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雨季 第10章 Chapter 10

江中的月考和章时瑶预想的还是有点不一样。

每个人的座位被拉开一段距离后，她以为会打散重新分配考场，结果并没有。

考试前一天都没发座位表，自然就是原位应试。可今早看见顾怀舟的身影出现在邻座时，心底仍泛起一丝侥幸。

万一呢？

眼看着要考试了，依旧没有动静。

她扭头轻声问陈暖：“就这么考？”

“对啊。”陈暖以为她紧张，温声安慰，“安心啦，就考两天很快的。”

章时瑶整个人有点麻了，她感受到一股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自己暗自较劲要考过的年级第一，考试就坐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第一门考物理。

章时瑶对江中自出的物理试卷有阴影，她之前的三次模考，物理题一次比一次变态。

教室里的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分发试卷，她接过前面递过来的试卷，拿了一张往后传。

物理试卷到手的那一刻，章时瑶迅速扫了一眼题目，出的大部分题她会写，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在卷子上写上自己的学号和名字。

这次总算没有那种刁钻的怪题了。

这套物理试卷做下来，难度中规中矩。

考试时间为八点半到九点半，一个小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章时瑶搁下笔，余光往两旁瞅了瞅，陈暖正在逐题检查，顾怀舟又拿着笔在白纸上勾勒着什么。

她想，估计又是在画他那些古怪的小巫师。

时间一到，监考老师拍了拍手，道：“好了，时间到了，没写完的把笔停下，第一排的同学去把试卷收起来。”

章时瑶将卷子交给收卷的人，陈暖趁机靠近她问：“学神，发挥得怎么样？”

“还可以。”

章时瑶对陈暖喊她学神并没有什么看法，只不过当着顾怀舟的面喊她学神，这让她觉得浑身怪异，如芒在背。

尤其是顾怀舟喊她学神，让她浑身不舒服。

章时瑶说：“你还是别喊我学神了。”

陈暖一愣：“为什么啊？”

章时瑶抿唇：“有点不太好，大家都一样优秀。”

她只是恰巧会一点，在这个重点高中的几千人里，能来这个班都算是顶尖的。在这个学霸聚集地里，她不想被冠以这么高的称呼。

陈暖了然地点头：“好的，瑶瑶。”

考完物理后，接着考化学，一早上就把这两大难科考完了。

考完这两科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单考语文。

写完语文试卷后，今天的考试就彻底结束了。

明天还要考三科。她今天晚上依旧不上晚修。

趁着下午吃饭时间，章时瑶把要复习的资料塞进包里，走前拍了拍陈暖的肩。

陈暖正在看书，看着和往常不一样，有些低落的神色，她问：“你怎么啦？”

陈暖抬眸看她，沮丧道：“我语文完蛋了。”

章时瑶：“为什么？”

“那个文言文。”

“文言文？”

陈暖举起手里看的书，章时瑶定睛一看，是一本文言文解读。

她记得陈暖不是爱看小说吗？

“你这么看这个啊？”

陈暖将书摊回自己面前，“我文言文不行。”

“文言文不行也不能这个样子啊。”章时瑶将书包放回自己的桌上，拽起陈暖，推着她往外走，笑着说，“这个要慢慢来，走吧，出去散散心。”

她拉起陈暖走出班级：“饿吗？”

“不饿。”

两个人在校园道路里走着，陈暖率先开口：“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去学习文言文了，但是每次都考不好。”

努力一年死磕文言文，依旧毫无效果，在今天的语文考试后让她有点绷不住。

“努力就好了。”

陈暖迷茫地问：“努力过后是什么呢？”

章时瑶想想：“是平静。”

“为什么？”

“你觉得你尽力了吗？”

陈暖只觉得不甘，如实摇头：“没。”

“那就行了，现在只是你努力未得到结果产生的焦虑。”

陈暖说：“真的吗？”

“真的。”

