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四人齐聚沈宅。
林星纪沮丧地说,“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孟大哥从抵挡务出来,我就一路尾随那个代理人,可能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行迹,我跟着他走进了一片七拐八绕的巷弄之中,没多久我就跟丢了。”
孟时旻慢条斯理地说,“文先生我们大可以抓回来审,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引爆陈东家和永裕钱庄的矛盾,让永裕背后之人来追杀我。”
“你打算怎么做?”沈终夜问道。
孟时旻道,“很简单,出点钱,让借我们丝绢的那位布庄东家,帮我们演一出戏。让他去找钱庄,就说那五千匹绢我分文未给,却私自把绢押给了钱庄。他自然要向钱庄讨回他的丝绢,如果钱庄不给,就威胁钱枫要把他告到余杭府去。
钱庄一旦知道丝绢不是我的,就会认为我做局,要空手套白狼。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把我找出来。
他们多半会先去熙春楼寻我,一旦得知那两个仆从是我临时雇来的,便会急得六神无主,必然要动用幕后之人的力量来搜寻我的踪迹。
到时候我就明晃晃地站在城郊密林外,你事先让上四军埋伏在我周围,等着他们的人入彀就行了。”
沈终夜点了点头,“我会通知吕彦章,让皇城司同时动手,查抄永裕钱庄,抓捕钱枫和文先生。”
“如果余杭府尹带兵出动,我要出面阻拦吗?”林星纪问道。
“要,”沈终夜嘱咐道,“我会给你一道手令,届时你交给余杭府尹即可。”
翌日晌午,从沈终夜那儿捞足了油水的布庄东家杨维,敲响了永裕钱庄的门。那拍门声如催命的魂铃,一阵急似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屋内的伙计耐不住性子,终是敞开了大门。
杨维见门开了,便无视伙计的询问,大步闯进了钱庄。他一边吼叫着“狗屁钱庄,还我布来”,一边向内室闯去,这动静把掌柜吓得不轻,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了杨维,冷脸打发道,“您又不是咱家的主顾,在这瞎叫嚷什么,出去出去!”
杨维随手抄起一个板凳,作势就要往掌柜头上砸,几个伙计赶紧上前架住他,正要把他推出门去,杨维骤然大喊道,“兴隆货行那五千匹绢是我的,你们怎么能不经我允许把它拉走!光天化日之下,掳掠别人的家财,横行霸道!我要去告官,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这一喊吓得掌柜魂飞魄散,他赶紧让伙计又把杨维请进了屋。
他战战兢兢地说,“老哥哥,劳烦你再说一遍,兴隆货行那五千匹绢是谁的?”
杨维装出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咆哮道,“敢偷老子的货,老子跟你们拼命!”
掌柜深吸了一口气,“老哥哥,咱们钱庄抵押货品,都是有契书的,您怎么能证明,这批货品是您的呢?”
“我的丝绢,每一卷的封条上,都有我信达布庄的名字。不仅如此,我还带了税引,来,你掌掌眼,”杨维从衣襟里掏出税引,掌柜瞥见税引上明明白白地誊写着这批货物属于信达布庄,当即吓得两腿一软,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拽着杨维的衣角,哀求道,“老哥哥,求求您先别报官,我这就叫咱们东家过来,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那边厢,伙计们火急火燎地跑去找钱枫,钱枫匆忙赶到,听说是这么个情况,赶紧设法稳住杨维,他和颜悦色地说,“老兄弟,我们是受人蒙骗的,有个姓陈的骗我们说这批布是他的,那货行东家也不否认,一来二去,我们也没多想,就收了这批丝绢作为抵押,还借了他一万两白银呢!咱们也是受害者,还请您多体谅。”
杨维恼怒地说,“你被人骗了是你的事,没道理扣着我的货不还!”
钱枫赔笑道,“杨东家,货物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掉。烦请您稍等我们几天,我们追回了钱,就把丝绢都退给你。”
杨维放声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三天之后你们不还,我就去官府告状,大不了就是敲登闻鼓,咱们走着瞧!”
