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男鬼追了两世 第13章 雨中

雨来得又急又猛烈。噼里啪啦，很快打湿周遭地面。

东方秀一时慌乱，忙拉着祝魏的手想将她带到更安全的位置，“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前方恰好有店面，趁雨不大我们快些躲过去吧，小姐！”

祝魏却面无表情，往反方向用力阻止他的动作。

东方秀只得停下转头看向身后之人，不由得目露困惑之色。他迟疑问：“怎么了，小姐？”

祝魏又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他便依言躬身，俯下身凑到她面前。雨水打湿了一切，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此刻面前人究竟带着怎样的神态，正隔着雨水仿佛含情脉脉般与他对视。

毫无征兆地，祝魏一手按住他的后颈，又几步上前将脑袋紧靠在他的胸颈位置。

……！

热意倏地涌上，突如其来又过分亲密的动作令东方秀耳尖一红。而祝魏毫无察觉，闷闷的声音自他胸腔处传来：“阿秀，我们继续去登山吧——就现在！”

祝魏的动作堪称温柔，抬高手臂用袖口内侧尚且干燥的衣料为他擦拭着淌湿面颊的雨水。那道声音轻盈，谆谆诱导：“答应我？”

雨势渐大，二人所着的单薄衣物很快被打湿，勾勒出两种差别极大的身形。

闻言东方秀一怔，匪夷所思，于是又不可置信地问，“小姐的意思是现在、在雨中，我们不去躲雨……而去登山？”

“最多二十分钟雨就会停下。放心，这场雨没有雷电。”

祝魏依旧语气温和，“我给你选择的机会，阿秀可以拒绝。”她退开些距离，抬眸定定瞧着高些的人，雨水迫使她说话间不得不眨了眨眼，然其语气坚决：“然后我一个人去登山好了。”

滴答滴答，耳畔落雨声持续不休。东方秀眉头微蹙，一时无言。

轻叹一声，他动作轻缓地捧着祝魏的脸，又将她的脑袋一点点移动到自己正对面。那张脸被雨水打湿愈加漂亮，那双眼始终乌沉沉一片。

他认真道：“自然是一同前去了。怎会放着小姐您只身一人呢？”

祝魏满意一笑，拉着他的手向阶梯处走去，“嗯，出发。”

*

水汽弥漫，模糊了万般景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此刻都不是该进行登山这种高耗氧量运动的恰当时机。这样大的雨，二人外所有游客都去找地方躲雨去了，山阶空旷。

祝魏的手指紧缚着东方秀的手，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踏上阶梯。

“很快就会到山顶了。”

她微微喘息，空气中水分含量加剧令她的呼吸变得不再轻松。可此刻那双眼炯炯有神，内心充满力量。雨声混杂其中，祝魏用比寻常更大的音量来说话，“一切就要结束了，阿秀！”

外冷内热，黏腻缠绵，东方秀也能感到吃力。

途中每每听见祝魏的声音，他仍绝无漏失地积极回应：“对，我们快到了。”

*

越来越临近山顶。

又一次行至平缓坡处，祝魏渐渐降速，转过身彻底停下脚步。

她笑靥如花，一字一句道：“阿秀，你看看我。”

说着，她便用双手环住东方秀的一只手腕，以一种不算轻的力道带领着他的手向上移动，将其轻轻覆盖在自己脸上后停下。

雨仍在下，只是雨势骤减。绵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周身仿若泛起了点点白光。

祝魏的面庞变得无比清晰，那双眼更是明亮动人。雨水从她脸上滑落，留下道道痕迹。她轻启唇，质问：“我且问你，现在的我看起来如何？难不成憔悴黯淡？”

……娇花照水。就好像风和日丽，微风吹拂时池塘中随之摇曳的朵朵清莲。现在那雪白无瑕的花瓣正倚靠在他的掌心，轻飘飘的——

手心传来了热度，这股温热并不灼人。此情此景，他意识到了面前人的激动焦躁。雨水如同美酒，让她不受控地做出了一番超出常规边界的举动。

……真是个小孩子啊。

东方秀微微一顿，又意识到面前之人本就是个刚十七岁的少女。

他收起感慨，望着对面之人诚实道：“格外鲜活动人。只是您看起来有些伤心。”

沉积的阴郁情绪需要纾解，祝魏压抑掩饰，如今又将这当做兴奋倾泻出来。东方秀想，或许二人真的是心有灵犀的，如今他已能看穿层层叠叠的伪装修饰，捕捉到小姐心之所想了。

得到意外答案，祝魏怔在原地呆呆抬头望他，嘴巴微张。

“阿秀……”她皱眉抿唇，片刻后扯出个笑，随即上前轻轻抱住他又很快松开。隐匿千言万语，她由衷道：“真好。现在我拥有你。”

祝魏又领着他慢悠悠向前走。

“我很开心，至少计划时是如此的。”

