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吻过旧街巷 第43章 第 43 章

三月开春，教育局突然下发通知，要求各幼儿园开设"家长课堂"。潘予安被委以重任，负责第一期课程。他站在镜子前练习讲课，紧张得手心冒汗。

"怕什么，"窦非凡翘着二郎腿当观众，"你天天管三十个孩子都不怵，还怕几个家长？"

"那不一样..."潘予安整理着衣领，"家长会质疑。"

果然，开课第一天，王太太就举手发问："潘老师，您还没结婚，怎么教我们育儿经验？"

全场寂静。潘予安还没开口，后排响起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位家长，照您这么说，没生过病的医生还不能看病了？"

窦非凡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斜倚在门框上："我们潘老师带过的孩子，比在座各位养过的都多。"

教室里响起零星笑声，紧张气氛顿时消散。潘予安感激地看了窦非凡一眼，从容接话："其实教育孩子，最重要的是理解和陪伴..."

课后，潘予安在办公室整理教案。窦非凡靠在桌边削苹果，刀工娴熟，果皮连绵不断。

"今天谢谢你解围。"

"谢什么，"窦非凡把苹果递给他，"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为难你。"

夕阳西斜，为办公室镀上金边。潘予安忽然发现，窦非凡今天穿了件熨烫平整的衬衫，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你特意打扮了？"

"那当然，"窦非凡得意地整理衣领，"不能给潘老师丢人。"

潘予安低头轻笑。这个人啊，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细心。就像他种的那些薄荷，看似随意生长，却总在需要时散发清香。

"下周的课..."潘予安顿了顿，"你还来吗？"

"来啊，"窦非凡挑眉，"我得守着，免得有人欺负我们家潘老师。"

窗外，晚霞漫天。

春游回来的破巴士晃悠得人直犯困，潘予安正瞧着窗外那些嗖嗖往后窜的田地发呆，肩膀突然一沉。窦非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他肩上睡着了，呼吸喷在他颈窝里，怪痒的。

车厢里一股子汗味混着青草味儿，后头那帮小崽子睡得东倒西歪。潘予安挪了挪身子，让肩上的人靠得舒坦点。目光往下一扫，正瞅见窦非凡领口底下那若隐若现的纹身，还有耳朵上那排亮闪闪的耳钉。

"还记得咱俩头回见不？"

冷不丁一声，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潘予安一低头，正对上窦非凡那对桃花眼，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你靠在发廊门口装模作样那次？"潘予安挑眉。

"早着呢。"窦非凡乐了，手指头揪着他衣角瞎绕，"三年前秋天，你在幼儿园门口哄一哭鼻子小屁孩。鞋带开了，你蹲下去系，系完还变出根棒棒糖。"

潘予安一愣。记忆里还真有这么一出，大清早雾还没散，有个熊孩子哭得震天响。

"你那会儿穿件浅蓝毛衣，"窦非凡声儿轻飘飘的，"阳光照你头发上，金灿灿的。我就琢磨，这老师真够温柔的，要是..."

话到这儿卡壳了。可潘予安听明白了后半句——要是能勾搭上就好了。

合着在他们正式搭话之前，早有苗头在暗地里发芽了。像不知哪儿飘来的种子，悄没声儿就在心坎上扎了根。

巴士一拐弯，阳光换个角度照进来。潘予安瞅着窦非凡耳朵上那排耳钉，想起他从前总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只为了让人多瞅两眼。

"后来呢？"他问。

"后来啊..."窦非凡拖长声，眼里的得意劲儿藏不住，"我天天绕远路从幼儿园门口过，就为多看你几眼。直到发现你老在我们街角小卖部买水，这才逮着机会搭话。"

潘予安乐了。合着那些偶遇都是这孙子处心积虑设计的。

窗外天快黑了。窦非凡又把脑袋歪他肩上，嘟囔着："你说，是不是我先动的心？"

潘予安没吱声，就攥住了他的手。指头碰着的瞬间，好像听见心里哪儿"咔吧"一声，像种子顶破土块的动静。

破巴士总算晃到了幼儿园门口，夕阳跟打翻的调色盘似的糊了满天。刚下过雨，天上挂道彩虹，正好罩在"非凡发艺"那块招牌上。小崽子们嗷嗷叫着往下冲，指着彩虹大呼小叫。

"快看！"闹闹拽着潘予安衣角，"彩虹在窦叔叔店上头呢！"

窦非凡站车门口，伸手把潘予安搀下来。他衬衫还湿着，头发梢在夕阳底下亮晶晶的。

"冻着没？"他问，顺手把潘予安肩膀上的水珠子掸了。

潘予安摇摇头，瞅着窦非凡湿漉漉的睫毛。这家伙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细心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就跟他在窗台上种的那些薄荷似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需要的时候还真能派上用场。

彩虹光晕把整条老街都染得五光十色的。窦非凡突然攥住潘予安的手，在熊孩子们的吵吵嚷嚷中低声说：

"等咱俩老得走不动道，就上乡下开个幼儿园。你教书，我种地，让那帮小崽子天天看彩虹。"

潘予安反手握住他，手指头还带着雨水的凉气，心里却热乎得像揣了个暖炉。远处发廊窗台上，那些薄荷在风里晃悠，新长的嫩叶子金灿灿的。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肉麻。就像天上这道彩虹，眨个眼就没了，可够人惦记好久。等天黑了，满街的灯火照样亮堂，那些薄荷的清香照样往鼻子里钻。这世上最踏实的日子，不就是有个靠谱的人陪你一块儿过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