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男鬼追了两世 第76章 匪患

队伍人数骤减，东方盈带走部分士兵乘着夜色先行离开。待清早旭日初升，余下的士兵们休整一夜后重新打起精神，押送着辆辆粮草马车缓缓驶离大山村范围。

又一次到了平坦的大道上。

祝魏倏地压低速度，转头吩咐：“再走三里地，所有人在前方林荫处停下。”

随行的几位副将不明所以，仍依言行事，大声传达军令。

“可是昨夜的村民有何古怪？”南宫漠靠近询问。

祝魏摇头，斩钉截铁：“真情实意。”

昨夜南宫漠给出的银锭数额不小，观其反应不似被金钱收买或威逼利诱过。而那里正谈及安丰县官时的神态，亦不似说谎掩饰。

“先前我令东方盈带人去寥县……只是如今，他恐怕会回来。今晨他卯时出发，我等暂且在此地等待半个时辰。若不见他回来，再去阳泉一探究竟。”这东方盈惜命娇气，若有古怪他不会独抗。

南宫漠微微皱眉，冷着脸；“可要将消息禀告给太子他们？”

“再等等。”祝魏抬眸看他，轻嘲，“我怕敌人不止一个。”

当初杀了崔奕，她和祝汀间便只剩下互相迫害的唯一道路了。只是那时若再对祝汀动手显然为时过早，纵是成了也弊大于利，污点难以洗脱。如今已过三年，倒是万事俱备了。

南宫漠略一思忖，担忧问：“这东方先生可否值得信赖？若非滔天大事，与柊不好动身。”祝叶在前线大营，若无皇帝调令无法擅自离开。

尘沙飞扬，马蹄声沉重混乱。远处出现了一群靠近的人马，为首的赫然是东方盈。

祝魏拍拍身边人肩膀，“常言道患难见真情。此番便能知晓此人可否一用了。”她似笑非笑，又俯身过去以极轻的声音道：“流景安心，我已令张镶带三百精锐直接去六安城外候着，随时差遣。”

南宫漠轻叹一声，这才放心。

*

清早方才离开的东方盈，此刻又气喘吁吁地回到了祝魏面前。他姿势豪迈坐在地上，饮水大口呼吸。

待他休整片刻，祝魏这才询问：“亓瑾慌乱撤回，可是寥县之中有何异样？”

东方盈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抬脸看她，“我等未入城中。当时盈刚靠近寥县范围，发觉沿途不见多少流民便产生怀疑。于是率领小队前去侦察，竟撞见城门外有手持长矛的百余人小队不断巡逻，震慑呵斥流民靠近。”

他轻啧一声，“这倒寻常。可紧接着我又见城中走出一身着知县官服的陌生男子……和两个熟人。按记载这当地知县应当是个有美须髯的高个儒雅男子，今日那男子却胡须粗犷、颧骨高，面貌凶狠。”

祝魏转头看了眼同样诧异的南宫漠，实在觉得荒谬，“胆大包天！此地胆敢未得朝廷调令便私自替换城中官吏？”

东方盈环视左右，又沉声道：“而那遮遮掩掩伪装成守城将领的熟人，乃是丞相大人二子，盛执与盛瑾！”

听闻此言，众人皆惊骇。

祝魏立即下令，“亓瑾快将那只矛隼唤来，务必速速将此事报告你的兄长，令他进宫面圣！”

“风云过来！”东方盈吹了一段声音后又招手，一只不小的矛隼当即自远处迅速飞了过来，在几人头顶的枝干上停下。

祝魏命人拿来纸笔，斟酌言辞写清寥县情况。最终又言「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有战事将至」，才封好信递给东方盈。

矛隼飞天，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祝魏不敢耽搁，又下命令：“现在便动身去安丰县！”

“是！”众人领命。

*

两日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安丰县。

行进速度快不起来。一踏进此地范围后流民数量暴增，一路走来众人见惯了荒芜情形，到这时才有了些大规模逃荒的真实观感。

越是靠近城门，人群愈加拥堵。

待彻底看清那寒光凛冽的兵器与气势骇人的士兵后，流民们才十分畏惧地畏畏缩缩退散，清出足以令马车通行的道路。

祝魏减缓速度，驾马前进时贯微洞密，将周遭一切事物收入眼中。

城门附近支起许多口大锅，热气滚滚，似乎在施粥。锅两边有士兵把守维持秩序，无数流民捧着破碗排队。

其实十分浅淡的粮食香气，却足以让躁动不安、痛苦麻木，经历过无数分别折磨的人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甘愿去忍受饥饿多熬下去一天，这便是朝廷赈灾的意义。