她要将心事掏出来示人，心有空缺，便弥补般紧紧拘束住身旁之人的手臂，不自觉用力。

沉思片刻，她总结道：“我和父母手足都不亲，双亲一向偏爱其他子女，各有各的道理。至于祝衡……她是个叫我无法应付的人。”

东方秀静默聆听，望着她关切无隙。

*

祝魏的生母洛成霜，是个有名气的摄影师。

婚后没多久，她同祝武的感情一落千丈。在将就着生活几年后矛盾愈演愈烈。直到二人齐齐发现对方婚内出轨——当天就臭着脸一鼓作气离了婚，又转头无缝再婚。

洛成霜不想要这个混着前任血的孩子，祝武也是。但最后人归他抚养。

祝武第一任老婆的孩子祝汀，一出生就被送出国精英式培养，不需要经历父母离异。

可惜祝魏没机会这样逃避。她是早慧的，自有意识起便一点点了解着父母的不和，目睹其吵架离婚，看着两边歇斯底里的模样——只得默默接受现实。

离婚当天，祝武就带着个年轻女人回来了。

指着怀里的代余梦，祝武板着脸看她，通知道：“这是你以后的母亲了，叫妈妈！”

女人温柔摸了下她的头，又抚摸自己的肚子，幸福地看着祝武，深情款款，“衡儿原来还有个姐姐。”

二人情深，没出生前孩子的名字便已经念叨了千遍万遍。

生活变化不大。代余梦是温和无攻击性的，不关心她而已。祝魏过着一成不变的无聊日子——直到她七岁那年，祝衡可以说话走路的时候。

杏眼小孩对这个白日上学不在家，只在晚餐时能见一面的漂亮姐姐万分好奇。可多次示好，那人依旧冷冰冰的，半点不理睬她。

带着期待与不甘，她屡次执意闯入祝魏的每一寸空间，窥探祝魏的一切痕迹，强迫地令二人纠缠无间。纵使被打被骂，疼得龇牙咧嘴，她毫不在意。

小小的祝衡抱着她，“对不起嘛，不过我是在报复姐姐啊。姐姐厌烦我可以，讨厌我也可以，我只要永远在你心里第一位就好了！”

小孩仰起小脸，眼瞳明亮，瞳仁犹如葡萄般圆溜黝黑，“我喜欢姐姐。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因为爸爸妈妈只喜欢我。所以我也讨厌你。但喜欢更多些……所以我不想伤害你。不可以不理我呀！”

她讲完一番道理，又重重亲了一口祝魏的脸，笑容甜蜜。

年岁渐长，祝衡风头更茂。若非性格原因双亲执意留在身边，十岁便能去顶尖学府。为消磨时间，这几年间她早已开始学习研究更深奥复杂的内容。

这是一股压力。祝魏难与天才比拟，于是隐匿心思，等待着解脱的未来。

*

收起回忆。

祝魏语气微妙，“她真是叫我没办法。我说不清厌憎与否，倘若掉河里四选一我定选她，但和那几人比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想远离。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来洛阳吧，会解决一切的’……我就来了。”

她困惑地摇头，又叹口气，“如今我的翅膀越来越硬，可以做的事便更多了。可惜还不能告诉阿秀，再等等吧。”

东方秀点头，语气像是鼓励，“好。我相信一切问题会迎刃而解，小姐的心事未来亦不会继续困扰于心。”

——这真是古怪的共情感觉。

东方秀家庭和睦，未经历过复杂的亲情问题。可今日甫一听到那些话，却似心中软肉被触动。在祝魏开口前，便如旧事重演般，他似乎就已窥一斑而知全豹，并做好了与她一同面对的决定。

祝魏握着他的手放在眼旁，站在更高处垂眸俯视着他，“好幸福，阿秀。”

温热的泪水涌上眼中，内心酝酿的涓涓细流正流淌在她的胸腔，待闭上眼时从眼眶中滑落，混着雨水最终滴落在东方秀袖口衣料上。

东方秀尚未觉出那是泪水，因这句突兀的话而诧异望着她，不由安慰：“小姐只需坚定内心所想，定能前方无阻、愿望成真！”

——怎么说这些话？

祝魏失笑，这回是真的开心了。心情彻底平复，她放下东方秀的手，自嘲地笑了笑，“莫名其妙的话我真是说了很多。上山吧。”

“绝无此事。”东方秀认真看她，祝愿：“愿您永远幸福，小姐。”

*

雨彻底停了。

夏季就是如此，雨一停，高温很快蒸干地面水分，周围弥漫着潮热的感觉。

雨停后祝魏便脱掉身上潮湿的外衫，换上了东方秀从隔水登山包里取出的另一件外套。而其余湿漉衣物待至山顶时，也和从洗衣机里刚取出来时的状态所差无几了。

早早登顶的其余二人一瞧见他俩便过来接应。见这副狼狈模样，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