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竹岚站在保安室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朝他们挥手。那笑容太过僵硬,像是被人用线强行扯出来的。
“走吧。”俞昇率先迈步,一行人这才正式的进入了疗养院。
疗养院的主楼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建筑,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正门上方挂着一个生锈的铁牌,上面的红漆已然褪色,却依旧能清楚的看清“图兰得疗养院”几个大字。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安然下意识捂住鼻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记了动作。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每扇门上都装着铁栅栏和观察窗,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监狱牢房。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老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呻吟声。
“咳咳……你们就是院长的徒弟们吗?”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那是个年轻的女护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她走路时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是的。”文婷上前一步,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我们是来调查最近发生的……特殊情况。”
护士又咳嗽了几声,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院长已经通知过了。咳咳……这些防护措施都是为了老人们的安全。”她指了指门上的铁栅栏,“自从……咳咳……自从有人开始半夜去地下室后,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安然注意到护士说话时一直用右手捂着嘴,指缝间隐约能看到一抹暗红。
“能带我们参观一下吗?”俞昇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护士点点头,转身带路。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走廊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里面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经过那扇门时,安然不经意间往里瞥了一眼。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背对着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有节奏地敲击着床头柜。
就在他们即将走过时,老妇人突然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安然的瞬间猛地睁大。
“是他!是他回来了!”老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中的东西“啪”地掉在地上——那是一把沾着血迹的梳子。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的暗红更加明显了。
俞昇迅速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老妇人已经缩到了墙角,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
“老人家,您认识我吗?”安然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李老头……是你……你回来了……”她突然抓住安然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你的头……你的头找到了吗?”
安然感到一阵刺痛,还没等他反应,俞昇已经一把将老妇人的手拉开。老妇人的指甲缝里带着一丝血迹,她盯着那抹红色,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血……血……那天也是这么多血……”
护士终于止住了咳嗽,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张婆婆一直这样……自从李爷爷死后……咳咳……她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李爷爷?”易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护士点点头,又咳嗽了几声:“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位老人……咳咳……他……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在护士断断续续的讲述和老人混乱的只言片语中,一个可怕的故事逐渐浮现。
李老头是被儿子送来疗养院的。起初他很安静,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织毛衣。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护士发现李老头鬼鬼祟祟的翻了她的物品柜,东西倒是没少,只是她梳头发的梳子不见了。
“后来我们发现,李爷爷的枕头下面藏着很多头发,都是年轻护士的……咳咳……”护士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发尾。
事情败露后,李老头变得更加孤僻。有人看见他把收集来的头发磨成粉,冲水喝下去。渐渐地,连护工都不愿意接近他了。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值班护士听见他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起初是以为他又在做恶心的事,结果第二天,他连早饭都没出门吃。”护士的声音越来越轻,“等我们赶到时,他已经……”
老妇人突然插话,声音尖锐:“他的头!他的头卡在窗户上!血……到处都是血!”她疯狂地比划着,“铁片……那么长的铁片,把他的脖子……咔!他的眼睛还在瞪着我们!瞪着我们!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护士被老妇人的尖叫吓得又开始剧烈咳嗽,这次咳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液体。她匆忙用手帕捂住嘴,但安然还是看到了——那不是血,而是一团暗红色的、像头发一样的东西。
“我们该走了。”俞昇突然说道,眼神示意安然注意地上那把梳子。
离开房间前,安然回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又恢复了那个敲击的动作,而地上那把沾血的梳子不见了。
走廊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护士带他们来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这是为你们准备的临时办公室。晚餐七点开始在地下餐厅。”护士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背影几乎融入了昏暗的走廊。
文婷关上门,立刻压低声音说:“那个李老头应该就是关键。我猜半夜去地下室的老人都是被他操控了。”
“那个护士也很奇怪。”安然揉着手腕上的抓痕:“她咳出来的东西,像是头发。”
易柯凑过来看了看安然的伤口:“老太太下手真狠。不过……”他忽然皱眉,“这伤口怎么是黑的?”
俞昇一把拉过安然的手腕,指尖轻轻划过伤口。一股暖流涌入,伤口的黑色渐渐褪去。
“她被污染了。”俞昇的声音很冷,“那个梳子……我怀疑是用李老头身体某个部位做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竹岚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卧槽!卧了个大槽!你们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保安室啊!”
“你自己被强制入戏,怪的了谁?”
