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一款古已有之的点心。在古时就已经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制作流程,主要种类有酥皮月饼、豆沙月饼、五仁月饼……
王怀桑准备做最简单的豆沙月饼,原因无他,材料便宜,婆家不配。
红豆早已浸泡过夜。
王怀桑一边把泡好的红豆放在锅里慢煮,一边裹紧了外裳,心说天也越来越冷了。
她一直在担心冬日的来临。
今日在集市探看了一番,发现米面粮油价格或多或少都上涨了。现在只是深秋,若真到了冬日里,还得贵上许多。她须得提前囤货。
除过米面粮油,过冬所需的衣物柴薪也得考虑。
这也是王怀桑此次回去的目的之一。毕竟原主的衣物还落在家中,林晨风和春桃也需要添衣。
红豆煮好,煮到没有硬芯用手指轻碾就成沙的状态就可以。
接下来的步骤是去皮过筛。
古代没有破壁机,王怀桑只能使用一种更加古朴的方法。
准备一个陶盆,一个竹筛。将红豆糊放在竹筛里,竹筛架在陶盆上。在用木杵反复碾压红豆糊。这样,豆沙就会从筛孔漏到陶盆中,而豆皮留在筛网之上。
此法不难,只是颇费力气。
王怀桑和春桃两个人一起做,也只做了小半盆就手酸腰痛。只得坐在厨房休息,顺便看看林晨风在做什么。
林晨风在做饼皮。
因为月饼之法古已有之,所以王怀桑并不需要特意教他。
眼看着他在糖浆里加入花生油和碱水,混合均匀。加入面粉,翻拌搅匀到软硬程度正好。
饼皮的材料就做好了。
王怀桑这边豆沙做好之后还需要对湿豆沙进行炒制。
将湿豆沙放在锅中,加入饴糖。待到饴糖炒化之后,再加入适量猪肉继续文火慢炒。一直炒到豆沙馅中水分完全蒸发,能抱成团才算完成。
这样做出来的豆沙,色泽比起后世工业豆沙的深红棕色更浅。并且因为使用饴糖,甜度也更低,更能吃到豆沙的本味。尝起来绵密细腻、香甜丝滑、入口即化。
王怀桑一边空口吃豆沙,一边再一次在心里慎重考虑真的要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林家主母吃吗?
直到春桃提醒,王怀桑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豆沙。
将面馅和豆沙馅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豆沙馅要稍多些。然后把馅包在饼皮里,团一团,团成一个小团子。再取出提前买好的月饼脱子来压制定型。
月饼脱子上的花纹也是王怀桑精挑细选定制的:一枝雪中红梅斜向下生长,姿态美丽,拓印细致。
倒雪梅,谐音倒血霉,表达了王怀桑对林家主母的深切祝福。
最后一步是烤制月饼。
古代没有烤箱,但是有土窑。藉于王怀桑新解锁了火元素的法术,炭火钱也可以省下。
将月饼坯放在土窑之中,王怀桑捏诀动用法术,在精准控制温度的同时修炼自己对灵力的控制能力。
先烤几分钟,待到月饼定型之后取出来刷上薄薄一层蛋黄液,帮助月饼着色。这样考出来的月饼色泽美丽,散发着《神厨小福贵》里的金色光芒。
之后再放进土窑之中直至烤熟,忙活了一上午的月饼最终出炉。
不过几人此时还不能大饱口福。只因刚出炉的月饼还十分坚硬,须得放置两天等待回油,回油后的月饼才会变得油润松软。
此时院中几人并没有时间等待月饼回油,他们简单休整了一番,就包起月饼去了林家。
……
林家为庆祝祭月节,大摆宴席,时间长达三天。
王怀桑几人不请自来,到了门口却也没人拦。长驱直入,顺顺利利地进入了一处招待客人的茶室。
领他们进茶室的老嬷也是王怀桑眼熟的一个,此前对他们一向鼻孔里看人。不知为何,此次回来却恭恭敬敬,垂手侧立,道:“主母请几位先在这里等候,她过一会会亲自前来招待。”
王怀桑心里觉得匪夷所思。
暗自兑换了几个有监听功能的系统道具放飞出去打探情报,同时试着联系昭昭。
而她留在室内独自分析。
且说他们逃走之时林家状态并不好,不好到需要吃王怀桑绝户才能填补二哥留下的亏空的程度。眼下却奢侈铺张,大有回光返照之态。
王怀桑冷静分析了一番,认为他们要不是祖坟冒青烟发了一笔横财,要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强装门面。
玄听蜻蜓就是此次使用的道具,蜻蜓会飞出去搜集信息,再把得到的信息分析汇总反馈到王怀桑的耳边。
此时有一只蜻蜓飞回来悬在王怀桑耳畔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的内容仿佛是几个丫鬟在闲谈:
“他们都那样了居然还敢回来,也不嫌丢人?”