祝魏的目光继续移动，很快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个身着官服、有书卷气的端正男子——此人便是安丰知县，刘雇。

锅里的东西黑乎乎但算得上粘稠，刘雇站在施粥的队旁，亲力亲为地舀起满满一勺食物，毫不嫌弃地倒入那流民捧着的像是头盔一样的肮脏容器内。他笑着殷切问候，似乎当真心系苍生。

……做戏吗？祝魏眯了眯眼，目光晦暗。

待大军靠近城门，这刘雇才舍得离开粥锅那里，整理好衣衫迈步款款而来。

他恭敬作揖，深深弯腰，语气却不卑不亢：“下官是这安丰县知县刘雇。参见二殿下，见过各位将军！”

“快快免礼！”祝魏翻身下马将人扶起，勾唇温和道：“眼下灾情肆虐，匪患猖獗。一路走来魏实在见过太多惨状，却未见一个值得一提的好官。唯独刘大人美名远扬事必躬亲，今日一见当真叫人钦佩！”

刘雇面露不忍叹息，“殿下谬赞。不过是将心比心，雇幼时便因天灾承受过亲人离别之苦。如今为官后有了能力又恰遇同样情景，岂能不竭尽微薄之力造福苍生？”

“今日这城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啊。不知这些日子大人每天要用掉多少米粮，县衙粮仓如今可还有剩余？”祝魏关切询问。

刘雇颇为为难，长吐一口气，“下官无能，粮仓存粮半月前便已耗光，这些日子全靠城内豪族接济，眼下早已捉襟见肘。若公子今日未至，恐怕明日我等便要断炊了！”

祝魏道：“吾自然知晓大人义举，包括城内捐赠之人的善举……必会将此事记录好禀报父皇。然此番并非独安丰县受旱情影响，带来的粮食也需分配给扬州数城。恳请足下尽数告知叫魏规划一番，莫漏掉任一城池。”

刘雇忙愧疚道：“公子息怒！若如同今日一般掺杂其他东西，一日用掉十多石便足矣。”

几千人左右这个数合理，只是他先前岔开话题或许也是在心中算了一番。祝魏不依不饶又问：“城外除了这寥县、阳泉百姓，可还有其余地方来的？这些人大概何时过来的？”

“北边几个城也有些流民逃过来。既无人驱逐，这些人陆续着赶来。且容臣下回忆一遍……唔，最初在旱情爆发没几日便有人逃来了，不过那些人已经入了城安顿下来。”刘雇对答如流。

又是几番寒暄。

祝魏上了马，最后看他一眼，“魏已悉知城中情况。天色不早了，我等便先入城整顿，稍后再同大人相商。”

“城内宅院早已收拾妥善，望殿下委屈一番暂且歇脚。恭送殿下！”

刘雇又行礼，保持着动作一直停留在原地。

*

夜晚城墙外不允许点火，月光皎洁，偶尔被云层遮掩。

一众流民聚集在城外搭设的草棚中休息。更有甚者趁夜色偷偷进行着不能见光的事情。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并不安静。

“噌”“噌”“噌”……

寂静无比的树林中，一声声火焰燃起的声音不断出现，越来越大。

更多人被这古怪声音吵醒，脾气暴躁者相当不悦地怒骂一声走出草棚，打算一探究竟。然而待整个人出来后，却又瞬间熄火，惊愕僵住。

只见那遥远林木之中，团团簇簇的绿色幽光一重又一重升起，高高悬挂在树枝高处，随风摇曳。又闻声声狐狸叫声，高亢绵长相当瘆人，不知源头。

流民惊扰，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苏醒，乱作一团后爆发出更混乱的声音。

恰在此时，那鬼火移动间竟然逐渐呈现出人的模样。火焰摇摇晃晃，那人形火团的面容居然越来越真切，仿佛当真做出了种种表情，随时要活了一般。

人群中有数人大声道那是自己饿死途中的故人，竟然当即痛哭流涕，如同中邪了那般直愣愣向那火光中走去。

众人惶惶，更有甚者神神叨叨大呼“天怒人怨！”，恐慌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守城的士兵也被吵醒，甫一瞧见异象大惊失色，当即跌跌撞撞跑回城内，驾马向着那县衙方向而去。

*

沉重的城门被推开。

众多高举着的火把将此处顷刻照亮，祝魏与刘雇一前一后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浩浩荡荡的士兵们跟在身后，迅速震慑住了城外惊惶失措的流民们。