“草!踏马的,你是不知道,那个保安室……”
“慢点说,怎么了?”文婷递给他一杯水。
竹岚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我刚才在保安室,想喝口茶,结果……茶壶里煮的不是茶叶……”他的声音发抖,“是……是一团头发……还在动……”
众人沉默了片刻。易柯突然笑了:“看来今晚的地下室之旅有的玩了。”
“现在几点了?”安然问道。
俞昇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六点四十。我们得先去餐厅,避免引起怀疑。”
去餐厅的路上,安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他们。经过一个拐角时,他猛地回头——走廊尽头站着一个没有头的身影,脖子上参差不齐的断口处垂着几缕白发,那双泛白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俞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安然摇摇头,但心跳如擂鼓。想到自己身上的死灵印记,他问俞昇道:“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很快——”他顿了顿,耳边突然泛起一抹绯红,随即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红线:“咳,你要是害怕,我可以用他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保护你……”
这三个字俞昇说的很轻,安然不明白他这有什么好扭捏的,为了保命,他二话不说的就把那根红线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俞昇愣了一会儿,随即勾了勾嘴角。
餐厅在地下室入口旁边,是一个狭长的房间。几张长桌上摆着简单的食物,但几乎没什么人动过。角落里坐着几个老人,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眼神空洞。
他们刚坐下不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就是那几位吧?我是这里的刘医生。”他的笑容很勉强,眼袋发青,显然很久没睡好了,“情况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具体是什么症状?”文婷专业地问道。
刘医生搓了搓手:“最开始只是梦游,后来他们开始说胡话,最后……”他压低声音,“他们会在凌晨四点四十准时起床,一个接一个地去地下室,三天后就会……”
“就会怎样?”易柯追问。
“就会像李老头那样死去。”刘医生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脖子被什么东西割断……”
餐厅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刘医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我、我得去查房了,你们,自己小心……”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安然注意到,当刘医生说到“割断”时,餐厅里的老人们同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众人也不敢吃这里的食物,好在文婷带了些压缩饼干。
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回到办公室后,他们开始制定计划。
“我们得有人守在地下室入口,”俞昇说,“其他人分头监视那些症状最严重的老人。”
“可是任务要求不是我们都得前往地下室嘛?”
“又没有说要同时去……”文婷看着竹岚翻了个白眼,进来后,这小子丝毫没有了在列车里的嚣张气焰……
“我去地下室。”安然突然说。他想起那个无头身影,总觉得有什么在呼唤他。
俞昇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一起。”
文婷闻言立刻喊到:“还是我陪小然去吧,昇哥你和易柯去拦着老人,毕竟我是个女孩子拦不住。”
安然明白文婷是准备要执行刀哥的任务了,可是,她到底要怎么做呢?
俞昇眉头紧皱,冷着脸,正准备发难,就看见安然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好似在说不用担心,有红线,这才抿着唇,没吭声。
“我……我还是看大门吧……”竹岚缩了缩脖子。
易柯翻了个白眼:“怂包。那你负责注意时间,四点四十准时给我们发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的挂钟发出令人烦躁的“滴答”声。安然靠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疗养院。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窗户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凌晨三点,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走廊传来。
俞昇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开始了。”
他们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看见白天那个咳嗽的护士正机械地走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借着月光,安然看清了——是那把沾血的梳子。
护士停在一扇门前,开始用梳子缓慢地梳理自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大把大把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被扯下来,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被控制了。”俞昇低声说,“我们得跟着她。”
护士梳完头,继续向前走。她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四点三十五分,疗养院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开门声。一个个老人像梦游般走出房间,朝地下室方向移动。他们的动作出奇地一致,脖子都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右侧。
众人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走在最后的是那个尖叫的老妇人,她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当人群经过时,老妇人突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柱子后面。她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吧……来吧……”
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在这时,通往地下室的铁门无声地打开了,里面涌出一股腐臭的风。俞昇和易柯对视一眼,掏出一根手腕粗的麻绳,两个人配合的行云流水,很快便将所有老人绑了个严严实实,只有那个小护士的身躯像泥鳅似的,钻进了门里。
“走。”文婷立刻拉着安然跟了上去。
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墙壁上长满了霉斑。越往下,空气越潮湿,隐约能听到“滴答”的水声。
走到一半时,安然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的后颈。他猛地回头,楼梯上方悬着一张苍白的脸,没有身体,只有几缕白发垂下来……
“别看。”文婷捂住他的眼睛,“继续走。”
下到地下室,眼前的景象让安然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小护士站在一个巨大的水箱旁,手里拿着那把梳子,正在割自己的手腕——但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头发。
“时候到了……”护士的声音变了,变成一个沙哑的男声,“你来了……”
她的眼睛看向安然,眼神阴狠毒辣:“只要除掉你……”
水箱的盖子突然弹开,一个无头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它穿着疗养院的衣服,脖子上参差不齐的断口处蠕动着黑色的发丝。
安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无头尸体向他走来,脖子上的发丝像有生命般伸长……
突然,一个花瓣图案强硬的闯进了安然的视线,那是文婷的鸣器。
安然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意识也终于回过神来。却隐约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不过来不及细想,他便拉着文婷跑进了楼梯里。
四周一片黑暗,可眼前的楼梯却好似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中一松,文婷好似突然从他身边消失了。
他喊了好几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安然有些慌乱的后退一步,感觉后背撞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他回头一看,无头尸体就站在他身后,脖子上的发丝像触手一样向他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