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完牙粉牙膏后,嬴秧和亲妈、亲爹一起率先试用。
嬴秧习惯用牙膏,分别沾取普通的竹盐牙膏和加了熟蜜调成的竹盐牙膏试用,得出的结论是,日常用竹盐牙膏就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嬴政和夏仙莳都选择了牙粉试用,可能因为时下书写用的墨是由墨粉加水调成的。
夏仙莳用的是加了茯苓、松脂和珍珠粉的牙粉,对用料、香味、清洁度表示满意。
嬴政先让女儿给他每样牙粉牙膏都打包一份,他过后要每种都试试,然后选择用了最多种类的太平圣惠方牙粉试用,用完后赞其芳香化浊。
询问过各种牙粉牙膏的效用后,他说自己牙齿后方有块地方红肿疼痛,现场敷用加了柳树汁的普济方牙膏,仔细感受它入口的味道、口感和香味,得知用料中有蜀地进贡的芎穷,敷了一刻钟后,惊讶欣喜地发现牙龈肿痛消减许多。
未来始皇帝的满意还是很值钱的,不仅大手一挥给嬴秧赐了十万钱,还给嬴秧送了二百五十点人气值。
嬴秧:“……”高兴,但是又有点微妙。
为啥偏偏是250点?!
在得知亲爹的赐的钱约等于二百五十两金后,嬴秧心中长满了草。
……
赵姬牙疼又犯了。
面容清秀的近侍捧着一碗药汤,劝太后多少用一用。他是嫪毐不在时,赵姬比较宠信的宦官,能说会道,很是灵巧,换做平日,他这样低声柔柔劝说,赵姬多少怜惜他两分。
现在不成,细细密密、持续不断的牙痛让赵姬很是烦躁,“不饮!连日服用,毫无寸效,苦我也!”
赵姬倚着凭几,捂着颊边,深深皱眉,忽然,余光瞥到还没撤走的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赵姬连忙松开眉头,按压眉心,试图抚去纹路。下一瞬,牙齿又传来锐痛,赵姬一下蜷起身体,体生汗意,说不出话来。
若在雍城,定然有一双温热健壮的臂膀将她紧紧搂住,怜惜她的痛处。
才回咸阳,赵姬就开始想念三百余里外的雍城,想念雍城里的英武丈夫和一双幼子。沉浸在温暖的回忆中,赵姬的牙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熬过这一阵,赵姬回过神来,更觉空虚,发了会儿呆,赵姬懒洋洋地命人上蜜酒。
赵人爱酒,也喜甜食,赵姬年轻时爱酒却不嗜甜——怕吃多了甜让腰变粗,后来从商人姬妾到秦国公子之妻,再到和儿子胆战心惊地求娘家庇护,甜成了奢侈。
归秦之后,她染上了甜。一别经年,她抱着丈夫大哭,夫妻诉完别离之情,开始认亲。赵姬这才知道,和丈夫分别的六年里,她多了十二个儿女!十二个庶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成蟜只比阿政小三岁。算算时日,丈夫逃回秦国后不久,就与姓韩的美姬有了成蟜,呵呵。
她与儿子在赵国时朝不保夕、瑟瑟求生,归秦之后也要殚精竭虑保持宠爱,害怕被废黜。
从那时起,赵姬爱上了蜜酒蜜枣,甜意生暖,让赵姬觉得不那么孤单恐惧。嘴里充满甜味,她才能继续吐出柔情蜜语,将那些刺痛、不满、怨怼压在心底,对着掌握她生死与荣宠的丈夫展现温柔美好的一面,保住自己和儿子的地位。
“太后,大王来了。”
近侍低柔的声音戳破苦涩的回忆酣梦,赵姬回神时,还花了点时间想“哪个大王来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失笑,先王过世七年了,还能有哪个大王?