“嘘!小点声,你没见赵嬷嬷对他们都毕恭毕敬的?我听说啊,那郑氏之父,最近又发达了呢。”
“他不是一直被关在牢里吗?怎么会——,回来了怎么可能不来林府寻郑氏?”
“那你猜老太太为什么大摆宴席?”
“(突然一声严厉的斥责)你们这群长嘴的丫头在这里嚼什么舌?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王怀桑原以为是林家祖坟冒青烟了,没想到是自己望父成龙了。
如此想来,林府的殷勤款待也在情理之中了。祭月节宴席就是一个台阶,林母巴不得他们回来。毕竟要是让身居高位的郑大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差点被吃绝户,那岂不是小命难保?
真是天道好轮回。
不过王怀桑记得郑父此前一直被关在牢里,这会子怎么又会突然被尊上给捞出来?
其间因果王怀桑手头的信息太少,暂时不得而知。
正寻思着,门口风铃响动,林母进来了。
这下境遇可天翻地覆。
彼时林母刁难,林晨风不满于林母多年苛待,怒而带王怀桑离家。
此时林母虽还是照常的模样打扮,气势却先矮了一半。进来也不要请安云云,也不提为何不请自来云云,只道路途遥远,想必辛苦。
这会子倒想起来关心人了?
王怀桑偏不给她台阶下,道:“我们不知礼数不请自来,哪里敢谈辛苦。只希望婆母您宽宏大量,不要少我们两双碗筷就好。”
林母看起来微窘,拿起帕子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道:“岂敢,岂敢。你父亲——,”讲到这里略一重音,停顿一下,停顿的那两秒里仿佛有无限愁苦和深深的叹息。停顿完了又继续说道:“他回朝了。”
这句话是在暗示王怀桑不要把之前的龃龉说出去。
但王怀桑一方面想要更多信息,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拿捏她一下,于是说:“哦?我就知道圣上英明,不会冤枉父亲。只是日后父亲若是来了林府,发现我不在,想必会担心吧。”
林母用一种近乎祈求地语调说道:“尊上如今年迈,清醒一时糊涂一时。几时回转过来,发现朝中无人可用,于是又再次重用了郑参政。参政若是到府,我定会好好招待,也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莫计前嫌。”
王怀桑冷笑一声,回过头去懒得理她。林晨风也不说话。
谈话不欢而散。
……
傍晚时王林二人被安排住进了一间客居,比起林晨风之前住的小偏院要宽敞明亮许多。
王怀桑已经懒得在意林府的嘴脸了,她现在着急开展下一步计划。
且说偏院被施法之后四处移动无法找到,是昭昭施的法术,破局之关键也在昭昭。
王怀桑来到屋外。
一阵风裹挟着秋叶温柔吹过,在绕着王怀桑绕了几圈之后化形成为了昭昭。
但王怀桑不想给他好脸色瞧。她此生最恨背叛,打算取回嫁妆之后就与昭昭老死不相往来。
昭昭仿佛也察觉到了这点,眼底有淡淡的悲伤流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跳上屋顶,示意王怀桑跟着她走。
此前昭昭的法阵可以导致整个林家府邸错位,所有房舍都不在他们本来的地方。而偏院就隐藏在这些房舍之中,他们永远无法到达之处。林家以为是有妖邪之物作祟,频频驱邪,不见成效。
后来昭昭担心他们真请来修者导致事情败露自己被乾三元,就修改了范围。
现在,林家大部分宅邸是固定位置的,只有几间仍处在变化之中。
这几间分别是大哥之宅邸、二哥之宅邸、主母之宅邸。而他们的小偏院,就隐藏在这几间宅邸之中。
昭昭带着王怀桑走到这些宅邸附近,王怀桑发现它们早已被废弃,人迹罕至,散发出鬼气森森的气息。
王怀桑走进其中一间。
