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不落幕 第11章 披狼皮的羊

贺北时当这句话是在夸他，抱着胳膊道：“普通朋友可没这待遇。”

元星垂眸，他不会傻到现在还不知道贺北时说的那个人是谁，心很痛，所以紧闭着嘴巴，不让苦涩溢出来。

头顶飞来一片枯叶，打着转的落在桌边。

元星伸手碰了碰，轻声道：“你去把赵爷爷的饭盒送回去吧，他上午去后山放羊，要带着饭盒装吃的。”

“行，”贺北时爽快的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不忘交代，“星星，你等着我回来一起吃。”

元星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脚步声在院墙外走远，他看了眼桌上的两碗面，委决片刻，端起面起身去了厨房。

这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前男友抱有敌意，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模仿那个人，用最卑劣的方式把自己踩进了烂泥里。

值得吗？

如果是别人，元星不会做任何分外之事，如果是贺北时，那就值得。

煮两碗面讨一个人欢心，是全世界最划算的买卖。

贺北时回来的时候，他刚把面端出来，堪堪坐下。

鸡蛋还是原来的三个鸡蛋，面也是原来的面，倒回锅里撒上调味料，多煮了几分钟，把面条煮熟了。

贺北时坐下，盯着面看了一会儿，虽觉察出异常，但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在异常中活下来的，所以没有多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登时眼前一亮，道：“对了，就是这个味。”

“……那还真是孽缘，”元星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圆？”贺北时的耳朵机警的很，风吹草动都能注意到。

元星顿时失声，一言不发了。

吃过早饭，看天气还算凉爽，他打算去后山走一走。

自从那天在山上遇到贺北时以后，他似乎日日有事要做，日日抽不开身，现在都快一周没去锻炼了，相较于以往可以说是非常懈怠。

换了双轻便的运动鞋，抬头看向院子里坐着的人时，元星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昨天他们去镇上吃了饭，买了帽子口罩，买了窗户玻璃，买了内裤，买了鱼，甚至还想超出预算买一部价格高昂的手机，却唯独忘记了买鞋。

这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贺北时一直捣乱，不然他也不会急冲冲的下了楼就直往收银台走。

按照往日的习惯，肯定还是要在超市里逛一逛的。

“没关系，”贺北时不在意道，“我穿拖鞋一样可以上山，咱们是去散步，又不是跑马拉松，这么在乎装备干什么？”

元星低头看了看，觉得有些道理，道：“那好吧，我们尽量走平坦的地方。”

清晨七八点钟，太阳高升。

夜晚的凉气还未彻底消散，穿着单薄的短袖走出去，舒适的清风迎面吹来，非常惬意。

贺北时来村里后，除了对去医院的那条路稍微熟悉，别的地方都没怎么转过，元星带着他往田边走。

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这里是真正的乡间小路，路的两旁是高耸的白杨树，风起叶拂动，蝉鸣鸟叫混着树叶沙沙摆动的声音入耳，比最优美的民乐歌谣还要好听。

田里是一架架整齐有序的白色塑料膜遮盖的大棚，塑料膜用的时间久，历经风吹日晒逐渐发白，从外面看只能看到朦胧的一团绿，贺北时转头问道：“这边种的什么？”

元星道：“葡萄，这段时间应该快熟了，到时候会有果商来收。”

贺北时的目光放远，又注意到一处，惊喜道：“那片我知道，是西瓜地吧，看着都长这么大了，是不是也快熟了，那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可以从这买西瓜吃了？”

说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元星点头，道：“可以买，或者你愿意帮忙干活，他们也会免费送你西瓜的。”

“那好热啊，”贺北时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站在树底下都觉得日光刺眼，真到了毫无遮掩的田埂地里，不得汗如雨下。

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在地里劳作了，贺北时看一切都新奇，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元星扫了一眼，有些无语，道：“浇水。”这简直是三岁小孩一眼都能看明白的。

“哦，对对对，”贺北时挠头笑了笑，认真道，“星星，我真的觉得好奇妙。”

“哪里奇妙？”

贺北时指了指田野，道：“你看，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都沉浸在自己世界，我现在就算使劲喊一声，应该也没人会在意，在这里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用戴口罩帽子，也不用躲躲藏藏。”

两个人视线交错，元星看到他额角的汗水，在细碎的阳光下亮晶晶的。

笑了笑，道：“村里没几个年轻人，老人就算上网也不会关注你，所以，你若能一直留在这里，以后都出门可以不用遮掩，不用担心被人跟踪。”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内心最渴求的事实。