赵姬换了身衣服出去见儿子。
“阿母!”嬴政一见到母亲,就迎了上去,作揖下拜,问候母亲三餐,问母亲来时路上如何,舟车劳顿有无不适,末了,还说,“儿子不孝,不能常伴阿母左右,侍奉衣食。”
赵姬眼含笑意,温柔道:“我在雍城一切都好,到了咸阳,牙痛又犯了。问了巫师,还是需要‘避时’。”
在雍城,她最大。在咸阳,头顶两个婆婆。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哪还有耐心侍候两个不怎么看得上她的婆婆?
嬴政顿了顿,说:“阿母,阳滋做了两方止牙痛的药膏,您用一用罢。”
“阳滋?”赵姬花了点时间才把人名对上号,孙辈不长在跟前,也不是排行最长的孩子,她没啥印象。
“可怜的孩子,作孽的乳母!”赵姬怜惜道,“小小年纪遭这么一番罪,你多疼她倒也没什么。为何要传扬她的异象名声?”
“阿元,你莫哄我,四岁稚童,从前脑袋还不灵光,怎会制药?宫中侍医众多,无一人能治我牙痛之症,阳滋要是能治,怕不是扁鹊托身!”
嬴政正月出生,又是头一个孩子,元月出生的元子,,赵姬本来想给儿子取个‘元娘’‘元春之类’的小名,以求好养活,出身秦国的异人表示不如叫儿子‘阿大’,赵姬于是折中,唤儿子‘阿元’。
嬴政名人呈奉青玉罐、白玉罐和牙刷,道:“阿母何不亲试一二?若无用,也不碍身体,只当寻常洁牙之物。若有用,能解阿母之痛,那再好不过了!”
“此物名牙刷,是阳滋挑选马尾毛和羊毛混制而成,柄身是春竹所制。”嬴政在蕙草殿试用过牙刷牙膏,知道是好东西,听闻母亲牙痛犯了,连忙求见,亲自讲解,恳请母亲试用一二。
“马尾毛?羊毛?入口?岂不腥臊?”赵姬嘴上嫌弃,手已经伸向牙刷,嗅一嗅,讶然道,“一丝膻味也无!”
揉捻刷毛,擅长女红又养尊处优十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赵姬客观评价道:“这个毛不算顶好,软硬撮合得还算不错。”
她对于用这玩意入口刷牙,不是那么排斥了。
敏锐地观察到她的松动,嬴政大力劝说母亲勇敢尝试。
拗不过儿子,赵姬绕到屏风后,按照儿子说的步骤,先打湿口唇和刷毛,然后捏着竹柄沾取青玉罐中的褐黄色牙粉。
牙粉还未入口,赵姬就闻到了草药的芬芳,正是这股芳香,才让赵姬愿意忍受草药粉末在口舌中腾挪,才愿意突破犹豫,不终止尝试。
香,是好物,是贵物。这是时下所有人的共识。
一件东西,只要染了香,总不会太差。
舌尖先是尝到一点咸味,里面掺了盐?这股咸没有漱口盐水那般味重,放的盐比较少?
咦?为何其中竟有丝甜味,甜味过后是苦,苦中还有生姜的辛、荷叶的香。
这是药粉还是调味料啊?知道的是在刷牙,不知道的以为在吃菜呢?
赵姬心中嘀咕,手上动作不停。
三年王后七年太后生涯,她也算用了不少好东西,西蜀的井盐,齐鲁的白盐,羌人的青盐,甚至曾经只有周天子能用的饴盐,赵姬全都享受了个遍。怪东西也用过,曾经牙痛时,有人献上西南夷的苦荼,说是能止痛退毒,赵姬用了,苦得舌头发麻,满嘴涩味。
赵姬第一次感受到,牙齿的舒展。
用舒展来形容洁牙的感受有些奇特,但赵姬不是名士,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她只觉得,她的牙齿像肢体刚沐浴完一样。
轻松,慵懒,畅快!
赵姬吐出带粉的水,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以前的漱口原来都没洗干净牙齿么!
不然今日怎么会有种牙齿陈垢尽去的舒畅感?
赵姬伸手,让近侍离近点捧镜,不顾太后风度礼仪,兴奋地张开嘴巴,仔细瞧自己的牙齿。
“这……药粉、牙粉真是阳滋做的?哎哟!可真好用!”