听章时瑶那么一说，陈暖原本沮丧的心情好多了。

陈暖和她之前那个同桌相处不来，也不是有矛盾，就是单纯磁场不合，玩不到一起。班里的人都是两两坐好的，她的同桌上学期末走了，她独自一人坐了一个月。

她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也有个细腻的内心，很少有人会和她散心，因为都觉得她性格那么外向，不会有什么忧愁的想法。

她揉了揉眼，含笑说：“瑶瑶谢谢你。”

章时瑶和陈暖聊了一会，见对方心情好多了后，就回了家。

回家后，她打开冰箱，发现冰箱空了。

自己给自己做饭的想法瞬间没了，打开手机点外卖。

吃过外卖后，她收拾完垃圾，下楼丢垃圾时顺带买了一瓶矿泉水。

复习完明天要考试的内容，章时瑶躺回床上，举起手机玩了一会。

有人给她发消息，她点进去一看。

是陈暖。

章时瑶有些意外地点进对话框。

陈暖：【瑶瑶，你睡了吗？】

Cecilia：【没呢，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能给我发消息？】

陈暖：【对啊，我带了手机。】

Cecilia：【住宿不查手机吗？】

陈暖：【会查，藏好就行，我带一年多了。】

陈暖：【不提这个了，带手机反正的不止我一个，我想问你明天考完有没有空。】

Cecilia：【有，怎么了？】

陈暖：【太好了，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我知道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听说特别好吃。】

陈暖现在能主动约她，看来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Cecilia：【可以，正好考完放松一下。】

陈暖秒回了一个欢呼的表情包，接着又发来一条：

【对了，林钦和班长副班都来。】

章时瑶手指顿了一下。

陈暖似乎看到她没回，接着发：【火锅要人多才好吃，你介意吗。】

Cecilia：【不介意。】

陈暖：【那就好，其实他们人都很好的。】

Cecilia：【我知道。】

陈暖给她发了一张猫咪的表情包，过了几秒，发来最后一条：

【不说了，明天还要考试，早点睡。】

Cecilia：【好，晚安。】

第二天早上考英语和生物，下午考数学。

章时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刚歇没多久又开始写生物。

要是说英语没那么难受，那这个生物就折磨人了。

生物总是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一大串的遗传题，章时瑶翻卷后看到一题细胞周期的调控。

她盯着看了三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玩意儿真的在课本上出现过？

她想起之前在学校论坛刷到的吐槽——

明明都是英汉，在生物上拼在一起却像天书。

下午的数学反而让她松了口气，等到数学交卷时，章时瑶才感觉轻松很多。

陈暖一交卷就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感觉经历了一场学术大逃杀。”

章时瑶轻声问：“不是要去吃火锅？”

陈暖一听，像打了鸡血般奇迹复活，坐直身子说：“大逃杀幸存者，现在要去吃火锅了。”

陈暖时不时就犯中二病，章时瑶已经见惯不怪了。

中午休息时陈暖就收拾好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抬头问前面的苏燕禾：“副班，你收拾完没？”

苏燕禾也收拾的差不多，将最后一点东西装进包里，连忙说：“好了。”

“那就出发咯。”

临近傍午，太阳落山，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她们仨肩并肩走成一排，章时瑶在最中间。

陈暖身体微微侧转：“你们考得怎么样？”

苏燕禾：“其他还行，感觉生物有点超纲了。”

章时瑶：“应该能行。”

三人走到校门口时，顾怀舟正靠在自己黑色公路车旁，林钦正和门口的保安大叔聊天。

“班长！林钦！”陈暖远远地喊道。

顾怀舟听到声音站直身子，抬起头，目光在章时瑶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走吧，我订了五点。”

林钦和保安大叔聊得开心，告别前还说：“大叔，我下次还找你。”

保安大叔笑着点头：“好嘞。”

路上，林钦问她们：“想和我对答案吗？”

陈暖、苏燕禾异口同声地说：“不。”

“为什么？”

陈暖撇了他一眼，“考试后对答案是最难受的，何况目前现在还要去吃饭。”

