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 第6章 06

见到林文良本人，尤余知道梦境的真实性已经不用他验证了。商人重利，人尽皆知，可他在梦境里窥探到林文良的所求是做大国重器，新能源只会是他开始的第一步，未来的他将会是华国不可缺少的企业家。

本次合作如若成功，相关当局方面想必会注意到两家公司，这对于双方都是共赢的局面，更不用提飞跃的身价会翻上一番。

和对方合作舒服的点是林文良为人正派，与他交往至少不用担心私下的勾心斗角，一切还是以公平竞争为首位。

司南虽然平时没个正形，此刻却颇为有礼有节地同对方展开项目话题。尤余知道这次合作的成功基本已经确定了，不慌不忙在一旁整理资料，为对方一些小问题给出应答。

基本问题阐述的差不多，双方不出意料达成了一致意见，速度快的话，应该能在今年开始实施计划。

一同出了包厢，林文良却在他身旁停驻下来。

“很高兴认识你，尤余。”

剑眉星目的青年伸出手掌，颇为诚挚地开口。

尤余停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回握了对方。

“未莱刚兴起的时候，我试着约你见面，可惜没有成功。”

话音刚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带着柔和不少的眼神说：“想开就好。”

像是掺杂着某种欣慰的心态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转身，带着公司的成员颇具气势地走了。

留给尤余一个值得深思的背影。

司南却挑了挑眉，揽着尤余的肩膀凑近。

“尤余，哥就说你这魅力不差吧，林文良那小子本来还在犹豫，听见你这个良才被我招安了，马上就来了啊。”

他嘻嘻地笑着，玩笑似的又道：“你这算不算美人计？”

尤余没理会司南的贫嘴，拿起手中的资料拍了拍对方得寸进尺的手。

“你这么理解也行，某种条件下美人计的核心确实不是美人”

司南乐了，定眼看着眼前的人。皮肤白皙，朗目疏眉，相貌看起来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可只要与青年见过面，就会发现他难以忽视的独特气韵，疏离漠然，似乎游离于世界之外。

“动作快点，季青催我们回去吃饭了。”

青年看了看手机，于是游离的旅人找到了归途。

司南发自真心地笑起来。

“走走走我也去尝一下咱弟的手艺。”

*

“下午刚买的铃兰放在阳台上了，不要靠太近，毕竟有些毒性。”

“最近认识了一位新摊主，他的鱼很新鲜，知道你喜欢，一半炖个鱼汤一半清蒸吧。”

“对了。”青年忽的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兴冲冲跑出了厨房。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头却不可控制地剧烈疼痛起来。直到系着幼稚黄色小熊围裙的青年再次出现在眼前。

被水流冲洗的有些发红的白皙双手捧着一枚雕刻着精致图案的领带夹。

“铃兰有毒性，不可以长期接触，但是刻在这上面就可以一直看见它了。”

阴刻的铃兰花图案略显青涩，在铂金的衬托下闪烁着细微的光。

抬眼望去，青年真挚的眼神将他的心口灼烧的滚烫。他再次想要开口，却看见自己忽视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忍着剧痛摇头，不对，不对……

他应该接过的……

恍惚间一睁眼，脸上泛着激烈运动后所有红晕的青年攀附在他的肩膀，绮丽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视角，却被他嗅到了深深的绝望，像是开尽的荼蘼花。

“昱安，你真的没有一点动心吗？”

剧烈的头疼终于停止，转而成为了心口的刺痛，昱安睁开双眼，感受着难以平复的心情。

那是第一年，尤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枚他亲自雕琢的领带夹。

凌晨四点，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窗帷，月光下闪烁着微光的礼物与梦境重合。他想起一周前安静的门扉，从前约定好的时间，未开门已经可以嗅到溢满楼道的饭菜香味。

此刻只有寂静。

输入的数字与指纹都显示错误，或许是真的生气了，他想。

锲而不舍的三下又三下敲着门。

没有让房里的人开门，反而引来了对面的邻居。

“别敲了，对门搬走了，现在没人。”

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应声，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反而探出头。

“帅哥你是来找尤哥的吗？”

“囡囡在和谁说话呢，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的妈妈，再等等！”

