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摸鱼恋爱指南 第7章 图腾

老宋笑了笑，毫不意外地说道；“那天我就死了，那个小伙子突然力大无穷的时候，反手捅了我一刀。当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后来我就知道自己死了，灵魂飘飘忽忽，就回到了保安亭。”

“你知道？”池隐舟一怔，“那你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厉鬼影响的是这个商场，你的保安亭距离商场有段距离，有机会逃出去的。”

“我怕有人进去商场，再被害了。”老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憨，“你之前就有一对情侣要进去，就让我劝走了。我发现普通人好像看不见这个商场，也不会走错，但是那俩孩子一看阳气就弱，可能像老人说的，走错阴路了。”

“这里已经被太虚——天师们设下了结界。”池隐舟轻叹一口气，“生魂只有我这样的术士能进来，那对情侣应该也是鬼魂，新死鬼，茫然乱闯。”

“唉。”老宋也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多救几个人。”

“你已经做到了。”池隐舟语气柔和下来，“那情侣鬼魂若是入内，要么被厉鬼所杀，要么被厉鬼操控，都不算好结局。”

老宋听到池隐舟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开了，高兴地说道：“那，那太好了。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说什么天师术士，又是怎么回事？”

池隐舟将事情始末告知老宋，老宋又惊又怕：“她们居然在里面？早知道这样，我肯定想办法把她们俩带出来！我这就防着外人进来，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唉！”

“你要是进去，肯定都会折在里面。”池隐舟走入保安亭，拍了拍老宋，“莫要苛责自己。”

黄昏已至，天空染上鲜血一样的夕霞。

“走吧。”池隐舟抬眼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时间不早，你该回去见见你的家人了。”

他顿了顿：“你倒是不曾心有怨恨。”

“命到这里了，又能怎么办呢？”老宋的笑容染上无奈，“活着的时候好好活，到死的时候也不后悔吧。”

池隐舟活了许多年，看尽人情冷暖，生死之间，最是暴露人性。他见过亲人相残，也见过舍生忘死之人。

这一次遇见的鬼，很多都是很好的人。

被厉鬼操控身不由己，却尽自己最大力量反抗，不去伤人的三人。

害怕厉鬼却仍然冲出来救人的女孩。

心细勇敢，保护女孩并且一直在尝试保护其他人的阿姨。

站在门口，即使知晓自己已经死了，仍在阻止素不相识之人进入危险地界的保安。

只是无论好与坏，生死难逆。

人间最无可奈何，便是离别。

又有几人愿意奉献自己的生死，去换另一人的生机。

又能有几人，有那样的机遇去起死回生呢？

池隐舟看着老宋没入珍珠之中，最后的灵魂投入容器，整个商场无声震动，顷刻后，他的手机传来电话铃声。

池隐舟单手接起电话，那带着面具的青年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叔，结束了？”

“嗯，把结界撤掉，让人进来祛鬼气吧。”池隐舟说道，“听竹，我带他们去见家属。”

“我陪你去。”太虚总部副会长商听竹应下，转头说道，“撤结界。”

结界一撤，露出结界后的众人。

只见商场外停了两辆警车，一辆是常见的普通警车，另一辆则通体漆黑，似乎镀了隐形膜，在路灯下没有丝毫的反光，那车较普通警车更大更长，推拉门打开，露出里面拿着电脑和仪器忙碌的太虚工作人员。

外面空地架着巨大的仪器和监视器，商听竹仍然带着面具，一席白衣坐在监视器后，夕阳落山后，阴云迅速密布，原本还有光亮的天，也慢慢阴沉下去。

“怎么这么快就阴天了？”有人轻声嘟囔一句。

池隐舟回眸看了一眼，与商听竹对视片刻，悠悠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辛苦大家去把鬼气和晦气清除干净，和警察做一下交接。”商听竹下令，转身去找池隐舟。

他作为太虚总部副会长，算是玄门第二把交椅，太虚是特殊编制，他的级别也是高得离谱。

所以今天大驾光临，惊得大家都心里发毛，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要案。

他一走，感觉分会的众术士和警察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尊大神纯属路过，。

鬼气消散后，牙雕上的镜琰二字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池隐舟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向外看了一眼：“看你把人家吓得。”

商听竹笑了笑，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绝艳的脸，池隐舟容貌出尘，两人坐在一起交相辉映，一潇洒一温润，倒是分不出高下，但是气质截然不同的二人，唯独一双眼睛极其相似。都是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两人必然是近亲。

