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殉不做声响地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他依旧拿着母星给他的伪装剧本,本色出演着一个在帝国殖民地长大并考入军校,却陷入了种种风波的脆弱学生。
但是他睁眼闭眼都是母星发给他的警告。他也无法不去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母星给他的任务是“来帝国学习先进的机甲技术”,其实就算回学校也是靠着强化剂浑浑噩噩混日子,他拿到了帝**校的毕业证书又怎么样,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如何活下去了,什么都没学到。而黑鹰之前承认过他与帝国皇室有关系,他那奇特的机甲应该也是帝国科技的产物,程殉打心底觉得如果能留在黑鹰身边,也许他的收获会更大一些。
也可能是他太想逃避子爵了。
更何况程殉现在确实找不到回去的机会。迪克和骆飞虽然都对他很客气,但是他知道自己目前处于“软囚禁”的状态,在黑鹰没有发话之前,他们根本不会放他出去。而且无政府的交易货币都是黄金,即使这里有可以去往帝国的黑车,但大概也不是程殉能付得起的价格。
骆飞经常往外面跑,程殉一般也不怎么能看见他,倒是经常看见迪克在那里瘫着打电动。骆飞不在,迪克和程殉顿顿都是泡面。一开始迪克还问问程殉想吃什么味的,程殉走进厨房说自己都行,然后迪克非常豪迈地把面饼往咕噜冒泡的锅里一扔,手上被溅起的水滴立刻烫出了一个大泡。
然后程殉说还是他来煮面吧。程殉也没怎么下过厨房,但是他对自己的厨艺有一股莫名的自信。于是这几天都是程殉在煮面,然后骆飞便在沙发上打游戏,程殉洗过碗后就坐在那里用通讯看书。
如果他真的要回学校的话,他还得应付期末考试。
这天,程殉刚看了几页书,骆飞便推门而入:“今天晚上要开场子,还在这里打游戏。”
“我昨天已经打扫过一遍了,不信你去看,一点灰尘都没有。”迪克正控制着游戏里的牛仔击杀着丧尸,一副网瘾少年的样子,都没回头看骆飞。
骆飞瞥了一眼程殉,很快又把眼神移开了,但是程殉还是感觉到了。
“头儿没出来过?”骆飞走进厨房,程殉听见他拉开橱柜的声音,应该是想看看迪克这几天吃了多少储存的泡面。
“没有。”迪克回答得很快,“应该出来拿过营养液吧,我看冰箱里少了好几包。”
在舰艇上是不得不吃营养液,但是现在明明有其他吃的,为什么黑鹰还是吃营养液。程殉出神地想着,没注意到骆飞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那你呢?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程殉摇摇头。
“晚上你跟我们一起到后台去吧,头儿应该也会在。”骆飞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是程殉知道叫上他一块是不想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几天他几乎都在迪克的监视下,稍微离开一会就会被问。
“好。”程殉也很干脆地答应了骆飞,但是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明快。甚至于程殉坐在那里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如果见到黑鹰,要和他说什么。
他也不太明白黑鹰把他扔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让他陷入了一个太过于被动的处境:他无法违抗母星的命令,但是他目前确实没有任何能回帝**校的方法;他还要同黑鹰周旋,黑鹰的身份和能力都是与帝国相关的谜,如果他能在黑鹰这里赌对了筹码,说不定还能为母星多争取些情报将功补过。
如果能取得黑鹰的信任,并在黑鹰的帮助下回到帝**校肯定是最好的——但是黑鹰那恶劣的性格和为人,程殉能从他手上活下来已经算是万幸,哪怕是现在,程殉的死活也是全凭黑鹰心情。
他当时登上舰艇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把自己之后的命运和一个绝对不可控的疯子绑定。
而晚上还是到来了,尽管程殉根本就无法想出问题的解决方式。