祝魏慢条斯理吩咐：“婴恭率人去检查那绿火，兰蝴去抓出方才带头闹事之人。”这二人各有优劣，祝楱勇武非凡但智谋不足，南宫泮不善决断但细致稳重。

“是！”“遵命。”祝楱南宫泮纷纷领命。

祝楱匆匆带着一列持着火把的士兵去前方出现鬼火之地搜查。南宫泮又率人迅速找出并制服了先前最活跃的一批人，而后动作粗暴地将其一个个分开扣压在地。

过程雷厉风行，其他人见状皆噤若寒蝉，低垂着脑袋麻木不安的留在原地。

等待良久后。

前去查探的士兵们带着一些枯枝与燃烧后的碎屑返回。

祝楱拱手禀报：“回禀殿下，那绿火不过是故弄玄虚！呈现人形是其所用燃烧物的形状，悬挂绿火的树木附近能窥见荒草被踩踏痕迹，伏倒方向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派去的人尚未传回音信，作乱之人怕是早已逃离。我等靠近时火已燃尽，只得将这些东西带回！”

祝魏扫了眼那些残渣，道：“都放到地上吧。”

“遵命！”

环绕在附近的一众围观百姓知晓这是装神弄鬼，总算真正安心下来。

祝魏看向身旁心不在焉的刘雇，目光微沉，“大人，下马吧。”

“啊，好。”刘雇回过神来，付之一笑。

二人遂大步走向前方被清好的空旷之地。

方才去城内禀报的士兵已将今夜情况仔细描述过，不必再问。祝魏瞥了眼模样虚伪又敷衍的刘雇，又环视一圈面前被钳制跪地的这些人，提高音量冷声问：“是何人称瞧见了亡故亲人？”

被指认出来的人群中陆续有人颤巍巍抬起头来，模样战战兢兢。

一老头匍匐在地，如实道：“大、大人，都是老头子老眼昏花，现在一回想定是看错了！求大人饶命啊！”

妇人抱紧怀中襁褓，哭啼着令声音含糊一片：“当时大伙儿都说那是鬼火，民妇没敢仔细去瞧，只一心想着我那可怜的亡夫，脑子里头那画面越想越是相像，便也跟着哭嚎起来……”

皮包骨的青年也砰砰磕头，语速极快，“小人胆小如鼠，大家一乱我就被吓得魂不守舍，一看那东西在动还有点像人脸，就、就忍不住想起一路上看到的死人脸啊！”

……

一众人纷纷辩解，欲撇清自己在此事中的关系。

祝魏双手抱胸，垂着眸平淡重复：“暴政无道，天怒人怨。”她瞥了眼南宫泮，吩咐：“第一个如此说话的是个男子吧？趁乱起哄不止一人，给我抓出来。”

南宫泮面色严肃：“是！”

前来跟从的兵士皆是多年前线征战的凶狠之辈，拳打脚踢逼供手段屡试不爽。不到一刻钟，操控风向的近十个人便被揪出，押到祝魏面前。

“放了其他人吧。”

“噌”剑刃出鞘。

祝魏拔剑挑起面前跪地男子的下巴，目光沉沉端详一番，轻启唇，“你等不像南星人。是受了何人教唆？”

地面男子紧绷着脸，目光凶恶瞪着眼。突然间挣脱束缚，猛地向前冲去。然还未起身便已人首分离，那颗头颅迅速骨碌碌地滚落向远处。

众人大骇。转瞬之间一条生命消失，那死不瞑目的模样更是吓得围观者惊惧大叫，脑海空白。

到这时候，那具无首身体才不受控地重重砸向地上。

南宫泮一脚将那无头尸首踢远，血液便未能溅到祝魏身上。

祝魏叹口气，望着他幽幽感慨：“明明刀已架在了脖子上，此人是瞎子不成？”她甩了甩剑上血迹，又移向下一个被压到面前之人的脖前。

近在咫尺的冰凉剑刃泛着寒光，随时取命；死人血液的腥味充斥鼻腔，令人作呕。

这人登时硬气不来，当即大声道：“都是山匪！都是那些山匪给了银子逼迫我们这么做的啊！小人冤枉，求大人饶命、饶命啊！”

刘雇抿着唇，思索后缓缓开口，“若说山匪，恐怕便是附近山上的土匪。自旱灾爆发起这些人愈发猖狂，到处作恶。只是未曾想……他们竟会动了撺掇百姓造反之心！”

“既然事情明了，大人留下收拾残局吧。将剩余人尽数缉拿，待返回衙门逐一审问！”祝魏轻嗤一声，转身利落收剑，毫不留恋。

“遵命。”刘雇顺从作揖，掀起眼皮静静望着祝魏离开的背影，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