少女带着娇嗔回应着亲人，此时太阳西垂，菜肴饭香，灯火可亲，曾几何时，这样人间烟火的具象也如此等待着他归来。

“尤哥前段时间搬走了，他说要是有人来找他就给他这个，没有就捐了。”

说着拉出一个小寸的行李，少女看了眼身前高冷的男人，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差点就捐去贫困山区了。”

男人接过行李，礼貌道了谢。

少女连忙摆摆手。

“不用谢啦，我超喜欢尤哥，还很可惜他搬走呢，帅哥你知道他现在搬到哪了吗？”

他没回答，少女有些怵他冷着脸的样子，紧张地说着再见就关了门。

男人带着行李回了居所，里面的东西被他一一拿出，不过是些衣物，但却被他发现了领带上一抹残留的余温。

他知道了，最后一次相见，耳鬓厮磨间青年吐出的不是生气的质问，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他所愿，青年放弃了纠缠，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

*

被叶宁约出来的时候项目已经开始合并，尤余正处于清闲的时候。

一个月前还略显生涩的青年已经有了明显地蜕变，干练的气质相比于前段时间的从容看起来像是两个人。

“尤哥你都不知道这个月我们怎么过的，上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疯狂给我们加项目，你看看，我都染上班味了！”

面容娇好的女性一开口就打破了尤余刚建立起来的滤镜，此刻她扭曲着脸，恨恨地搅拌着桌上的拿铁。

“所以你约我出来是为了吐槽一下，缓解压力？”

尤余抿了一口顶上的奶沫，醇厚的奶香弥漫在口腔。

叶宁哈哈干笑了两声，试图掩饰她的目的。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吧…”

端起手中的拿铁，女人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上次来找你那小子你还记得不？”

“常阳？”

没有消弭的泡沫粘黏在青年的上唇，让平日里寡淡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灵动。

叶宁想回答，却看见男人已经到来。

感觉到陌生气息的青年看向一旁。

两双眼睛就这样对视，尤余恍惚间看见主角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但还未细想，就被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唇峰，那双手有些粗粝，即便如此轻柔仍让尤余觉得痒。

转过头，自己擦了擦嘴，尤余第一次有些不好的预感。

“咳…昱总您也来了……”

果不其然，有主角的情况下另一个主角也会出现。

尤余没有开口，两个高大的身影也没有动作，只有察觉到什么的叶宁尴尬地摸了摸杯沿。

“哈哈，那你们聊吧，尤哥也给你约到了，常阳你小子回去记得给我在你们部门开个后门，还有昱总再见！”

叶宁说完，对着昱安笑了笑，给尤余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就溜了，总觉得经历了修罗场的她认为当下还是走为上策。

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店里，咖啡豆的香气萦绕在鼻腔，温柔的让尤余觉得舒服，像是午后醒来难得的清醒。

“你好，这次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率先朝着来人开口，忽略了一旁另一个一直认真看着他的男人。他知道剧情的顽强性，也已经放弃抵抗这个故事意志，只是好奇属于“杀青”的他怎么还有机会出现在故事里。

常阳没有立即回答，几天不见，他似乎成熟了一些。

“前辈，我有话想和你说，但现在我需要和昱总汇报一些问题……”

男人想了想，弯着腰，努力与他平视。

“你能不能等等我，只要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尤余看见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漉漉，明明是处于高位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伪装的像是一条渴望主人抚摸的金毛犬。

鬼使神差的，他说，好。

于是一旁看了许久的男人上前一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走吧。”

昱安没有打招呼，表情冷的含了冰霜，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不过尤余用膝盖想也知道，他现在说不定开心的要死，终于摆脱了这片纠缠他的污泥。

两人走后尤余又等了一个钟，估计今天的对话是没有结果的，所以他留下一个电话，拜托前台在对方找来后交给对方就离开了小店。

今天的风很舒缓，第一次安静地走在公司周围的绿茵墙下，新冒出的枝桠嫩的出奇，泛着晶莹的光。

可能是见过了昱安，他想起的却是晚上加班过后清冷的月亮，似乎相似的只有一如既往的风。

很快他又轻快了脚步，想起家中给少年人炖的营养汤。最近被他养了点肉的少年让他很有成就感，想来如果他独身，应该也会领养一个孩子将他养大。

他错过了对方的幼年，不屈的生命依旧顽强地生长，这样就好，他本该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