比赛的时候,程殉一直和迪克在后台坐着。迪克应该负责的是组织选手上下场的活,但是他几乎一直坐在候场的地方没有动过,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活都是用通讯里喊小弟来做。
他最上心的工作就是给快上场的选手推销自己家的强化剂,程殉以为迪克只是嘴皮子溜,没想到他还这么有推销天赋。而当迪克拿出上次给程殉的那种紫色药剂,说“优惠价两百块”的时候,程殉还是没忍住抬高了自己的眉毛。
黑鹰靠着这个机甲场,应该能赚不少钱吧。说起来黑鹰也可以在军校做贩售强化剂的生意,毕竟他有货。
今天晚上的机甲比赛很惨烈,前两场都死了人。程殉一边分神看着黑鹰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后台,一边皱着眉望着台上宛如野兽撕咬的对局。他无法欣赏且坚决抗拒这种表演厮杀的对局,尤其是当他看见那些被搬运到后台来的、血淋淋却还温热的尸体——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确确实实是在说“安息”。
程殉趴在桌子上,看着最后一场比赛的守擂选手上场,他想黑鹰可能今天晚上也不会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朝着候场的方向走过来。程殉还以为他是迪克的手下,直到少年在迪克前面站定,往桌子上甩了一张选手的电子卡牌,问“是在这里签到吗”,程殉微微不可置信地抬头,少年也被程殉看得一愣。
“是这里,”迪克拿起卡牌放在平板上扫描,瞥了一眼资料,“第一次在我们这个场上打吧?紧不紧张啊?我这里有......”
少年甚至都没听完迪克的话,径直朝着比赛场上走去。
迪克骂了一句脏话,接着开始查起这个人的经历,一边翻着一边喃喃自语:“不就是三区某个小机甲场的守擂王吗,拽什么拽,我们这里可是全无政府最好的机甲决斗场。”
程殉一开始以为像这种追求刺激的、不正规的地下机甲场,是只要报名了就可以随便上的。毕竟他上次上场也只是恶婆临时指定而已。但是他今天在这里旁观了一晚上,也看见了迪克手中的平板不断闪烁着各种数据和评级,显然每个选手的背景和战绩都被严格评估过。
“这些选手都是你们亲自挑的吗?”程殉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台上那个比起他还有瘦弱的少年。少年的年级实在太小,甚至都还在身体发育期,是不应该进行这么高强度的全机甲打斗的。
“怎么可能,”迪克撕开口香糖包装,“一个个挑也太费劲了,都是从下面的兄弟机甲场送上来的优质打手。在我们这里打一场,出场费可抵得上在那些稀烂机甲场打一个月。”
“那如果被打死了呢?”程殉说话声音很小,近乎于一种自言自语。
台上,少年的机甲明显是用心做过外饰,蓝色的机甲外壳上不少涂鸦喷漆的图案。而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靠着蛮力做出来的,他的机甲几乎没什么武器,更不用谈什么机甲功能,他只是给自己的赤手空拳增添了一套铁皮而已。
“打死了就死了呗。”程殉以为迪克没听见他说话,但是迪克居然还回答了他,“来打机甲的人大部分都走投无路,每一次开局都是轮盘赌,如果真的打出名了,被什么场子的老板看上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台上的少年已经落入下风了,大概还有十分钟,他就会变成一具被担架抬下来的尸体。
“而且,像你上次那种,自己死了还不算数,要拖着别人一起死的,”迪克斜了程殉一眼,“按规矩,担保你上场的人是要赔给我们很多钱的。”
程殉想反驳一句“又不是我主动要上场的”,但是想起这几天骆飞和迪克对他也还算友善,那句话就这么直接咽下喉咙。
“我去厕所了,”迪克站起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程殉在这坐了快一晚上,倒也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事情。能进后台的都是选手和迪克他们的手下,一般也不会走到候场口这里来。程殉继续眯着眼睛看比赛,自从上次醒过来后,他发现他看远处的东西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那少年又挨了好几枪,他的机甲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已经全是血了。那个八角笼一旦打开,便会有人困于其中无望地流泪流血。
