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不落幕 第26章 再摸摸我吧

在感情方面，元星从不算迟钝，也并非被动。

他十七岁喜欢贺北时，只不过那时势单力薄，再加上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造成了有两年他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

直到贺北时的第一部电影上映，在海报中见到了这个人，他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大学时期，元星一开始读的是地理学相关的专业，后来辅修舞台美术设计的相关课程。他想过很多遇见贺北时的场景，在剧院的舞台，在嘈杂的片场，又或者在某个颁奖典礼的后台。

可好似有什么阻碍一般，他从二十岁的假期开始实习，一直到现在二十六岁，整整六年的时间，他为何一次都没进过贺北时所在的剧组？

于情于理元星都无法想通。

“所以，我很重要，是吗？”

这句话问的很模糊两可，全凭贺北时如何理解，提出问题的人前能进后能退。

若答题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就会理解为“我比你的腿重要”，当做随口一说掀过去。

若是两人心思恰好落在了同一个点上，那贺北时的回答就要慎重分析了。

以后元星是大步往前还是继续龟缩原地，都在接下来这个人的点头或者摇头之间。

这个问题着实棘手，贺北时被问的一愣。

他心底的弯弯绕绕其实不比元星的少。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他甚至想呐喊，“当然重要了，星星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恨不得天天把你搂在怀里二十四小时看管照顾，别说比我这条腿了，就是跟我这条命比起来那你也是重要一百倍！！！”

但他绝对不能这么说，细数下来，元星是六月初出的院，五天后贺北时去青岩村蹲守，又隔了五天把自己摔进河里，所以，这么一算他们认识才二十天。

二十天一个新学期连班里人都没认齐，能培养多深厚的感情。

说多了会把人吓到，说少了也不行。

贺北时仔细斟酌着，低头盯向他蜷缩握住的手，起了逗弄的心思，道：“星星，你想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那就是什么位置。”

说着，他抓住了那只手，往自己胸口处一按，道：“在这里，上无片瓦遮顶，下无底线可破，你若是会翻筋斗云，那我这颗心就比如来佛祖的手掌还要无边，任你翻天覆地，来去自由。”

几句话说完，房子了只余下厨房有声音，客厅这边一片寂静。

元星的手一动不动，还被拽着按在胸膛上。

他背对着光，眉目轻垂，所以这个位置看过去时是逆着光的，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此刻，贺北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止是多，那是铺天盖地的海水往对方身上砸，稍有不慎，就把人砸晕了，把人砸死了。

“贺先生，元先生，吃饭了。”阿姨把饭菜端到餐厅，过来喊他们。

贺北时应了一声。

元星骤然收回手，抬头时，神色如常。

“走吧，去吃饭。”说话也很平静。

难不成没听懂我那意思？贺北时纳闷的看着他。

贺北时有爱给人夹菜的毛病，当然，这个“人”专指元星。

但元星和他不熟，每次都把碗挪开，不乐意接受，他就会告诫自己下次要忍住。

然而有时候他还是会无意识的夹菜，笑脸迎冷脸迎的次数多了，倒也没所谓了。

今天因为话说得过了，权衡一二，吃饭的时候稍微克制了一些。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着，趁他夹菜的时候，元星凝视了好几次他的面庞，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哀叹了一声。

车票是中午十一点左右的，阿姨在打扫客厅，贺北时回卧室收拾衣服，元星坐在一旁沙发上看着他的侧影，不知疲倦。

“待会有人送我们去车站，别回金溪路那边了。”

左右不过几件衣服和鞋子，贺北时搞得声势浩大，还拉个了行李箱出来。

元星盯着他，点头道：“好。”

昨天报警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不要买个监控挂在门外，后来听警察一顿分析，大概猜出了来家里的人是谁。

所以不回去也好。

呲啦一阵声，贺北时把行李箱拉上，拎起来往门边一推，欢喜的跑到沙发前坐下，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终于可以继续二人世界了。

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们又要分房睡。

想到这里，他有些沮丧。

元星没有看透人心的本领，盯着他的眉眼笑了笑，附和道：“是啊，要回去了。”

回去的车票是贺北时叫助理买的，依旧是商务座。

车停在楼下，两人拉着箱子出门，电梯里，贺北时叫嚷着腿疼，坐到行李箱上，脑袋紧靠在元星的手臂上。

元星轻轻动了动，却不是将手臂抽走，而是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脑袋上，拨拉顺他翘起的一撮头发，道：“这几天坚持抹药，不会留疤的。”

