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檐角铜铃轻响,如低语,如催命。
苏云清立于丹鼎阁后山断崖,手中紧握那张泛黄皮纸,字迹潦草却清晰——钟九黎的情报从不落空。
他指尖微颤,不是因惧,而是心火在体内悄然翻涌。
那股温润却炽烈的生机,自丹田升腾,顺着经脉游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问心塔第三关,需以心火点燃塔心灯。”
“灯芯早已枯竭,百年无人能燃。”
“玄霄子在塔底布下‘心锁阵’,专克青冥血脉——你若入塔,便是自投罗网。”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可更令他心神震荡的,是袖中玉佩的异动。
那枚祖传的残旧玉佩,此刻竟自行激活了【丹心共鸣】,一道半透明的灵机图在识海中铺展——不再是药方脉络,而是整座问心塔的灵机走向。
九道漆黑锁链,自塔基盘旋而上,层层缠绕于塔心灯芯。
锁链纹路古拙,刻有晦涩符文,而那符文的走势……竟与他袖中断剑上的铭文如出一辙!
苏云清呼吸一滞。
这剑,是谢无渊七年前断于“三千浮屠”反噬时所留,师尊临终前交予他,只说一句:“此物通灵,终有一日,会引你至真相之前。”
原来,真相早已埋在此地。
他猛然醒悟——问心塔,从来不是什么试炼之地。
它是牢笼,是封印,是百年前为镇压“三千浮屠”初代毒种而建的祭坛!
而那塔心灯,便是维系封印的最后一道灵火。
百年无人能燃,不是因无人敢进,而是因青冥血脉者一旦入塔,便会被“心锁阵”反噬神识,心火未燃,魂已先碎。
玄霄子,早已布下死局。
可若如此……谢无渊当年为何要断剑于此?
他是否也曾试图点燃那盏灯?
是否也曾在塔中,被心锁所困,最终败退?
苏云清闭眼,指尖抚过断剑锋刃,一滴血缓缓滑落,渗入铭文缝隙。
刹那,剑身轻震,似有低鸣自远古传来。
玉佩骤然发烫,【熟练度面板】浮现新提示:
【检测到“心锁阵”共鸣频率,可借剑意破锁,需心火为引】
他睁眼,眸中已有决意。
要破阵,需两物——谢无渊的剑意,与他的心火。
可剑意已断,心火未燃。
如何引?
他转身,疾步重返虚炉。
虚炉深藏地底,乃上古丹师陨落后残魂栖居之所。
炉火早已熄灭百年,唯有残念盘桓,如风中残烛。
苏云清踏入炉心,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他脚步回响,像是叩击在时间的尽头。
“丹奴前辈……”他轻声唤。
炉心深处,一点微光浮现。
那是一位老者虚影,身形几近透明,面容模糊,唯有眼中一点执念未散。
“你来了。”丹奴声音沙哑,如风中灰烬,“我知你会来。”
“前辈可知问心塔的真相?”
丹奴笑了,笑中带悲:“百年前,我们皆是青冥血脉的丹师,奉命守塔。塔下封着‘三千浮屠’的毒种,唯有以心火点燃塔灯,方能压制其扩散。可心火非寻常丹火,需以神识为薪,献祭本源……我们……我们不敢。”
他低头,声音颤抖:“那一夜,九位丹师入塔,无一归来。灯未燃,毒种未灭,лишь我们的心锁阵,成了后来者的死路。”
苏云清心头剧震。
“那为何……玄霄子要重启问心塔?”
“因为他要放它出来。”丹奴冷笑,“‘三千浮屠’本就是他百年前所炼,只为掌控天下丹修。当年失败,封印于此。如今他道基将溃,唯有以毒劫重洗修真界,方能续命。”
苏云清浑身一凛。
师尊之死,谢无渊之毒,丹鼎阁的阴谋……一切线索,终于在此交汇。
“你既已燃心,便拿去吧。”丹奴忽然抬头,眼中残光暴涨,“我等不敢做的事,你已敢做。这一缕残魂,赠你,或可助你破锁。”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散,化作一缕金红色的火线,直冲苏云清眉心!
