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沃伦嘴角抽搐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对方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我就是这个意思。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事要分轻重缓急。既然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就该学会用其他一切为它铺路。”
他忽然笑了笑,转头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等将来...你会明白的。”那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特有的笃定,又隐约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警局外。
仇茜眼睁睁看着那辆豪华空轮载着沃伦绝尘而去,消失在天际。
“我们也走吧,仇小姐。”
凯蕾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已经处理完了和汉特的“纠纷”,此刻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仇茜。
“你那位‘盟友’的家世,可不简单啊。”
仇茜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看到了。”
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捅了天了。
“别想那么多了,”凯蕾丝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同情,“先跟我回家吧,祖母还在等你。”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不管格雷西家有多大势力,我们丘莱门特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话让她心里稍显安慰。
凯蕾丝的私人星船比来时更加招摇,直接停在了警署上方的专属航道。
仇茜跟着她走上星船,心里五味杂陈。
前脚刚跟沃伦达成“假结婚”的协议,后脚他那个看起来就能一手捏死自己的爹就冒了出来,还用那种眼神看她。
这豪门A婿,不好当啊。
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
“凯蕾丝姐姐,”仇茜坐到柔软的沙发上,接过机器人递来的热饮,“我们家……我是说,丘莱门特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回去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她决定主动出击,多掌握一些信息,总比当个睁眼瞎要好。
凯蕾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主动感到满意。
“你回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祖母只是想见见你,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的遗憾。”
她话说得漂亮,但仇茜一个字都不信。
弥补遗憾需要搞得像秘密接头一样?
“那我……能见到我的叔叔伯伯,或者兄弟姐妹吗?”仇茜试探着问。
凯蕾丝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当然。你的二叔,丘莱门特·康拉德,现在负责家族在第三星系的矿产生意。他有一个女儿,叫丘莱门特·安娜,比你大两岁,算是你的堂姐。他们听说你要回来,都很‘高兴’呢。”
凯蕾丝在“高兴”两个字上,加了微不可查的重音。
仇茜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宅斗剧的经典戏码,终于要上演了。
二十分钟后,丘莱门特家的私人星船停靠在了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庄园。
这座庄园的宏伟超出了仇茜贫瘠的想象力,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城市,穹顶是模拟的蓝天白云,脚下是泛着柔光的玉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知名花卉的清冽香气。
凯蕾丝领着她穿过漫长的回廊,最终停在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巨大门扉前。
“你祖母就在里面等你。”
仇茜一愣:“姐姐你不跟我进去吗?”
凯蕾丝笑了笑,自从踏入这座庄园起,仇茜发现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言行举止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管家?
“您的祖母想单独见您,”她说,“别紧张,家主还是很疼您的。”
凯蕾丝都这么说了,仇茜自然不可能还腆着脸让人家不好做,只好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要去面见女王的无名小卒。
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内里的景象却和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巨大的暖房,种满了奇花异草,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金发女人正背对着她们,修剪着一株盛开的蓝色蔷薇。
她身形高挑,看起来甚至跟沃伦差不多高,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到动静,女人缓缓转过身。
仇茜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就是传说中的丘莱门特·罗卡——仇茜那位84岁高龄的祖母。
可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五官并不算精致,比起孙女仇茜和瑞德希尔那种惊艳的容貌,她的长相有些平淡,但举手投足间反倒沉淀出一种举重若轻的气场。
