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财神爷碰瓷之后 第1章 下凡

神界，财帛司，年度述职报告会场。

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点经济论坛特有的冰冷。

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光幕上，正以令人心惊肉跳的慢速，滚动着各位财神的年度KPI数据。

金光闪闪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的业绩，引来台下阵阵压抑的惊叹。

直到光幕停在一个名字上——沈淮。

会场内瞬间落针可闻，连流动的仙气都仿佛凝滞了。

沈淮的名字后面，那业绩栏，干净得像是被洗劫过。不，比洗劫还干净，洗劫好歹会留点灰尘，他那是直接从源头上寸草不生。

更要命的是旁边那栏“综合幸福指数”，一个鲜红刺眼的“-50%”正在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端坐前排的沈淮，身姿依旧挺拔。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现代西装，与周围广袖飘飘的同僚们格格不入，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冷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光幕，仿佛那个吊车尾的名字与他毫无关系。

“沈淮。”高座之上，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大财神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敲在每个人的神格上，“解释一下。”

沈淮起身，动作优雅，连西装褶皱都一丝不苟。他指尖轻点，一道金光自他手中射出，在会场中央化作一幅全息投影。

投影里，显示的是他上个月的“杰出业绩”——一位落魄的凡人，在他的“精准操作”下，喜中亿元彩票。

“目标对象A，初始财务状况：负债五十万。经本人干预，获得横财一亿。”

沈淮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像在念一份标准的数据报告，“根据财富增长模型，其幸福感应飙升百分之五百。”

画面随着他的话语切换。

中奖者起初欣喜若狂，抱着彩票又哭又笑。然而画面快速闪动，亲戚朋友闻风而至，借贷、勒索、道德绑架……

中奖者不堪其扰，与家人反目，与朋友成仇，最后携款潜逃，却在途中遭遇抢劫，最终人财两空，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神比中奖前更加绝望。

“实际结果，”沈淮面不改色地总结，“目标对象A，财务破产，众叛亲离，幸福感下降百分之八十。其波及的亲友圈层，平均幸福感下降百分之三十。综合计算，该项目净收益为负。”

会场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大财神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汁。

沈淮完全没感受到现场的低温，或者说感受到了也不在意。他指尖再点，又换了一个案例。

这次是个小型创业公司老板。

“目标对象B，初始状态：公司濒临破产。经本人注入一笔‘意外’天使投资，公司起死回生。”

画面里，公司是救活了，规模还迅速扩张。然而老板心态膨胀，盲目投资，最终资金链断裂，欠下巨额债务，从办公楼顶一跃而下。

当然，没死成，被救了，但人也疯了，整天念叨着“我是天选之子”。

“目标对象B，精神崩溃，负债累累，幸福感归零。波及员工失业，家属痛苦，综合评估，负收益。”

又一个案例展开……

“目标对象C……”

“够了！”大财神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震得整个财帛司都在晃动。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沈淮，手指都在发抖，“沈淮！你、你这是在散财吗？你这是在造孽！财神的核心是引导财富，创造幸福！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撒钱！就知道简单粗暴地撒钱！你当凡人是播种机吗，撒点种子就能自动长出幸福来？！”

沈淮微微蹙眉，似乎对上司的暴怒有些不解：“根据数据模型，财富是幸福的基础……”

“基础你个锤子！”大财神气得直接爆了粗口，仙风道骨的形象荡然无存，“你那是什么破模型！凡人的心，是数据能算得清的吗？！啊？！感情！情感！爱！这些你的模型里有没有？！”

沈淮沉默了片刻，诚实地回答：“……此变量过于复杂，且难以量化，暂未纳入核心计算模型。”

大财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扶着额头，在原地转了三圈，才勉强压住把沈淮直接贬去当土地神的冲动。

“好，好，好。”大财神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淮，你是我们财帛司万年不遇的‘奇才’！自财神制度建立以来，就没出现过负增长！你倒好，不但负了，还负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富有创意！”

他深吸一口气，宣布了对这位“奇才”的最终判决：“鉴于你此次考核成绩，严重不达标！现剥夺你掌管天界大额财富流动的权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一道金光打入沈淮体内。

“下凡去！一个月内，找到一个凡人，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引导他获得‘真正的、稳定的、持续的幸福感’！届时，以你神力凝结的‘幸福指数结晶’为证！若成功，归来述职，官复原职；若失败……”

大财神冷笑一声，袖袍一挥，空中出现一片黄沙漫天的景象，几匹骆驼在风中孤独地行走。

“就给我滚去撒哈拉，专职负责管理骆驼的财运！看看你能不能把骆驼培养成世界首富！”

会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几位与沈淮关系还不错的财神不忍地别开脸。

去撒哈拉管骆驼……这简直是神界流放的顶配了。

沈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看着那片黄沙，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

“属下……”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领命。”

“滚！现在就滚下去！”大财神嫌弃地摆手，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绞痛。

沈淮微微躬身，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向通往人间的通道。

那背影，挺拔依旧，清冷依旧，仿佛不是去接受惩罚，而是去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

只是在他踏入通道，身影消失的前一刻，若有似无地低语了一句，随风消散：

“骆驼的财富增长模型……或许可以尝试……”

.