这件房屋的内饰与陈列在王怀桑踏入的一瞬间完全改变,根本不是王怀桑一开始在外面看到的那间。
“站着别动,我来固定这间。”
昭昭如是说道,同时金色法阵在该宅邸的地面浮现。
王怀桑如法炮制,又固定了一间。
按照昭昭的说法,宅邸的位置都是随机的。只要把其他三间都固定了,最后一间避无可避就是他们要找的偏院。
王怀桑本想说这明明是你施的法术居然还要这么笨的方法才能解开,但又想到现在和昭昭关系没那么好。于是又住了嘴,抬脚前往第三间。
她一踏入就感到氛围不对,周围陈设奢华非常,一看便知是林母的宅院。而在这深深宅院里,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竟呜呜咽咽传出女人的哭声来。
哭声婉转哀戚,诡异非常,仿佛可以挠破夜空。
不过王怀桑不信鬼神。
她断定是有人在搞鬼,于是随手点起一盏灯,持灯向前探去。
声音的源头是在一间屋子里,王怀桑蹑手蹑脚走近,在窗户纸上捻一个小洞向内偷觑。
一个长发白衣女人,坐在祠堂之前,一边哭泣一边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讲道:“你倒是去得早,去得一身轻松,我这些年拆东墙补西墙,为了维持体面,不知费了多少心机。疏雨科考无望,均雷也不是个省心的,晨风、提起晨风我就生气。当年我生他的时候吃了好些苦,你却和那狐媚子躲在一处逍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为了名声忍了这好多年,你、你、晨风!”
林母越说越生气,竟拿起林父的牌位就要往地上砸。忽得又忍住了,垂头沉思间,余光瞥到窗户外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惊叫道:
“谁?谁在那里!来人!来人呐!”
王怀桑见状不妙,兑了个隐身道具影遁了。
只是逃得匆忙,手里的灯不慎失落,掉在地上引发了火灾。
火烧祠堂,林府之人忙赶来救火。
而王怀桑把昭昭留下来救火,自己趁乱躲入偏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昭昭:?留下我干嘛?煽风点火是吗?
喧嚣骚动中,王怀桑一边往随身空间里装东西,一面暗忖道:想不到林府内部还有这么一番隐情,我得去告诉林晨风。
林晨风此前认为不被母亲喜爱是自己有问题,为此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总以为再做好一点,母亲就会多看一眼。可事实并非如此,讨厌你的人不需要理由就能讨厌你,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如此隐情。王怀桑想,这根本不是他的责任,自己有义务把这件事告诉他。
至于林母,虽然目睹她孤独凄惨只能对着牌位诉苦的惨状,王怀桑对她却没有丝毫怜悯之情。毕竟她的悲剧又不是自己导致的,自己甚至还被迫承担了她悲剧的后果,实在难生怜悯之心。
不过,王怀桑想,她还是希望能够介入帮助解决林晨风与林母之间的矛盾。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还林晨风自由。毕竟一生都被一件事所困,那实在太可怜了点。
王怀桑的眼前,出现了林晨风被一条铁链拴住的场景,而铁链尽头紧握铁链不放手的人是林母。林晨风仿佛只有两条路可选,接近林母,或者逃离林母。但两条路的本质都是束缚,都没有通往真正的自由。如果有可能的话,王怀桑希望成为这个斩断铁链的人。
漆黑深夜里,王怀桑随身携带的手机因为误触,发出了一点亮光。
而王怀桑看着这一点亮光,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