黑鹰曾经也上过八角笼吗。他不会就是从这里开始练习自己的机甲对战的吧。但是像他那种人,应该还觉得这种要死要活的对战正合他胃口。
程殉叹了口气,而台上的比赛已然结束了。广播重复播放着今晚的比赛到此为止的消息,守擂者拧着半截还在滴血的机甲动力臂,目不斜视地走下了台。好几个机甲场的手下熟练地拿着担架跑上台去,已经缺失了一条手臂的少年浑身是血地被抬下来,程殉听见那些手下在讨论着一会夜宵吃什么,他张了张嘴又重复了一遍“安息”,却看见少年剩下那只手臂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想喊一句“他可能还没死的”,但是以目前无政府的医疗条件,少年的伤势大概也只是等死——哪怕是黑鹰愿意给他用医疗舱,也不一定能保证把他救回来。
但是程殉还是加快脚步跟上了那些人,他也想知道这些人一般都会把尸体送去哪里。
他们穿过了一条很长的昏暗走廊,到了一处类似地下室的空旷地方,程殉甚至可以听见他们行走脚步的回音声越来越大。程殉往前瞄了一眼,那里已经放着两具担架了,是今天前两场比赛的败者。
“没有必要全拆机甲,今天这些直接把原石卸了就得了。”
是黑鹰的声音。
只是程殉隔得还比较远,只能看见骆飞蹲在一具尸体旁,用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凿着应该是机甲装置的位置。
“其实他们的机甲神经已经被烧烂得差不多了,我还想给手底下兄弟们换换好零件。”骆飞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一次次用力敲击机甲启动装置的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那个少年还活着,如果他们要直接卸掉他的机甲装置把原石取出来——那得多疼。
程殉已经走到了距离地下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背靠着墙,本能性地想要让自己隐匿起来。
“K总,飞哥,这是今晚最后一具了。”抬担架的人说话语气毕恭毕敬的,随后便很快地原路返回了,没有往四周多看一眼,自然也不会发现躲在一旁的程殉。
程殉听见黑鹰脚步的声音,他好像就停留在了程殉的背后。
“他没打强化剂啊?”敲击声减弱,骆飞的声音又变得清晰,“那要不我先弄他的吧,他机甲神经都在,好拔一点。”
他还活着啊——程殉不自觉攥紧拳头,最终还是决定走进去了。
哪怕他们能给那小孩一个痛快呢。
程殉转身便是一个箭步冲进去,地下室比他在外面看着的时候更加昏暗,头顶吊着着的灯时不时还会跳闪。站在对面的骆飞看见有人闯入已经举起了自己半机甲化的手臂,但是看清是程殉后,又把手放下了。黑鹰甚至都没有往程殉的方向看一眼,好像他早就知道了程殉的存在,他皱着眉一直盯着第三具尸体,甚至还微微俯身往下,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程殉看着就在自己面前却无视自己的黑鹰,正想开口说话,就见那小孩手臂处的血管忽然都膨胀鼓起,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从体内猛地钻了出来,一瞬间撕裂了他整条手臂。无数暗红色的血滴宛如无数只蓄势待发的毒蜂,又或者是无尽细细密密的血针,立刻朝着离他最近的、黑鹰的方向冲去。
而黑鹰就仿佛被固定住了一样,没有启动自己的机甲,也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所幸是程殉离得够近,他还来得及可以直接撞开黑鹰,只是没时间再让自己闪避。血落在他背上的那一刻,宛如无数钢针直直往他身体里刺。程殉立即两眼一黑就直直朝着前面倒,他跌落在地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刺穿了。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他听见了机甲启动的声音,接着是剧烈的机甲碰撞声。那种声音程殉听着很熟悉,因为黑鹰曾经也是这样一下一下收拾他的。
他想睁开眼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次的疼痛比他此前遭受过的任何一次受伤都要更猛,于是他只能在一旁翻着白眼流泪。
“你是个什么东西。”
是黑鹰的声音。这句话的口气比程殉记忆里所有黑鹰的话语都要凝重。
