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雨季 第12章 Chapter 12

章时瑶一坐下就看见陈暖双手合十在祈祷：“你在干嘛？”

陈暖：“今天出月考成绩，我希望好点。”

“那么快？”这才过了一个周末。

“那什么时候说？”

陈暖：“马上了吧，班长都不在。”

章时瑶扭头去看，发现平常比她早来的人确实不在。

“他干嘛去了？”

“应该是去帮老师拿试卷。”

顾怀舟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上第一节课了，怀里真的抱着一沓试卷。

章时瑶问：“成绩去哪里看？”。

“光荣榜可以看，其次就是班主任手里也有一份。”

这节不是班主任的课，而是数学老师的课。章时瑶来这里一个多月，基本上看见这位老师都是身穿黄格子衫。她怀疑数学老师衣柜里面全是格子衫。

数学老师叫黄昌华，一般学生们都喊他黄老。他才三十多岁，把他喊老了好几十岁，他也不介意，还觉得这是对他数学能力的肯定。

他数学教得确实好，也很负责，去问他问题，黄老讲完后还得出一道同类型的题，看是不是真的会了。

黄老一进门就笑得很开心，那就说明他们考得应该不差。

因为上次考完那个数学卷后被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顿。

黄老笑着说：“同学们，这次你们考得很好，班级平均分第一，那道几何题其实是有点超标的，全年级只有七个人拿满分，我们班就占了仨！”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小声的惊呼。

那道几何题？章时瑶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怀舟，发现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

黄老笑呵呵地拍了拍讲台，喊着名字将试卷发下去。

试卷是按成绩从低到高排的，班里最低分都有110，陈暖在剩七八个人的时候喊到她，拿到试卷一看，136。

“苏燕禾，143。”

这是倒数第三个人，章时瑶还没有被喊到。

教室里只剩下两份试卷——

她和顾怀舟。

这是她第一次和顾怀舟较量成绩，以往在考场上，她总是遥遥领先，从未遇到过能让她如此紧张又兴奋的对手。

在这方面，她要强，骨子里也有股不服输的劲。第一次碰到实力相当的对手，那股从心底窜上来的战栗让她着迷。

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较量，喜欢这种悬而未决的期待。

输了那就下次赢回来。

看着黄老准备拿起卷子念名字，她心跳越来越快。

“顾怀舟，148。”

没有喊到她。她呼吸微滞，侧眸看向顾怀舟，他神色平静地起身，走向讲台，背影修长而挺拔。

黄老手里还剩一份试卷。

“这是全校唯一一张满分试卷。”他顿了顿，“在我们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章时瑶。”黄老的声音变得格外响亮，“150。”

那现在，她略胜一筹。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卧槽！满分！”

“居然考过了班长！”

“牛啊，真学霸啊！”

这种刺激感让章时瑶还没来得及反应，被陈暖暗暗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站起身，在全班注视下走向讲台。接过试卷时，黄老冲她笑道：“不错。”

“谢谢老师。”她轻声说。

回到座位时，陈暖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瑶瑶，让我看看你的满分试卷。”

章时瑶将试卷递过去。

陈暖边看边摇头：“天才数学少女竟是我同桌。”

“……”

黄老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这次考得可以，但是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一下课陈暖就拉着章时瑶往外冲，高二的光荣榜在一楼，前面已经占满了不少人，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章时瑶是倒着看的，迅速地扫着榜单，直到在榜首看到一个熟悉名字——

章时瑶，723，年级第一。

她往下看，和她名字挨着的是——

顾怀舟，719，年级第二。

两人之间仅差四分。

第三名刚好擦线进七百，第四她不认识。她再往下找熟悉的名字，第五是苏燕禾，694。

陈暖排在第七，683。

林钦排到了第十四，676。

榜单前面的分数基本都咬得很死，相差不了几分。

章时瑶盯着榜单，一时间有些恍惚。

“天啊！瑶瑶你是年级第一！”陈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摇晃。

她真的‘反买别墅靠海’了。

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惊讶的目光，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第一谁啊？”

“那个新来转进一班的转校生。”

“她居然考过顾怀舟了？”

“这么厉害。”

“……”

章时瑶一转头，发现不远处，顾怀舟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望着榜单。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章时瑶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欣赏，有期待，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走吧。”章时瑶拉了拉陈暖的袖子，突然不想在这里多待。

林钦看到排名第一时间先揉了揉眼，吃惊道：“顾怀舟你居然是第二了。”

“嗯。”顾怀舟的声音依旧平静，“她很厉害。”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骨子里不服输。

林钦扭头看他，想在他脸上找到吃瘪的样子：“你第一没了不难受？”

顾怀舟：“尽力就行。”