杨维走后,钱枫才忙不迭地掏出手绢,拂拭满头的汗水,他赶忙叮嘱伙计道,“快备马车,我这就去见文先生。”
少顷,一辆富丽的马车从钱庄后院飞驰而出,穿过蜿蜒屈曲的巷陌,在城东一间大宅的后院外停了下来。
钱枫火急火燎地拉响了院外的门铃,不久后一位家仆打开院门,将他让了进去。
钱枫着急忙慌地问道,“文先生呢?”
“在呢,”仆从答道。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循规蹈矩了,钱枫在庭院回廊里狂奔起来,偏偏木质铺地刚刚用水冲洗过,他脚下一个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钱枫强忍着疼痛起身,干脆把鞋一脱,赤着脚向回廊尽头奔去。
到了回廊尽头的小屋外,钱枫便砰砰砸起了门,高声呐喊道,“文先生,出事了,出事了!”
良久,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敞开了,文先生从门隙中露出不满的神情,
“这边正在谈事呢,怎么横冲直撞的?”
钱枫急得满脸通红,“文先生,昨日贷出去那一万两,咱们不是收了五千匹绢作为抵押嘛。今个儿我才知道,那五千匹绢不是陈旻的货!您别多问了,赶紧叫家丁去追陈东家吧,务必现在出动,再晚就来不及了!我的脑袋是小,大东家的钱可不能这么白白打了水漂呀!”
文先生冷哼道,“这个陈旻好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钱东家,你也别太忧虑了,在这余杭府,还没人能翻出我们的手掌心。
大东家养兵千日,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文先生阔步走出屋宇,穿过廊下,在后院西侧的一面大鼓前站定,他执起鼓面上的鼓槌,快速有力地敲打着,重复着同一个节拍。沉郁的鼓声穿庭而出,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宅邸里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向院落,他们躬身疾行,井然有序地在院中排列成行,钱枫定睛一看,那阵列里足有百余人。
文先生肃声道,“弟兄们,你们的任务来了!由钱东家带路,你们给我去把陈旻身上的银票追回来,没钱就得见货,没货就得见人,不死不休,都听到了没有?”
黑衣人齐声道,“喏!”
文先生放声道,“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属下们一定完成任务!”黑衣人们欠身道。
片刻之后,十辆马车整齐划一地从后院疾驰而出,如飞火流星般向城西驶去。
一柱香过后,钱枫带领二十名黑衣人闯入熙春楼,追债一向是黑吃黑,掌柜也不加阻拦,默许他们上了三楼。钱枫在天字号房外停了下来,他先招呼黑衣人藏在门的两侧,自己叩响了房门。
钱枫伪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腔调,高声道,“陈东家,开开门,我是钱东家,有点事找你商量。”
很快便有一位仆从应了门,房门訇然洞开,却不见陈旻的身影。
那仆从为难地说,“我们东家昨天就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呢。”
钱枫赶忙追问,“那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仆从木讷地摇了摇头,“我们都是他临时雇来的,那里晓得这么多。”
钱枫的心一下子凉透了,陈旻从昨日起就行踪不明,很可能眼下已经出城了。这人一旦出了城,寻人便如同大海捞针,再也不好找了。
钱枫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脑袋嗡地一下没了方向,走着路还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为首的黑衣人急忙扶住他,婉言提醒道,“钱东家,现下我们得去各个城门查问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出城。”
钱枫急中生乱,盲目地问道,“可余杭府有大大小小十二个城门,要从哪个找起呢?”
那黑衣人耐心地说,“您得先找人赶制一幅画像,我们好拿着画像去询问不是?至于寻人,我们就先从人流密集的门开始找。”
“是是是,”钱枫扶了扶额,“我现在就找绘影匠去画陈东家的像。”
有了画像之后,钱枫带着百余名黑衣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城北的余杭门。余杭们是余杭的漕运要道,货流人流量都不小,自然也是陈旻最可能离开的路径。钱枫到了余杭门内,撒了一大把银子去贿赂盘查的门卒,门卒确认没见过陈旻之后,钱枫连忙调转车头前往钱塘门。
钱塘门比邻西湖,游客众多,这回钱枫刚刚展开画像,门卒就认出了陈旻,他告诉钱枫,约莫在半个时辰前,陈旻离开了余杭城,于是钱枫慌忙领着黑衣人出了钱塘门。
到了钱塘门外,钱枫命令黑衣人分成三组,同时向南北西三个方向搜寻陈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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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