说完，非但没感到轻松，反而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贺北时张了张口，准备回应。

他却开始惧怕眼前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先一步说出口，道：“其实过段时间我就回去工作了，你想留下也没办法了，所以，且行且珍惜。”

贺北时愣了愣，有些恍惚。

他来青岩村还不到十天的时间，在漫长的一生中，连千分之一的比例都不到，却以为自己要留在这里一辈子，真是件十足可笑的事情。

他有些无措，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

回去就意味着分道扬镳，元星想多留一段时间，那句且行且珍惜不只是对贺北时说的，同样也在告诫自己，珍惜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半月……一月……再过两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次次的推翻自己，一次次的蹙眉摇头，只希望时间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啊？”贺北时好像有些不满意，眉头微皱，道，“两个月？”

他们已经穿过平地，走在了上坡的地方，脚下常常有细碎的石子，穿凉拖踩不稳容易崴脚。

元星腿上放慢了速度，嘴上却有些焦急，问道：“是时间太长了吗？其实不用那么久也行，你如果想提前离开，告诉我时间，回去的路上我们可以……可以做个伴。”

一口气说完，身边忽然变得很安静，衬得他惴惴不安的心更加慌乱。

元星再一次后悔了，不该这么急切的，不该表露真情的。

他一向伪装的很好的平静淡然，好似在这一刻从内部戳破了。

贺北时……会怎么看他……

啊，原来你的清高都是装的，原来你在卑微的暗恋我啊，懦弱的胆小鬼。

大脑已经彻底混乱了，越想越是一团糟。

元星彻底分不清刚才说的是什么了，不自觉的放快了脚步，想要独自静思片刻。

因为慌乱，他忘记了自己一向谨慎，怎么可能说出露骨的言论。

其实刚才什么都没有暴露，他只是在邀请一个人买同一趟列车的票回家，这放在任何普通朋友之间都是很正常的行为。

贺北时在后面追着他的步伐，喊道：“星星，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你从前就有这毛病，唉，我穿着拖鞋呢，别走那么快。”

脚步微凝，忽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元星回眸，看到贺北时被路边的藤草绊倒，人趴在地上，鞋子飞出三米远。

他一惊，连忙回去把人搀扶起来，关切道：“怎么样？哪里疼？”

贺北时委屈的撇嘴，歪头倚靠在他的肩上，道：“都说了别走这么快，星星，你怎么不等我。”

“对不起……”

“不用道歉，”贺北时伸了伸胳膊，彻底搭在他的肩头。

山间的小路上难免有碎石，方才摔的地方还好，是软泥地，但膝盖处磨破了一层皮，往外渗出了血珠。

“扶我回家吧，另外，我想吃西瓜。”

元星点头，弯腰把他的鞋捡起来，声音有些沉闷，道：“好，我给你买。”

他们走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山林里树木多，不热。

贺北时半个身子贴着身旁的人，元星看他走路很慢很费劲，拽了拽肩上的胳膊，提议道：“要不然你在这坐一会，我去借辆车子。”

贺北时瞪大了眼睛，把人揽得更近，胳膊紧紧箍着怀里的腰，道：“山上有狼，你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元星有些不自在，想推开他，但对方现在全然是个不能行动自如的伤者，而且很恐惧。

仰头看了一眼满目翠绿的山林，他耐心解释道：“这就是个小山，走一小时就能穿到山对面，赵爷爷经常牵着羊来喂，放心，没有狼。”

贺北时盯着近在咫尺的脖颈，无法冷静。

忽然间，侧方灌木丛很剧烈的动了动，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星星别怕。”

他一手把人护在身后，一手攥紧了拳头，对着灌木丛，咬牙道，“古有武松打虎，今有我贺北时揍狼，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看着他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元星心底还是泛出阵阵暖流。

那是一片覆盖很密的灌木丛，灌木长势也高，有将近一米。

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后退。

不会真有狼吧，元星心想。

疑惑之际，眼前闪现一抹白色，还没看清那是什么，视线忽然反转，他整个人被贺北时扑倒在地上连打几个滚。

贺北时当作肉垫挡在地上，一只手护着他的脑袋，微微喘息着。

元星望着他，眼里有一片温柔银河淌过。

短暂的视线温存片刻，旁边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脑海中的警铃同时响起，转头看过去。

“咩——”

白色的，是一只羊。

不，不仅仅是一只，它的身后还有五六七**十只，一个接一个的往山下跑，路过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时，还知道绕路走。

再抬头，赵爷爷扬着木鞭子走过来，看到他们这副模样，眼底一片惊诧。

“小元，小贺，你们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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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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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披狼皮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