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鸿 第4章 初战告捷

见众人无话可说，沈终夜道，“那我开始布置军阵，依孟时旻之策，可以把我们的楼船和斗舰均匀分布在正面防守敌军，各船都备足火炮。中间则用海鳅船、车船之类轻灵快速的船只填补空缺。

至于和州城的防守，第一关便是要利用好水流，敌军从滁州南下，必要经过乌江、龙潭水与姥下河中的两条，我们派工匠专程守着三条河堤，在燕军要渡水之时，趁势决堤，让他们的战马跑不快，届时再交锋，我们就不算吃亏。

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城郊的清野，也将临河而居的百姓都转移进了城，至于城内，只需预先设置好四座箭楼，其余的照常准备，到时再随机应变。”

诸位统制都未提出异议，议事就如此结束了。

一干人等从衙署中离开时，韩世渝趁机叫住了王柯，他有些不解地问，“为何我总觉得沈统制的计策没有说完？”

王柯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统制向来多疑，也是为了防着自己人通敌，他不会把通盘谋划一应说出。”

“你们这位沈统制还真是心细如发啊，”韩世渝感叹道。

“唉，谁说不是呢，”王柯冲他眨眨眼睛，“他擅谋算，我们做谋臣的，在他面前个个谨小慎微，生怕他嫌我们没用。”

“你可知道那个白统制究竟何许人也？”

“你不知道？”王柯诧异地看向他，“白洵直是淮东军大帅白季英的小儿子。”

韩世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余两个统制愿意听他的意见。

翌日清晨，天**曙，燕军就迫不及待地重兵出击，谷截有为为了避开鸡笼山的狭长的山道，选择兵分二路，一路从全椒向乌江西侧行进，另一路则从韶关向新塘进发，打算从西南两面夹击和州城。

沈终夜将五万安军囤积在城南，城内仅留下六分之一的兵力把守。很快先行探路的斥候【1】便回报了敌军的动向，南侧的燕军需要渡过姥下河与龙潭水才能摸到和州城下，可谓是正中沈终夜下怀，然而北线的燕军却沿着乌江西侧而行，走了一条无需渡河的坦途，将会率先到达城下，沈终夜沉吟片刻还是命令工匠将乌江的中段决堤。

虽然不明所以，轻骑还是遵守命令，让工匠掘开了大堤，此时北路的燕军先锋，沿着乌江即将走到中段，一瞬之间漫灌而来的江水淹没了西侧的农田，滚滚乌江奔涌而来，燕军前锋狼狈地向西逃窜，可战马再快哪里快得过水流，马蹄到底还是被水阻滞，不得不慢了下来，队伍很快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副帅仆散苏勒不得不下令全军缓行，到浅水区重整队形。

燕军前锋前脚刚到达浅水区，后脚白洵直统制带着五千轻骑兵把步履沉重，浑身是水的重骑，打了个措手不及，顺势斩杀了一小部分敌军之后，白洵直没有恋战，他火速带兵退回城中，仆散苏勒见状也没有穷追不舍，而是选择在城外扎营休整。

姥下河与龙潭水一西一东，平行走向，而和州城正位于两河之东。此时谷截有为亲自带领南路燕军来到姥下河西岸，沈终夜带着六万大军倾巢而出，借助水师的舰船，向南渡过龙潭水，到达姥下河东岸。

安军到达东岸之时，燕军的大部队已经开始涉水横渡姥下河，沈终毫不犹豫，再度下令决堤，滔滔河水奔流四溢，把战马吓得裹足不前。在平原上威风凛凛的重骑，由于载重大，吃水深，在水中霎时成了笨重的蠢物。不少步卒没能站稳，只能迎接被水流冲走的命运。

屋漏偏逢连夜雨，蓄势待发的安军抓住了这片刻的破绽，转瞬之间，密不透风的箭雨坠入敌阵之中，水中的燕军不及闪躲，纷纷被射了个正着，许多燕军因为惊慌在水中挣扎四散，弓箭却像长了眼睛一般追逐着他们。

就在沈终夜以为燕军会稳妥起见，选择撤退的当下，谷截有为却命人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他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要全力渡河，毕竟如今安军夹在两河之间，进退维谷，只要半数队伍能够渡过姥下河，燕军便可转败为胜。

眼看燕军选择强行渡河，沈终夜吩咐亲兵让战船准备好霹雳炮和神臂弩，随时待命，又命虞候【2】去城中准备面向城南床弩，自己则率领全军与燕军正面交锋。燕军前锋渡过姥下河之后，安军变阵为甲兵在前，枪兵与弓兵在后，由于后方是龙潭水南岸，没有退路，安军个个奋力拼杀，勇猛异常，一来二去，渡河而来的几万燕军不仅没讨到便宜，反而落了下风。