林钦对他竖大拇指：“豁达。”

顾怀舟并未理会他，只是眼神一直看着人群中。

林钦并没有注意他：“哎呀，我怎么掉十四去了，上次考我还排在第十呢。”

“你想知道？”

“想。”

“那你多补点脑子。”

顾怀舟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林钦在原地想第十四名和补脑子有什么关系。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顾怀舟在骂自己没脑！

看着越走越远在他眼里装x的背影，追上去喊道：“顾怀舟！你给我站在原地等着！”

章时瑶因为考过了顾怀舟，接受了一天目光的洗礼，她好像突然之间在年级里出名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章时瑶被陈巧玲留下来了。

教室里面的人走空了，就剩下她和顾怀舟。

陈巧玲对着她说：“我记得你粉笔字好看对吧。”

“会写一点。”

“今天出成绩了，能麻烦你们两个写一下公告栏吗？”

章时瑶第一次写，并不清楚：“怎么写？”

“班长会，你让他教你。”

陈巧玲嘱咐一些事情，将要写的东西放下就走了。

“你数学几何题做对了吗？”班主任走后，章时瑶好奇两个人的两分差在哪里，忍不住问。

顾怀舟抬眼看她，唇角微扬：“做对了，用的辅助线。”

“那你哪里错了？”

“步骤写少一个公式，被扣了两分。”

往常来说这种公式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给分，但这次的月考改卷很严，也扣细节。顾怀舟细节没到位，被扣也正常。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走到这一层的公告栏。

公告栏上面还是她刚入学夸赞写得非常好看的粉笔字。

顾怀舟拿起板擦，将字擦掉。

章时瑶问：“我该干嘛？”

顾怀舟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会写楷书吗？”

“之前练过一段时间。”

“那你写左边这半块。”他递给她一根粉笔，“我写右边这半块。”

“写什么？”

顾怀舟将要写的内容撕成两半，给了她一半。

章时瑶一看，这个公告栏就相当于一个考试总结，上面写着各科最高分之类的事情。

章时瑶抬手写下第一个字，写到一半时，她偷偷瞥了眼顾怀舟写到哪里了。

对方修长的手指握着粉笔，落下的每一笔都干净利落。

他的字也好看，关键是顾怀舟写出来字，就是她入学夸奖好看的字。

“开学的公告栏是你写的字？”

“是我。”

“你练过吗？”章时瑶问，那个字不像没练过可以写出来的。

“嗯，练过，”顾怀舟说，“我爸是教授，之前特地让我学的。”

那怪不得。她由衷感叹道：“你写的很好看。”

“你写的字也很好看。”

章时瑶胡乱地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半写着，夕阳透过走廊斜斜地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黑板上有两种风格的字，章时瑶的字清秀工整，顾怀舟的字苍劲有力，明明风格迥异，却意外地和谐。

写完后，顾怀舟把剩余的粉笔收起来：“走吧。”

“哦，好。”

晚上写完作业洗澡时，章时瑶总觉得不应该。

数学能考148，甚至还是因为细节扣了两分，算一个伪满分，真的不会坐标系吗？

洗完后，她打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Cecilia：【暖暖，如果我说我不会坐标系你会怎么想？】

陈暖：【？】

Cecilia：【我会辅助线，不会坐标系。】

陈暖：【？？】

陈暖：【你这次不是满分吗？】

Cecilia：【假如我这次没满分，你相信吗？】

陈暖躲在被子里看着幽幽发光的手机。

信？怎么可能相信。

她都会，满分的怎么可能不会。

这在她眼里就好比问会乘法口诀的人会不会加减。

陈暖刚想打不信，但是想到时瑶那么问她，说不定是找赞同感。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话，时瑶也能看出来吧。

时瑶那么聪明总不会傻傻被骗吧。

她相信章时瑶能认出来这个假。

陈暖刚想长篇大论说一通，宿舍有人突然说宿管要查寝，赶紧把手机藏好。

于是她飞快简单回到：【我相信你。】

发完消息，她就把手机贴在自己的床板和墙的缝隙里，拿床垫和被子遮好。

章时瑶看到这个回答思考了一下，我相信你。

如果说自己满分陈暖都相信她不会画坐标系，那说明顾怀舟还真有不会坐标系的可能性。

所以他不会画坐标系是真的，但还是用辅助线都写出来了？

那他之前要用坐标系解答的题怎么写出来的？

章时瑶盯着手机屏幕出神，顾怀舟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一个是无所不能的年级第一，一个是坦然承认自己短板的少年。

她熄灭手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简直有点荒谬。

可偏偏这个荒谬的事实，让顾怀舟在她心里变得真实起来一点。

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月光洒落进来。

照亮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还有新画的坐标系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