罗卡用一种挑剔的眼光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瞳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仇茜忽然有些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但她来之前刚被凯蕾丝带去商场特意换了一套衣服,还打扮了一下,应该…至少是不脏了啊。
这老太太…好吧,她实在是喊不出口,罗卡到底在挑剔她什么。
罗卡目光锐利地把她从头扫到尾,最终停留在仇茜颇具特色的脑门儿上,轻笑了一声:“几年不见,这个造型还做得不错,有特点。”
咳咳……
她不说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半秃啾啾头有多难看了。
仇茜脸瞬间涨红了一片,老老实实喊道:“奶…奶奶……”
罗卡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的眼瞳里快速掠过一丝惊讶。这小混蛋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果然是失忆了。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被这个称呼烫到了一样,很快别开脸,用一声轻咳掩饰了过去。
“回来就好。”她重新拿起花剪,咔嚓一声剪掉一朵开得过艳的蓝蔷薇,“在外面受苦了。”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听不出半分心疼,倒像是在完成什么既定流程。
仇茜在心里撇了撇嘴,面上却挤出一个乖巧的笑。
“凯蕾丝,去把康拉德和安娜叫来,一家人,总要一起吃顿饭。”罗卡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家主。”凯蕾丝躬身退下,那姿态恭敬得让仇茜觉得,自己刚才在警局门口跟人家称兄道弟,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很快,一对父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妥帖的休闲西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这应该就是她那个Beta二叔吧,丘莱门特·康拉德,但是,仇茜看了看罗卡又转过去看他,来回扫了好几遍,也不觉得这母子俩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这差距也太大了,罗卡都80了看着还像30来岁的成熟御姐,但她这儿子理论上来讲应该也就比她母亲大了几岁,怎么看起来完全差辈儿了。
还是和妈差辈儿的那种。
罗卡敏锐地把她的目光尽收眼底,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跟在康拉德身后的少女,看起来比仇茜大不了几岁,一头利落的棕色短发,五官平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屑。
这就是那位C级Alpha堂姐,丘莱门特·安娜。
“哎呀,母亲,这就是我们艾丝吧?”康拉德一见仇茜,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都长这么大了!跟瑞德希尔年轻的时候真像,瞧这眼睛,这鼻子!”
仇茜被他这股自来熟的劲头搞得有点发毛,只能干笑。
“可别,瑞德希尔姑姑可是S级,她哪儿比得上。”安娜在一旁凉凉地开口,目光在仇茜那半秃的脑门上转了一圈,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听说在外面当了好几年大头兵,现在连脑子都撞坏了,真是给我们丘莱门特家……长脸。”
“安娜!”康拉德回头呵斥了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力度,“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艾丝刚回来,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他转回头,又换上那副笑眯眯的面孔:“艾丝啊,你别介意,你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仇茜心想,这可真是父慈女孝的好一出戏。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二叔是笑面虎,堂姐就是个没脑子的炮仗。
晚餐被安排在庄园的另一侧,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餐具是闪闪发光的银器。
罗卡坐在主位,仇茜被安排在她左手边,康拉德和安娜则坐在对面。
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刀叉碰撞盘子发出的轻微声响。
罗卡试图找些话题,但问出来的问题都透着一股生疏。
“在部队……还习惯吗?”
仇茜想了想,自己是叛逆跑去当兵的,要是老实回答还不被老太太喷死?只好说:“还行,反正都是吃营养膏。”
罗卡点了点头,她早年当兵的时候也这样。
“那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搞钱…算吗?”她说完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罗卡却眼睛一亮:“你现在喜欢赚钱了?”
仇茜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老老实实笑了笑:“钱嘛,大家应该都喜欢吧,我…我也一样。”
罗卡一拍桌子:“好!有志气!”她爽朗地笑道,“这才像我丘莱门特罗卡的孙女。当兵有什么好的?你妈和你啊,就是没吃过苦。要我说,赚钱才是正经事!”
罗卡兴致高昂地举起酒杯,示意机器人给她满上,康拉德父女俩脸都青了,以前仇茜这小混蛋跟她妈是一路货色,摆着家里的金山银山不要非得改名转姓去维护什么人类文明。
尽管自不量力,但好歹是志不在此,跟老太太吵了不知道多少架,完全构不成威胁。
可现在仇茜说什么?她想赚钱?怎么别人脑子是越摔越傻,她还能摔清醒了吗?
“这就对了!”老太太脸上泛起红晕,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我早就跟你妈说过,当兵能有什么出息?成天在外面打打杀杀,运气好混个军功,运气不好,就像她和你爸一样,尸骨都找不全。”
罗卡像是压抑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观众,仰头灌下一大口伏特加,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发出满足的叹息。跟刚才那个端庄高贵的形象相差甚远,与其说像一个大家族的家长,倒不如说和一个在边星豪饮的士兵更像。
仇茜觉得她的形象一下子就亲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