燕国铁骑一路南下，几乎是无往不利，此时忽然遇到强硬的抵抗，显然有些乱了阵脚，随着越来越多的燕军渡过姥下河，燕军在人数上渐渐占据上风，可两军仍呈相持局面。沈终夜没有贪功，果断命令全军且战且退，漫天雾霭干扰了谷截有为的判断，眼看安军主动撤退到背水的位置，他便号召燕军发起了猛烈追击。当安军全体退守龙潭水西岸时，沈终夜遽然变阵，将步卒分成十个独立的方阵，方阵之间的空隙，为舰船让出了攻击位置。

隐匿在大雾中的舰船如鬼魅般摸到了岸边，燕军发现安军的阵形出现空隙，便不管不顾地向前冲，不想等待他们的却是楼船与斗舰上的神臂弩与弩手们。神臂弩射程长，威力大，是安军的看家利器，弩箭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冲上来的燕军前锋瞬间成了刀下鱼肉。

一轮弩箭射完，楼船与斗舰开始大量投掷霹雳炮，霹雳炮一炸，本就视线受阻的河岸边更是硝烟弥漫，许多燕军未及反应，便已葬身火海。

沈终夜打算见好就收，趁着烟浓雾重之时，他悄然带领全军上船，撤回了龙潭水东岸。

此时安军虽暂且退却，燕军却变得骑虎难下，如果要追击，就一定会被决堤放水，若是撤回姥下河西岸，则安军很可能会在他们撤退之际杀个回马枪。

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谷截有为只好吩咐全军按原计划渡过姥下河，在两河之间待命。

第二日燕军副帅仆散苏勒得知谷截有为的部队卡在了龙潭水与姥下河之间，他索性改变战略，转而进行包围战。

和州城东外不远处就是长江北岸，江内停泊着大量的水师舰船，这些舰船的军需补给大多依靠城内供应。至于城内的粮草，则需要从城外获取。只要将和州城远远地包围起来，不仅这座城会成为没有出路的孤城，连带城外的水师，也失去了主要的补给来源，时日一长，和州将不攻自溃。

这个包围的计策，还有一个很大的实惠。一旦城南被包，就会迫使沈终夜做出抉择，要么让出龙潭水退回城中，要么龙潭水北岸的安军就会夹在两支燕军之间，失去策应，成为瓮中之鳖。这种情况下，沈终夜只能选择班师回城，这就意味着，原本卡在两河之间的南路燕军将顺势脱困，渡过龙潭水与北路汇合。

沈终夜撤得很快，燕军人多势众，远远地将和州城南北西三面围住，并不困难。难点在于切断城东前往江面的要道，这段宽约一里的通道西侧是和州城墙，东侧是江面，一旦燕军切入，必然会引起安军猛烈的夹攻。

围住和州城的南北西三面之后，仆散苏勒选择用人海战术，集中火力，强行冲开东侧的要道。他让一半的士兵面对城墙，一半士兵正对湖面，同时展开进攻。一边发射大量的弩箭迫使舰船远离江岸，另一边则用投石车与云梯进行攻城。

城内的沈终夜命在高台人架设可以远距离攻击的床弩，同时在事先建好的箭楼中架设神臂弩，配合弓箭手对城下的燕军进行扫射。同时用滚木擂石与滚烫的金汁铁水防御不断爬上云梯的燕军。大部分兵力投入防守之余，他另派一支部队在城墙边挖起了地道，预备通过地道来运输粮草辎重进城。

两军在要道对峙了大半个白天，眼看暮色将至，久攻不下的燕军士气变得低落起来。沈终夜果断决定转守为攻，下令全军预备火攻。弓箭手纷纷换上火药箭，随着一声令下，数不清的火药箭如同失坠的流星急速向城下飞去，精疲力竭的燕军不及逃命，便被烈火灼伤，他们在流矢中左冲右突，你推我搡，却仍不能避免被击中的痛苦。眼看伤者众多，仆散苏勒不得不选择鸣金收兵。

接连两日的胜利让安军士气大振，然而衙署里沈终夜的表情却颇不乐观，他向诸位统制与韩世渝解释道，“人数的悬殊摆在那里，如果敌军没有发现密道，那么尚可撑个十天半个月，一旦敌军发现密道，补给被断，城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1】斥候：侦察兵

【2】虞侯：低级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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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战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