这个动作放在他身上太过诡异，贺北时浑身起了个激灵，一下把脑袋挪开。

元星的手还高举在半空中，见他是这个反应，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把手垂下，眸光轻转，落在斜前方光屏不断下降的数字上。

“星星……”

贺北时自觉该死，连忙拿脑袋蹭过去，轻声道：“我刚才主要是没反应过来，不是不让你摸。你想摸就摸吧，随你怎么摸，我不会反抗的，星星，再摸摸我吧。”

这次任由他怎么说，元星也没再将手举起来，拳头在衣摆下方紧攥着，用了很强的自制力才没将旁边这个毛茸茸的脑袋打烂。

司机就是贺北时的助理，一个年轻的男人，见到他们从楼道里走出来，立马下了车迎上去，叫了声，“贺哥，元星哥。”

把箱子接过去时，贺北时瞪了他一眼，低吼道：“叫什么叫！”

助理自知失言，拎着箱子默默去了后备箱。

贺北时转头，此地无银道：“订票的时候肯定看了你的名字，所以叫你元星哥。”

留下一个淡淡的“哦”字，元星把他撇下，径自拉开车门上了车。

助理关上后备箱刚好看到这一幕，笑了一声。

贺北时正处在难过与烦躁之间，被这一笑点燃了炸药桶，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开你的车去。”

他分配的很公平，烦躁留给了助理，难过留给了自己，委屈要留给元星。

所以上车前，他对着车边的后视镜刻意用力揉眼睛，等到眼圈泛红，满意的笑了笑。

元星坐在了驾驶座后座，虽是偏头看向窗外，却也能看到车子另一侧的人影，见贺北时绕了一圈走到副驾驶门前，手指轻轻点了点膝盖，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目光。

“咔嚓”一声，右边的耳朵轻微颤动了一下，元星攥紧了手，冷淡的往旁边瞥去。

这个狡猾的人没有上副驾驶，而是坐到了后面。

见他转头，贺北时扬起一个悲伤的笑容，使劲眨了眨眼睛，就差把自己的红眼尾怼过去了。

可各自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就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当然，主要尴尬的人是贺北时。

这段时间没什么商务活动，助理就开一辆普通的奔驰，前后只有五个座位，空间狭窄，后视镜一瞥就能看到后面什么德行。

贺北时自然不愿意让助理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火眼金睛炼了半天也没得半句软化，他气馁的打开窗户，望向外面流动的树木。

这一下把助理吓了一跳，道：“哥，你小心被人拍到。”

在公众眼里，贺北时此刻应该待的地方是重症监护室，戴着呼吸罩面目苍白，瘦骨嶙峋，哪能随便抛头露面。

他带着撒气意味的踢了一脚前排座椅，随后把窗户关上了。

元星偏头看他，贺北时示好似的笑了笑，抽出张纸把黑色皮革上的鞋印给擦掉了。

目光收回，他把纸团成一团，狠狠丢进了前面的垃圾筐里。

这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很早以前元星就察觉到，贺北时有点怕他。就像军训时的学生和教官一样，那边哨子一吹，这边就得立正站好。

当然，这么形容也有些不大妥当，与其说是怕，不让说是局促和谨慎，担心留给人不好的印象。

若二人的关系一个是老师一个学生，很正常。

可现在他们是朋友，这就令他非常苦恼。

从前在职场也是如此，许多新来的实习生面对他时都很拘束，难道他的目光真的如此骇人吗。

“你不用这么、这么……”

进入候车厅，周围没什么人，他想说一下转圜的话，但找了很久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于是改口道：“我们正常相处就行。”

贺北时已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他没想通对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却迅速将眉头一挑，心想真要正常相处不得吓死你。

帽檐压着眉眼，元星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言尽于此，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有没有得到回应，得到什么回应，在元星看来都没关系，有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潜移默化才是正理。

贺北时就是那只待煮的青蛙。

他不会“呱呱”叫，只会喊：“星星，想什么呢？”

元星回眸，轻轻一笑，道：“我觉得去了一趟望海，好似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贺北时道：“那是，你是完好无损，我呢，又是食物中毒又是膝盖磕伤，惨死了。”

“有失必有得。”

他们的那趟列车开始检票，元星先起身，一手抓住行李箱，一手扶住了贺北时，道：“我会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