“我自认还算和蔼可亲，要是池醉来，恐怕更是让人心惊。”商听竹递给池隐舟一瓶水，吩咐司机开车，同时在后座落下一个静音结界，免得两人对话被他人听见。

“五方结界那边有点小问题，只能等镜琰前辈出山之日再来了。本来我只是看你，没想到碰上这幢案子，倒是让人误会了。”

当初三界合一时天地不稳，天帝以身殉道化为天柱守住乾坤，太子和五天君又布下五方结界保护天柱，五方结界一旦出事，天地倾覆。

而池醉是太虚总部会长，天下术士之首，自然要以大局为重。

池隐舟听见五方结界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再听见镜琰这个名字，他神色稍稍舒展，但仍有些担忧：“你们当然要以正事优先，镜琰的事还有几天，小醉不着急过来。眼下咱们先去把新魂送走。”

新魂与家人见了最后一面，便魂归天地，再无牵挂。

恩怨尽消，死者长已矣，唯有生者念念不忘。难以接受。

因为玄门隐于世中，让他们了却心愿后，还需要将生者这段记忆封存。

关于生死之间的最后一面，可以由生者决定要什么样的假象，覆盖在封存的记忆之上。

保洁阿姨的女儿抱着染血的护身符泣不成声，她摸着已经刮花的护身符缎子，想说话，却始终说不出。

女孩的闺蜜把头埋在臂弯里，耳边回荡的是女孩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不怪你，我知道你用力抓住我了。不要哭了，替我去看看我们约好要去看的地方。”

女孩的父母靠在一起，默不作声地落泪，就在刚刚，女孩的魂魄在他们怀中默默消散，临走之前，还对他们笑了笑。

好像她只是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临走之前和父母撒了个娇，就转身离家了。

但是他们知道，这次女孩不会再放假回来了。

老宋的妻子儿子抱在一起放生大哭，妻子在说话，但是因为哭得太激烈，分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听见哭到伤心处时发出的气音。

池隐舟看了太多年这样的场景，他垂下眼睛，拉着商听竹走了出来。

商听竹无声叹气，心有戚戚：“见过再多生死，也难免动容。”

“人生本就难逃生离死别。”池隐舟轻声说，“但谁也看不透。”

“反正我是没什么资格说看透世情的。”池隐舟笑了笑，“走，我们回酒店，关于这次厉鬼伤人的背后，似乎并不简单。”

商听竹神色一凛：“好。”

再上车向酒店走的途中，商听竹问道：“看来不是天地乱象？”

池隐舟点头：“是有人在幕后作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天地乱象是近三十年多发的灵异事件，因为天地之间的天柱五方结界不稳，所以经常出现此类事件，天地乱象分两种，一种是频发灵异事件，厉鬼很难形成，但是有天地乱象的作用，厉鬼数量飙升。

二则是出现一种名为“境”的异次元空间，里面妖魅鬼怪层出不穷，需要术士进入清理，“境”才会消失。否则常人入内，死路一条。“境”一般还有诸多限制术士的规则，很危险。因为这次商场厉鬼颇多，池隐舟怀疑是天地乱象，所以做足了准备前往。

只是如今一番遭遇，可见并非天灾而是**。

池隐舟将厉鬼所说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并用法术将那图腾展示给商听竹。

商听竹从小一年里有半年都是跟着池隐舟混，堪称博闻强记，行走的图书馆。但是这个图腾他瞧了一眼就断定：“我不认识，应该是在古代就已经消失已久的图腾。”

池隐舟说道：“确实，因为它消失太久，持有者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我就没给你和池醉看过。”

自古以来，妖魔鬼怪，仙神凡人都有家徽图腾，尤其妖族，图腾便是宗门身份象征。

这个图腾代表的妖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池隐舟之所以还记得，纯粹是这一脉妖族当年作了个大死，是被商听竹之前提及的镜琰亲手灭族的。

人有正邪，妖也一样，有心善行正道的，就有阴狠爱害人的。

这一脉妖族就喜欢杀人越货，败坏正道妖族名声不说，还妄想对池隐舟下手。

“当年你小叔我也算是风云人物。”池隐舟语调带笑，“想杀我的人多得像是春运时期的火车站。杀了我能得到我那些奇珍异宝，还能名扬天下。”

他绕了绕手指，水凝成的图腾扭曲起来，像是涟漪一样转着圈：“所以他们那一族就跑来暗杀我了。”

结果一族妖被那位镜琰前辈堵在池隐舟的山头下，一箭一个全杀了。

“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池隐舟摇摇头，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镜琰就是脾气不太好。”

