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满雪半梦半醒,以前的那些过往,在火焰中变成光怪陆离的梦境,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和怒骂声,如浪潮一般朝他席卷而来,他拔足狂奔却怎么都逃脱不了,时而如被火烤,时而如坠冰窖,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就在以为自己要溺毙的时候,他看到很久没见到的母亲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的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安抚他说让他“别怕”。
到最后抱着自己纤细的手,突然变成一只健壮有力的臂膀,好闻的茉莉花也带上了烟草味,他抬头去看,却看见一张锋利的脸。
四周的环境变成一片废墟,抱着他的人变成了陆世锦。
陆世锦对他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猛然推开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见完全陌生的房间,古朴的家具和整洁的床被,他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昨天穿的那套了。
眼神一滞。
他记得,昨天自己昏迷前,陆世锦冲了过来。
那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是谁换的?
这时,“哗啦—”,门被打开。
“你醒了?”带着惊喜的声音。
他凝神,看见陆世锦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红十字药箱的外国医生。
“昨天是你……”薛满雪刚刚张口,而男人几步向他走来,接着半跪在他床边,随即弯腰朝他靠近,他凝住呼吸想躲。
阴影盖过来,额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男人带着思索的声音响起,“好像不烧了。”
薛满雪皱起眉头,陆世锦却先一步放开他,又朝那个外国医生说:“麻烦你再帮他看看彻底好了没。”
“好的,陆先生。”维克多拿出体温计,对薛满雪示意道,“薛先生,你把这个夹在腋下,五分钟后取下来。”
虽然还没搞清状况,薛满雪有些犹豫,但看对方等候的目光,还是选择了配合,点头道谢后,他按医生说的去做了。
五分钟很快过去,维克多检查过体温计,对陆世锦说道:“36.8度,薛先生已经退烧了。”
陆世锦:“已经没事了?”
维克多点头:“目前来看没事了,后面只要再吃点药,再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就这么简单完了?”陆世锦在旁边不依不饶,“不再查查?他昨天可是昏过去了,高烧说大了可会引起肺炎的,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维克多试图解释:“他的发热症状已经缓解,确实没有检查的——”
陆世锦打断他:“你再检查一下。”
被看诊的薛满雪静静看向他,目光有些复杂。
维克多却无语,哪这么容易得肺炎?昨天他就检查过了,这个美丽青年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再加上救助又及时,现在脸色也正常,早就没什么问题了,再检查纯属多此一举。
但他早领教过男人的偏执,为了尽早结束看诊回家,更不想再被枪抵着,便拿出听诊器:“那好的,我再帮薛先生检查一下心脏,以确保没有患肺炎的可能。”
陆世锦这才放过他。
一切结束后,维克多又给薛满雪开了很多维生素,叮嘱了一下后续注意事项,这才拿着自己得来不易的诊金,脚下生风,连陆府要派车送他都拒绝了,在门口拦了个黄包车就跑了。
“饿吗?想吃什么?”陆世锦坐到了薛满雪床边,刚想替他扯被子,就被他拦住手,他顿了一下,抬起眸子。
薛满雪正静静看着他。
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还夹了一丝警惕。
警惕?
陆世锦霎时恼火,救他还不识趣了是吧?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一声——
“我衣服是你替我换的吗?”
喉咙像被打了一拳,陆世锦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昨天自己抱着他亲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何止换衣服,他可是摸遍了他全身。
迎着对方质疑的眼神,陆世锦滚了滚喉结,直接选择撒谎:
“不是。昨天我临时有事,府里的下人帮你换的。”
薛满雪皱起眉头,有些不信:“是吗?”
陆世锦被人骂过被人怕过,唯独没被人当贼一样防过,明明干坏事的是他,可薛满雪那眼神一扫过来,他心头莫名就是一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直冲脑门。
于是不乐意了。
“啧,薛满雪。”他抱胸嗤笑一声,“现在什么意思?我救了你,你不感恩就算了,一醒来还这种审问犯人的口气?”
“我……”被他提起昨天的事,薛满雪攥紧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陆世锦直起腰,覆在了他头顶,“天天听你说那些义正言辞的话,还以为你多有良心,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察觉薛满雪往后退的动作,他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背后怎么全是汗?做噩梦了?”
他的话让薛满雪心脏一跳,他刚想往背后去看,手却被男人紧紧抓着动不了,“让我看看。”
“不用,我自己擦。”
陆世锦沉着声音:“别动。”
薛满雪去挣他的手,却被他手上一点猩红给吸引住视线。
他这才发现,男人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两人的动作,雪白的纱布透出刺目的红来。
目光一顿,他想起昏迷前的场景。
他停住动作,说:“你手上流血了。”
陆世锦被他提醒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有伤,皱起眉看向自己手上伤口,神情带上一丝烦躁——那狗东西真阴,把刀片藏裤腿里,划得他猝不及防,要不也不至于现在受伤。
“你伤的——”薛满雪刚想问伤的重不重,就被敲门声给打断。
门口安瑾的声音响起。
“少爷,港口那边派人来了,说船到了交货口,问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听到他的声音,陆世锦从床上坐起来问:“货都齐了吗?”
