒极反笑，她背着手，任凭山顶狂风掀起衣摆，撩起头发，让她白如琉璃的眼睛里压抑的怒火更加明显。

“你懂个屁。”

凌安怀觉得不能骂人，骂人会显得她这个人设崩塌，会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现在还不是发疯的人设，到后面她才能自由发挥。

于是憋了好半天，才吐出四个字。

卓玛愠怒，就要同凌安怀刀剑相向。可细想那四个字，卓玛又忍下了冲动。凌安怀这意思，莫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们俩在谈什么呢？”可汗感觉到外面的灵力波动便走出来看看。

“没什么。我下去训人了。”卓玛瞪了一眼凌安怀后，便匆匆离开。

卓玛一走，凌安怀便松了口气。可汗走来，摸着自己的胡茬，丛口袋里摸出水烟就要点上，被凌安怀弹指一团灵力削去火苗。

“冲我发火呢？”可汗抬了一下眼皮子。

“封琚月怎么样了？”凌安怀答非所问。

“好着呢，状态很稳定。毕竟是先天辟邪圣体又有罡气护体，还有正气在身，命途坦荡，星光璀璨前途无量，怎么可能被区区结丹绊脚。”

“你看的倒是清楚，有本事看看我的？”

可汗不说话了。沉默良久，他只能摸着越来越多皱纹的脸，手掌滑到下巴上越来越多的胡茬，无力地回答：“我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最好。”凌安怀摆摆手，踏空离去。

可汗没有说出口，关于凌安怀，不只是看不见的问题，是他每每窥探演算推演，就会被遮住双眼，仿佛天道有意遮掩，如同禁忌。

午时，依然无事。虽已辟谷，无需进食，但凌安怀仍旧保留有强烈的食欲。毕竟在现代活了十八年都没经受住诱惑，怎么可能因为辟谷就能停下对食物的**呢？

但事实证明，辟谷是真的恐怖，直接封闭了她的味觉，无论何物都如同吃米田共。这让凌安怀有了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没法享受美食。她恹恹地离开了阿婆家，坐在阿婆屋前台阶上，低头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不住叹气。

有时候，想死是一种束缚，想多了反而不想了。

下午依然无所事事，凌安怀怀念起在京城无忧无虑地日子，还有在宵云宗两点一线的紧凑日程。她想起来，便又想去膝骨之顶，没想刚起身，便见一妇女抱一婴孩上前。

妇人不会说中原话，便让身旁伶俐的年轻女人替自己传话：“凌姑娘，母亲想请您为刚出生的孩子命名。她是昨夜出生的，胞妹的孩子，胞妹身体抱恙只能我们来请求。”

当救世主真好，还能给别人赐名。提前过上爽文人生，领先同龄大学生百分百。

凌安怀表面冷淡，心里喜滋滋地凑上去。看见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碰了碰脸，问道：“这是男孩女孩？”

“是女孩。”

“那就叫春来吧。”

可惜了，还想如果是男孩就叫强生来着……女孩还是不能叫强生，那多埋汰。

春来，冬去春来，万物苏生。未来，也会有如此般的奇女子于大漠横空出世，奔向那为她赐下苏生之名之人，追寻她的脚步。

妇人央求凌安怀抱抱，凌安怀也没有那么手足无措，直接接过，在怀里抱着轻轻摇晃。

“凌姑娘是有兄弟姐妹吗？您抱孩子很熟练。”年轻女子好奇问道。

“嗯……没有，刚学的。”凌安怀不好说，她抱家里小猫小狗也是这么抱的，当抱小婴儿一样抱。

寒暄两句后，两人邀请凌安怀做客，凌安怀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跟了去。顺便帮着生火架锅。她可是回老家进柴房干过活的人，虽然是为了好奇才去干的，但好歹也是有经验的。就是可惜她不是火灵根，不然哪里用得着这样辛苦塞干柴。

中间还帮着哄了几次孩子。说来也怪，春来除了母亲和凌姑娘，谁抱都不好使。

夕阳西下，大漠的光彩也虽日轮没入黄沙的边界线中。巴立塞部落的人们点燃油灯，仍然在为每一日的生存忙碌。他们物资稀缺，搞不到外边的灵丹妙药也难与外界沟通，金丹以上仅有十来人，辟谷以下遍地都是，因此食物问题也是难题。

部落本来就仅有千余人，千余人都在辟谷以下，自保全靠可汗和卓玛，还有吉祥三人，以及查卡阿贺和其他几个巡逻队的人。武装能力弱，且生存隐患极大。每次外出，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况且，一具残破的骨头，千年过去，就算是神兽残躯也有崩裂的一刻吧。

更何况，一个将死的元婴，是没有办法永远守护这个尸骨上的部落的。

巴立塞将亡，已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