刹那,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入——
青冥丹师跪于塔前,以指血画阵,引心火入体,神识寸寸焚尽,只为点燃那盏灯。
火焰升腾,黑雾退散,天地一静。
可代价,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苏云清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心火却在这一刻彻底觉醒。
那不是丹火,不是灵火,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青冥一脉的纯粹生机之火。
他缓缓起身,取出断剑,盘膝而坐。
将【丹心共鸣】反向运转,不再映照丹方,而是以灵台为镜,映照谢无渊的经脉图——那是他无数次为剑尊疗毒时,用熟练度面板默默记录下的灵机轨迹。
毒素如黑藤缠心,每一寸蔓延,都牵动神魂剧痛。
而那毒藤的根脉,竟与问心塔下的毒种隐隐共鸣。
“你说过……”他低声呢喃,指尖轻抚剑身,“若进塔,未必能出。”
“可若我不进……”
“谁来替你燃灯?”
他闭目,引心火入体,以剑意为引,缓缓勾连那九道锁链的频率。
玉佩微震,熟练度飞速跳动——
【心锁阵共鸣:1%】
【3%】
【7%】……
夜风忽止,天地无声。
而在丹鼎阁最高处的阴影里,一道素白衣影悄然伫立,手中紧握一枚寒光流转的玉符。
她望着那通往问心塔的小径,唇色微动,终未出声。
夜色如墨,沉沉压向丹鼎阁后山。
问心塔孤峙于断崖之巅,九道漆黑锁链缠绕塔身,仿佛九条蛰伏的恶龙,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苏云清立于塔前,风拂衣袂,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手中玉符温润生光,那枚“剑心令”贴在掌心,竟隐隐发烫,似有低语自其中传出——不是声音,而是剑意的震颤,古老、冷冽、却又熟悉得令人心颤。
他低头看着它,指尖微动。
这不只是信物。
这是谢无渊留下的命脉,是他沉默千言的托付。
他曾以为那位剑尊只是冷眼看世,不近人情,可如今才懂,那双眼中藏了多少未说出口的决绝与守望。
沈照雪站在三步之外,没有离去。
她望着苏云清的背影,忽然觉得陌生。
那个温润如春水的丹修,此刻竟如一株破岩而出的青竹,柔韧中透出不可摧折的锋芒。
“你真的要进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云清没有回头,只是将断剑与剑心令交叠于掌心。
两股残存的剑意骤然共鸣,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自剑锋流转而起,直入眉心。
刹那间,识海剧震——
【丹心共鸣·进化】
【可短暂共鸣道侣灵机,协同破阵】
他呼吸一滞。
“道侣”二字如惊雷滚过心头。
他从未与谢无渊言明心意,可系统却已悄然认定。
原来,那些无数次为他疗毒时的凝视,那些指尖相触时灵力的默契流转,早已在命运线上刻下印记。
他闭了闭眼,心火自丹田缓缓升起。
那火初时微弱,如同烛焰摇曳,却带着一股生生不息的温润之力。
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血肉轻颤,神识清明。
当心火抵达指尖,竟化作一道玉色流光,纯净无瑕,仿佛蕴藏着整个青冥血脉最原始的生机。
他抬手,轻轻触向塔门。
“这一次,换我护你。”他低声说,不知是对谢无渊,还是对那个曾在寒潭深处痛吟、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身影。
心火触塔的刹那,天地骤静。
九道锁链齐齐嗡鸣,黑雾翻涌如潮,仿佛有无形之物在塔底苏醒。
紧接着,一声低沉如龙吟的轰鸣自地底传来,塔基微震,一道幽光自裂缝中缓缓升起——
第一枚“青冥遗令”碎片破土而出,悬浮半空。
其上铭文残缺,却与断剑上的纹路隐隐呼应,仿佛百年前的誓约,正被一点一点唤醒。
而就在此时,天际忽有异象。
乌云裂开一线,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出云端之上一道静立的身影。
那是一道剑影,无实体,却凌厉得令人心悸。
剑意如霜雪覆野,冷漠俯瞰人间,却又在触及苏云清那一缕心火时,微微一滞。
仿佛,他在看。
仿佛,他在等。
苏云清仰头,指尖仍贴在塔门之上,心火未熄,信念如铁。
可便在这万籁俱寂之际——
钟鼓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