“这个牙粉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刚到吕不韦家的时候。”
嬴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侍从们深深埋下脖子。
赵姬瞥了儿子一眼,道:“你摆出这副模样作什么?嫌弃你老娘?我要不是被吕不韦买了,指不定饿死在何处,也没有遇到先王的机会!”
嬴政沉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阿母,儿子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受屈辱了。”
“明日还要见你大母呢。”赵姬慢悠悠道。
作为一个“嫁”过两次,生了先王嫡长子,还成功成为王后、太后的女人,赵姬注定不怎么受两个婆婆的的喜欢,没办法,谁叫王后身份和太后身份能占据许多政治资源,赵姬“横空出世”,让楚系和韩系两派外戚凭空少了许多利益呢。
嬴政见识过早年三位太后斗法的场面,深知母亲的家世、政治素养、学识、口才等力量都比较薄弱,在出身显贵、经营日久的夏太后处经常十分狼狈,但母亲还是尽心竭力地守护他的利益。
随着他日渐年长,眼看着他的王位日益稳固,无法轻易更替,夏太后对赵姬的打压渐渐松了。
至少赵姬不会在给婆婆问安的时候冷不丁就被阴阳讽刺一下。
不过,早年的经历还是让赵姬留下了阴影,一想到要去见夏太后,赵姬就心烦,心烦之下就想吃甜的,吃多了甜食就犯牙痛。
嬴政隐约明白母亲曾经在大母处受过委屈,但不知道全面,只以为是政治博弈的下风让母亲郁郁不乐。
“待儿加冠亲政,阿母无忧矣!”
亲政?那很好啊!熬了这么多年,阿元终于亲政了,我也能放心了!
赵姬第一反应完,又有点遗憾。
就是,唉,这个太后当了和没当似的,一点威风也没享到,不像亲婆婆夏太后,她说句话就是钧令,所有人都不敢得罪她……
心中闪过复杂的想法,赵姬脸上是“我儿如此孝顺,我很欣慰”的表情,问起之前的问题:“这牙粉真是阳滋自己配的?莫不是夏氏提前找好方子,让阳滋背下来调配……欸!四岁年纪,能背诵药方还能不闹腾,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也很聪明了!”她转过弯来。”
“巫咸大神保佑!我孙阳滋如此聪慧!还孝顺!”赵姬美滋滋地笑起来。
一听她的语气,嬴政就知道母亲喜欢牙粉,“正是阳滋亲手调配,孩儿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他闲聊起配牙粉牙膏方子的场景。
听着听着,赵姬提高声音,“有加了熟蜜调成的牙膏!”她谴责地看了儿子一眼,“怎么不给你老母带熟蜜牙膏?”
嬴政:“……”
嬴政:“阿母,牙膏不能吞服,少量误用无碍,大量服用有伤身体。”
“阿母,假使儿孝敬您熟蜜牙膏,您能保证自己不会经常“不小心误服”牙膏吗?”
赵姬呃了一声,心虚道:“当、当然!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会做小儿事?”
嬴政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却道明了他的心思。
他不信。
赵姬气得翻个白眼,转过身子,不理儿子。
因为西汉宫殿是在秦宫的基础上新建或者改造的,所以本文一些殿室的名字是从汉宫殿摘抄的哈,比如女主住的蕙草殿~
汉代以前没有太皇太后的称呼,都叫太后。
ps:秦人叫在世的婆婆为‘君姑’,但是这个称呼有点小众,我就在旁白里直接写‘婆婆’了,如果是对话,就还是叫‘君姑’。
这是蠢作者想出来的折衷办法_(:з」∠)_旁白时的称呼偏向现代,便于理解;对白or人物心理描写时的称呼更接近秦时习惯,相对不会出戏。
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对应的是‘从姊’‘从妹’~
秦代侄子侄女的叫法是犹子、犹女,“犹同自己孩子”的意思,这个也太小众了,我斟酌着用。
先秦兄弟没有固定为男性的表意,所以‘女弟’‘阿弟’‘阿娣’‘阿妹’这些称呼会混用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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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赵姬牙疼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