商听竹挑眉：“然后小叔做了什么？”

“虽然镜琰脾气不太好，把那些妖都杀了，不给我发挥的余地，但是我还是很受用的。”池隐舟悠悠说道，“所以我帮他善后，把这一族手上血腥无数的妖物斩草除根了。”

当时还有些妖物留守大本营，池隐舟当夜带着镜琰闯入妖族营地，将这一脉连根拔起。

路过的蚯蚓都得细细切成臊子，飞过的蚊子也得投胎重来。

妖物死后，他还发现了藏起来的妖族祭坛，放出被他们虐杀后炼鬼的冤魂，冤魂被妖族镇压在祭坛下，怨气尽数被这一脉妖族取走修行。

池隐舟叫镜琰回去喊人，一群人忙了三天才送走那些冤魂。

还有些被抓去没来得及杀的人也都一一安顿好，送回家里。

“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之所以我能记住他们。一则他们活着的时候做的缺德事情实在让人天怒人怨。”池隐舟瞥向车窗外，隐约看见了一座山峰，夜色中，离得远，看不真切。

“二则——他们临死前让我见到了镜琰暴怒的模样。”池隐舟勾唇一笑，“哎哟你镜琰前辈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只漠然弯弓的样子……真的很值得一看。”

商听竹：“……浴血？”

“都是对面的血。”池隐舟兴致勃勃，“很值票价哦。”

商听竹想了想：“虽然我无缘得见，但是我代入一下池醉，确实会记一辈子。”

“冲冠一怒为心上人这种戏码我真的挺喜欢的。”池隐舟说道，“说回正事，厉鬼提供的图腾其实不全，更像是从偏门古籍中扒拉出来的残图。”

大概率是扯个虎皮当大旗，就像是古代造反的也很喜欢给自己造一个假身世，说自己是什么圣人、王侯之后。

生拉硬靠，给自己贴个金罢了。

“所以这图腾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对我们而言，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抓人。有图腾的人就是本次血案的幕后黑手。”商听竹问道，“我也觉得，比起这甚至残缺不全的图腾而言，那法术更意味深长。”

池隐舟反问：“何以见得？”

商听竹正色回答：“那法术应该是被改过的‘行花影’。是小叔你创造的小法术。”

行花影是当年池隐舟酒后无聊，随手创造的小法术，很是冷门，也没几个人知道。

倒不是故意隐藏这法术，主要是这法术主要用于相思传情。

折符为花，写上情思，以法力催动，心上人便能收到一朵一样的花。

若将纸花带在身上，若是两人吵架，那花就会化为灰烬。

除此之外，这法术还可以用来合八字。古时成婚，要合双方生辰八字，只要双方各执一符纸，写上生辰八字，那符纸就会根据各自的生辰八字变成不同的花，两朵花放在一起，若八字相合，两朵花就会同时绽放。

现代人想要一诉相思之情，一个电话或者视频聊天就解决一切。

合八字更是附加功能，别说术士们，就是普通人要合八字，找个算命的也就直接知道结果了。

那不过是池隐舟酒后一点缱绻巧思，拿去逗心上人的，他也教过一些人，不过这样麻烦又没用的法术，几乎也没人会去用。

只有当年的镜琰，将那纸花当做无上珍宝，小心翼翼护在身边。

想不到他那点缠绵的心思最后竟被改成了害人的禁术。

真恶心人啊。池隐舟抱着手臂，心想。

“不会是冲着小叔你来的吧？”商听竹忽然问道，“图腾且不提，单说这行花影，太像是一种另类的——吸引你注意力的方式。”

“什么意思？”池隐舟一时没听清。

“该不会是你行走千年间欠下过什么情债吧？”

池隐舟后脑勺一凉：“你是商家家主，不是隐家那些算命的，可别瞎说啊。”

五族之中隐家最擅长占星算命，池隐舟记着商听竹和池醉同隐家家主隐寒是发小。

而且是过命的交情，三位竹马感情极好。他的好大儿不会跟着隐寒学了什么算命的能耐吧？

“直觉而已。”商听竹马上顺毛，“说不定就是单纯的邪恶反派呢。”

池隐舟心有戚戚：“我这辈子感情纠葛有你镜琰前辈一人就行。”

他正说着说话，落在车窗外的眼神忽然一凝，车驶出隧道，开在江湾桥上。

s市有一条横跨市区的大江，江边有一座高山，山上郁郁葱葱，灵气四溢。正是刚刚池隐舟去看却看不清的那座山。

池隐舟的眼神落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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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