就在离程殉倒地不远的地方,已经启动了自己全套机甲的黑鹰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攻击动作,而是谨慎地用机甲翼将人吊在半空中。黑鹰过于骇人的机甲完全体和瘦弱单薄如纸片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机甲翼好像很容易就可以把少年的脖子弄断。
少年那条手臂像是刚从血红油漆桶里被拎出来,无数血滴还在顺着他的指尖往下坠,而那些血滴里有无数的东西正在诡异地扭动。黑鹰面色严峻地望着地上越积越多的血水,抬手便把少年手臂处机甲启动装置的地方打烂了。
黑鹰的动作看上去就像随意捡起一块石头砸中了不远处的鸟,只是随性而为的一种举动。但是稍微了解机甲结构的人便会察觉到不对劲,黑鹰动力臂的机枪可以算作重型武器范畴,稍有不慎就会把少年整个人打成充满枪眼的烂窟窿。他能用机枪而且是一枪便打中了埋在少年启动装置的承接枢纽,这种顶级的枪支使用能力和近乎盲视野预判的动作,都在宣告着他这个人的水平与能力。
黑鹰看着少年手臂中弹的位置,几根神经线拖着铁皮金属的装置摇摇欲坠。他抬起动力臂,冲着机甲神经和人体连接的地方又开了一枪。
这次少年终于无法再忍受钻心的痛苦,扯着嗓子喊叫了一声。程殉听见了这声的动静,想用手臂支撑着抬头,但是他稍微一动弹就感觉无数钢针在体内乱窜,所以只能挣扎着作罢。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黑鹰的咬字比刚刚更重,他也注意到了程殉的动作,微微瞥了他一眼,“看来还是能发出声音的啊。”
房间里又沉寂了近半分钟,这种诡异的安静时时刻刻都让程殉感觉下一秒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帝国五皇子......这次算你运气好,但是你最终会死在......我们手里的。”少年说话阴沉沉的,像是恐怖片里语焉不详的路人,他一开口地下室的温度好像都低了好几度。
只是程殉在听到“帝国五皇子”的时候,他有点实打实地不知所措。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这分钟也没有办法想太多,也给了他一个掩饰自己真实反应的最好机会。
但是很明显黑鹰对于这一套言语威胁毫无耐心,而少年这句信息量还算丰富的话挑起了他更大的怒火。
“你从哪知道我身份的?”黑鹰说着话,又朝着小孩手臂的位置放了一枪,短时间内不致死但是会让少年痛苦万分,“你凭什么就认定我就是帝国皇室的人。”
只是黑鹰后一个问句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因为他马上就自己给出了回答:“你看过那份实验报告了。”
黑鹰冷笑一声,操纵着机甲翼紧紧勒住少年的脖颈,也再一次抬起了动力臂。这次他对准的是少年的眼睛。
他的枪发出上膛的声音,这时骆飞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高级捕兽网急匆匆跑过来。那网是绿荧荧的,还在发光。他把网放在那孩子的下方,小声跟黑鹰耳语了几句。
黑鹰松开了机甲翼,小孩立即坠落进网里,骆飞立即拖着捕兽网离开了。
黑鹰褪去了机甲,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殉。
自从程殉胡言乱语提了那个荒谬的提议后,黑鹰便只想离这个狂热的疯子远一点——黑鹰只能说自己确实低估了程殉的决心,无论他是太想死还是太想跟着黑鹰,他能替黑鹰挡刀这件事已经超越了黑鹰的认知范畴。
而且黑鹰也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袭击自己,还差点就成功了。
也可能他自己本身就挺恍惚的吧,从和那个怪物打完之后就开始的。
虽然黑鹰的身体已经经历了目前所有最疯狂的改造,但是他每次碰上那种曾经让他彻底强大的怪物时,当他又一次超出身体负荷吸收那些物质时——是这些物质赋予了他异于常人的能力,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体还能与这些物质和平共处多久。那暗黑色的流体在他的身体里流淌,他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终将有一日会被彻底吞噬吧。