人间的空气，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汽车尾气、早餐摊的油烟、绿化带的泥土、还有来来去去凡人身上混杂的香水与汗味。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涌入沈淮的感知，让他那习惯了仙界清灵之气的神格微微不适。

他站在一栋高耸的写字楼下，抬头望去。

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有些刺眼。

这就是他神力感应到的，那个“幸福样本”波动最频繁的区域。

他需要尽快找到那个特定的凡人。

一个月时间，对于需要精细引导情感的神界任务而言，并不宽裕。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人流如织。

穿着西装的精英，踩着高跟鞋的白领，抱着文件的实习生……一个个步履匆匆，脸上大多带着疲惫、麻木或焦虑。

他们的头顶，或多或少都漂浮着只有神才能看见的“气运丝线”，其中代表“幸福”的暖金色，寥寥无几，且大多微弱。

沈淮的目光冷静地扫描着人群，像一台精准的雷达。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裙，标准的实习生打扮。

她手里拿着一个便利袋，正蹲在写字楼旁的绿化带边。

吸引沈淮的，并非她的外表——虽然她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异常纯粹、明亮、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暖金色光芒！

在这片灰扑扑、弥漫着“加班好累”、“甲方该死”、“又要迟到了”等灰色怨气的上班族中，她简直像是个自发光的移动小太阳！

沈淮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步，以便更清晰地观察他的“任务目标”。

女孩正小心翼翼地从便利袋里拿出猫粮，倒在一个小小的一次性餐盒里。几只流浪猫亲昵地围着她，蹭着她的裤脚。

“慢点吃，小花，别抢小橘的。”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笑意，“今天给你们加了小鱼干哦，是我昨天超市打折抢到的！嘿嘿，超划算！”

她看着猫咪们狼吞虎咽，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那暖金色的幸福光晕随着她的笑容荡漾开来，浓郁得让沈淮的神格都感到一丝……暖意？

沈淮面无表情地调取了这个凡人的基础信息。

【姓名：苏晓】

【年龄：24岁】

【职业：星光广告公司实习生】

【财务状况：月光族，账户余额：（数据过于惨烈，自动屏蔽），下月房租待支付。】

沈淮的数据库里闪过一串问号。

财务状况：濒危。

实时情绪状态：幸福度峰值。

逻辑冲突。严重不符合财富-幸福正相关模型。

他看着她为了一点打折的小鱼干而开心，看着她因为几只流浪猫的亲近而满足，看着她明明穷得叮当响，头顶却像是顶着一个千瓦的幸福灯泡。

这……这简直是他神职生涯里遇到的最大悖论！

就在这时，苏晓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了一半，但还是迅速接了起来。

“喂，王总监？是是是，方案我在改……第十八版是吧？好的好的，我明白，突出创意，体现品牌调性，还要控制成本……放心，我马上到公司就改！保证在上班前发您邮箱！”

她挂了电话，长长地、夸张地叹了口气，对着几只猫咪哭丧着脸：“唉，甲方爸爸又要召见了。第十八版了啊！他当我是葫芦娃吗，会变身啊？”

猫咪们“喵”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苏晓又揉了揉脸，重新振作起来，握了握拳：“加油苏晓！搞定这个案子，说不定就能转正了！到时候……嗯，给它们买个更好的猫窝！”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最后摸了摸猫咪们的头，转身快步冲向写字楼，身影很快淹没在上班的人流中。

自始至终，她身上那暖金色的幸福光晕，虽然在她接电话时黯淡了那么零点几秒，但很快就恢复了明亮，甚至因为她给自己打气，而更加耀眼了些。

沈淮站在原地，看着苏晓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账户余额为负，工作压力巨大，为何能产生如此稳定且高质量的幸福能量？

这个叫苏晓的凡人，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但，恰恰是他完成KPI的唯一希望。

沈淮抬步，走向那栋写字楼。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冷的身影。

他的任务，开始了。

第一步，接近目标，建立稳定的观察与引导关系。

至于如何接近……

沈淮的脑海中，瞬间调取了他下凡前恶补的《人间身份适配指南》。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在他身上闪过，他那一身与现代都市略有违和的仙气悄然内敛，变得更加……像一个真正的、气场强大的商业精英。

他抬头，望了望苏晓消失的那层楼，目光深邃。

撒哈拉的骆驼……不，他的神职前途，就寄托在这个奇怪的、穷得叮当响却笑得像个傻瓜的凡人女孩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