“齐全了,还有一些赵家送的赔礼,我都跟着货一起装上去了,几个调度也都准备好了,大约明天我们就能到平京,这里有一份货物清单,您要看看吗?”
陆世锦示意薛满雪披上|床边的外衫,等薛满雪从床上起身,他则走下床去开门:“给我看看。”
等安瑾进来后,陆世锦接过他手中的清单查看起来。
在两个人谈论起接下来的安排时,薛满雪却听陆世锦提到要带自己一起走,他出声打断,问:“你要带着我上船?”
“不然呢?现在你病刚好一个人谁来照顾你?”陆世锦却毫不犹豫,“更何况你不是打算要回平京吗?跟我一起上船好了。”
看他不说话,他又皱起眉:“怎么?你不乐意?”
“没有。”薛满雪攥着手,不想和陆世锦起争执,把拒绝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们忙你们的事好了,我自己能回,再说我行李箱还在宾馆得回去拿一趟。”
“不用。”陆世锦打断他,“行李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让人帮你拿过来了,马上给你送过来。”
薛满雪瞬时:“你知道我住哪?”
陆世锦:“想知道你住哪很难吗?”
薛满雪拧眉。
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脚步匆匆,额头上全是汗,正是那个帮忙拿行李箱的下人。
“少爷,薛公子的行李箱出了点意外。”
薛满雪顿时抬头:“什么意外?”
“不好意思薛公子。”那下人看到他,恭敬朝他作了个揖,“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宾馆窗户没关,昨天又下了一夜的雨,放在窗边的行李箱就淋湿了。”
说完,一行人将行李箱了抬进来。薛满雪看见半边行李箱都湿了,想起他给陈星雁带的东西和芳芳的长命锁,再顾不上其他,连忙走到箱子边去查看。
他拉开拉链,看到里面装零食的牛皮纸都被雨打烂了,眉头皱起,又找到隔层,待看到里面放着纹丝不动的长命锁后,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重要的东西都没丢。
陆世锦看薛满雪蹲在地上,神情很有些失落的样子,眉头狠狠一拧。
“养你们吃干饭的是吧?这点小事办不好?拿个行李箱还能出意外?”
一群人垂着头不敢说话,虽然各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事说到底也怪不上他们,但少爷心情不好,肯定要拿他们出气,除了受着也没其他办法。
“是我自己的问题。”薛满雪及时开口。
“昨天出门我忘关紧窗户了,这件事不能怪他们。”他把行李箱合好,从地上站起来,对陆世锦说道,“没关系,只是一些零食,不值多少钱,我重新买就好了。”
陆世锦却望着他行李箱里的东西,沉思了半天,突然说:“不用,我陪你去买。”
薛满雪愣住:“什么?”
“既然这事和我有关,那就应该我来负责。”陆世锦拉住他的手,“走,想买什么跟我说,我来付钱。”
薛满雪皱眉拒绝:“不用了——”
“船还有两个小时开,抓紧。”陆世锦边走边吩咐安瑾,“拿个新行李箱帮他把东西装好,你再叫上老胡,让港口的货船等我们。”
脚步稍稍一顿,目光冷冷地扫了扫屋内下人:“要是再敢少一件东西,今天你们就自己绑块石头跳海里,别出现在我面前。”
一群人战战兢兢回答:“知道了,少爷。”
对他的作风,薛满雪眉心狠狠一跳,开始去挣他的手:“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
“不用你解决。”
对他的强势,薛满雪胸膛接连起伏了好几下,忍了忍说:“我说了我自己——”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穿长褂的人,对陆世锦说道:“少爷,温老爷来了,在客厅等您。”
“外公?”陆世锦停住动作,面带疑惑,“他怎么现在来了?”
那穿长褂的人往四周看了一眼,走到他身边,放低声音说:“老爷知道您要走了,说来送送您,还有……和您谈谈赵家的事。”
陆世锦皱眉思索了片刻,没有迟疑地说:“我这就来。”
手腕被松开,薛满雪终于得到喘息。
可男人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过头,对他说道:
“你下午留在这里,等下有人给你送饭,缺的东西他们一会儿给你原封不动地买回来,到时候等我一起上船。”
这次没等薛满雪回复,他直接跟着那人走了。
啊啊抱歉,宝宝们。
更新晚了。
(为了多个榜单,这篇文应该会晚个一万字V哈[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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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