只是这一次,当他击溃怪物那一刻,当他被迫与太多的暗物质短暂地融为一体那一瞬,他忽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地体会到了某种类乎于“神”的感觉。整个宇宙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得到答案。
所以他问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他的生物学父亲,那个背负着他存活至今最大恨意的无耻之徒,究竟躲在哪一个难以寻觅的犄角旮旯里。
而回答他的,是他脑海里立刻就出现的一个画面。
无边无际的郁郁葱葱树林,无数承载着他最弱小时刻的灰色回忆的所在地,他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来那老东西居然就躲在故岛里。
他与暗物质的融合不过一瞬,但是这个已然太过于明显的答案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之前回帝国,从来都没有踏进故岛一步。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老东西从来都是把故岛当作一个专门为他想囚禁的人而开设的监狱。他会把他想束缚住的情人和孩子扔在故岛,洋洋自得地向他们展示着他的无所不能和肆意妄为。
而当程殉把他拉入逃生飞艇——他本以为程殉会直接开着飞艇就跑,没想到他还愿意救他。他本来还苦苦思索着怎么才能靠着自己的机甲飘到无政府去,但是有了飞艇一切都方便很多了。
他要回到无政府的地下室去改造他的机甲,他现在身体内有了更多可以利用的暗物质存在,一旦他准备好了,他就会直接去把故岛掀翻。
而且他不认为帝国就会这么放过他,他也等着帝国找上门来报复那一刻。
只是没想到他刚刚从地下室出来,只是去看个机甲比赛的情况就会遭到袭击。
其实程殉会出现在这里也很莫名其妙。可是黑鹰也不准备在这里问程殉太多,他现在只想去审那个看过报告的人。
他走到程殉旁边,本来想踢他一脚但是看着他好像很痛的样子,于是便作罢了,只是问了一句:“还能走吗?”
只是连这个问题程殉都已经无法回答他了。因为一旦他喉咙稍微一用力,便感觉有血在往上涌,血顺着他的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程殉把手往前伸,想用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但是他的手只能颤颤巍巍地往前够,没有任何可以撑起他身体重量的力气。
黑鹰伸手抓住了程殉探出来的手腕,很轻松地就把程殉的上半身都拎起来了。而程殉终于被头顶的灯光刺激,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印象,就是黑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怎么,是他不堪的样子太不忍直视了吗。
迪克在厕所多待了一会,昨天那顿宵夜他就不该嘴馋去买路边摊的烤串。他回到候场室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急急忙忙跑回后台的时候收到了骆飞的消息,叫他赶紧去开医疗舱的门,程殉又要用。
不是,他才走一会,那个程殉是纸糊做的吗,怎么又受伤了。
迪克又跑去启动医疗舱,刚刚开锁的时候,黑鹰就又抱着程殉过来了。这一切和几天前发生的事情简直一模一样,迪克看见程殉又是一身的血,头儿的脸色比上次更吓人。他一边打开医疗舱,一边在通讯里问骆飞这是又发生什么了。
骆飞没回他。
黑鹰把程殉放进医疗舱,迪克又感慨一遍幸好自己说留个救命的东西在这里——只是这次他还没感慨完,那个他以为无所不能的医疗舱居然开始冒红光报警,还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鸣叫。
“患者生命体征极度紊乱,检测到未知病毒入侵血液系统,目前无法匹配相应治疗方案。”
不是,还有这医疗舱解不了的病毒吗?无政府莫不是要闹瘟疫了?
与此同时,迪克和黑鹰的通讯都收到了骆飞的定位和消息:“我在囚室这边,已经对那人使用了吐真剂,目前药剂已生效,可以开始询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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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