苏燕禾附和道：“对，尤其是发现自己把写对的题改错。”

林钦：“没事啊，就对一道题对答案而已。”

“哪题？”

“生物那题调控。”

陈暖、苏燕禾：“不要！”

“就一小问。”

“那也不行。”

见林钦被拒绝多次，章时瑶笑笑，说：“那你过来，我可以和你对一下。”

一直没吭声的顾怀舟也开口：“我也可以，我还记得答案。”

林钦：“好啊，好啊。”

苏燕禾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看着他们三人往后走了几步，低声对起答案。

林钦听到答案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为啥要和他们两个人对答案。

现在好了，这两个人一样，他不一样。

这不明摆着的吗？

陈暖看着林钦满脸懊恼的神色，大笑道：“都说不要对答案了，你还要对。”

林钦：“我下次不会对答案了。”

尤其是和章时瑶，顾怀舟这两个人对。

顾怀舟选的是一家牛肉火锅，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五个人围坐在靠窗的方桌前，牛骨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

陈暖正忙着把一盘肥牛倒进锅里：“快吃，这家店不辣且好吃。”

肥牛在滚烫的汤底里迅速蜷曲变色，陈暖用漏勺捞起肉，架在锅上，说：“快快快，可以吃了。”

陈暖说话这间隙，林钦已经往嘴里塞了片肉：“看着清水还以为没味道呢，好吃。”

章时瑶第一次吃不辣的火锅，味道还意外的可以：“好吃。”

苏燕禾：“这家店确实还可以。”

顾怀舟坐在章时瑶旁边，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筷子起落间几乎不发出声音。

桌上玻璃杯的饮料早已空了，顾怀舟拿起玻璃壶，问：“要加饮料吗？”

“要。”几个人同时说。

顾怀舟给她们几个倒完，目光落在章时瑶手边的饮料杯上，里面还有半杯：“要加吗？”

章时瑶愣了一下，把杯子往前推了推：“谢谢。”

顾怀舟闻言拿起玻璃壶，给她倒了半杯。

“不用谢。”

陈暖推了推身边发呆的苏燕禾，说：“燕禾快吃啊，我看你都没吃什么。”

苏燕禾回过神：“哦……好”

吃完饭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陈暖指着天空喊道：“看，星星！”

章时瑶仰起脸，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将一缕碎发吹到脸侧。她伸手拨开发丝，望着那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

五个人在饭店前道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章时瑶独自往前走出一段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发现顾怀舟推着自行车跟在不远处。

他们是一个小区的，路线一样也正常。

“你不骑车走吗？”章时瑶停下脚步问。

“车的刹车有点坏了。”

“哦。”

章时瑶低头看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偶尔重叠。

“数学的那道几何图，”顾怀舟开口，“你用了辅助线还是坐标系。”

“坐标系。”章时瑶转身倒着走，面对着他，“设置了几个未知数，还差点算错了。”

顾怀舟看着她，嘴角上扬：“我用了辅助线。”

章时瑶想了一下，那题辅助线要画好几条，微微蹙眉：“用辅助线的话那个图形看起来很复杂。”

“是有一些混乱，但是我不会用坐标系写那种题。”

声音很平静，落到章时瑶耳里如五雷轰顶般让她僵在原地。

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她疑惑地开口：“你……你不会？”

顾怀舟面色平静：“不会，可以能教我吗？”

章时瑶在想自己知道一件秘密被灭口的可能性，倒着走时踩到了路上的小石子，踉跄了一下。

顾怀舟下意识伸手，见她自己站稳后收回了手。

“真的不会？”章时瑶没有注意对方的动作，站稳后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你不是年级第一吗？”

顾怀舟眨眨眼，食指关节抵住鼻尖：“年级第一也会有不会的题。”

这么说也是个道理。她听见自己说：“那下周我看看时间，有空我教你。”

顾怀舟笑起来：“好。”

章时瑶看着他的双眸。

眼睛真好看。

如果看着这双眼睛教，其实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