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雪松 第18章 第 18 章

许様接到父亲电话时，正在整理调研资料。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爸爸”二字，让她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自上周与于植确定关系后，她还没来得及主动提起，但消息灵通的父亲估计已经知道了。

“様様，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带着官员特有的审慎。

“还好，在整理调研收尾的材料。”许様起身走到走廊，压低了声音，“爸，您找我有事？”

沉默在听筒里蔓延了几秒，父亲才缓缓开口：“周亦扬去B市考察，昨天跟我通了电话，提到了你和于植。”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们……在一起了？”

许様的脸颊瞬间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我们刚确定关系不久。”

“我知道于植，”父亲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B市产业园区的项目做得很扎实，是个干实事的人。但你要清楚，他身处区发改委核心岗位，又刚在盛达的事上得罪了人，未来要面对的政治风险，比你想象的多。”

许様的心轻轻沉了下去，指尖泛白：“我知道，我们会小心的。”

“小心不够。”父亲打断她，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郑重，“官场不比校园，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要是真决定和他走下去，就得做好心理准备——未来可能要面对流言蜚语，面对明枪暗箭，甚至要习惯他随时可能因为工作顾不上你。”

电话挂断后，许様靠在走廊的窗台上，看着楼下往来的学生，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父亲没有反对，却字字都点出了他们之间最现实的鸿沟——她是外省高官的女儿，他是本地官场的骨干，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裹着“政治关联”的外衣，容不得半分轻率。

傍晚于植来接她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低落。“怎么了？”他把一杯热茶递给她，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有些冰凉，“数据出问题了？”

许様摇摇头，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我爸知道我们的事了，他跟我说，你在官场，未来会有很多风险。”

于植的动作顿了顿，发动车子的手停在方向盘上。他转头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理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他说得对。但我能保证，不会让那些风险伤到你。”

“我不怕被伤到。”许様抬头看他，眼神明亮，“我只是怕…… 我们的关系会成为你的拖累。”

于植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用力：“不会的。”他顿了顿，“其实我妈也问过我们的事。她退休前在组织部工作，比谁都清楚官场的规矩，担心你父亲的身份会让人说我‘攀附外省势力’，影响我在B市的发展。”

许様没想到，家世的差异像一道无形的墙，横在他们之间，连最亲近的家人，都难免用“政治视角”衡量他们的感情。

“那你……”她咬了咬唇，没敢问下去。

“我跟我妈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家世。”于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官场的路要靠自己走，要是靠攀附才能往上爬，这样的位置我不稀罕。”

许様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之间好像有好多阻碍。”

“但我们也有好多一起走下去的理由。”于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比如苏姐的馄饨店下周就要入驻园区了，老周的五金铺也签了合同。等所有小微企业都稳定下来，项目走上正轨，我们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开关系。”

“合适的时机……”许様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泛起一丝迷茫，“会有合适的时机吗？”

“会有的。”于植笃定地说，心里却也藏着一丝不确定。他比谁都清楚，官场的风向从来不由个人掌控，而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无形的漩涡。

这种不确定，在几天后变得愈发清晰。小王在汇报工作时，压低了声音：“于主任，李副区长最近没闲着，托人在查您的档案，还找之前望湖山庄的服务员问话，好像在找您的‘把柄’。”

于植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知道了。他还查了什么？”

“好像还托人问了许博士的背景，尤其是她父亲的职务。”小王的声音更低了，“我听财政那边的人说，李副区长私下里跟人讲，‘于植这是想抱外省的大腿，以后B市的产业园区，怕是要听外人的了’。”

于植的脸色沉了下来。李副区长这是想把“私人恋爱”上升到“政治站队”，一旦被扣上“攀附外省势力”的帽子，不仅他的前途受影响，连园区的项目都可能被重新审查。

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学校。许様刚从资料室出来，看到他的车，笑着跑上车：“今天怎么这么早？”

于植打开车门，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里的阴霾散了些，却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李副区长在查我们，还想借你的家世做文章。”

许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顿在原地：“他想干什么？”

“想把我们的关系说成政治联姻，给我扣上攀附势力的帽子。”于植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小王盯着他的动静，不会让他得逞的。”

许様靠在他的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她想起父亲的提醒，想起于植母亲的担忧，忽然觉得“公开关系”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于植，”她轻声说，“如果…… 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呢？”

于植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那就等。哪怕等到我退居二线，哪怕等到所有风波都过去，我也会等。”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不会放开你的。”

许様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几天后，园区举行小微企业入驻仪式。苏姐穿着新买的旗袍，拉着许様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许博士，于主任，真是谢谢你们！以后我的馄饨店就能稳定下来了！”

于植和许様站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小微企业主脸上的笑容，心里满是成就感。

仪式结束后，于植送许様回宿舍。车子停在楼下，两人没有立刻分开，而是静静地坐在车里。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一层温柔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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