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雪，整季春 第43章 因为你的选择

春节的热闹气氛还未完全散去，苏瑾便因开学前的一些工作安排，需要提前几天返回学校。江南清自然是跟着她一起回去。

江母和苏父将她们送到门口，叮嘱了许多，眼里是实实在在的不舍。

“到了发个消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南清。”苏父沉稳地交代，目光在苏瑾脸上停留片刻，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爸，江姨，你们回去吧。”苏瑾点点头，神色如常地将行李放入后备箱，为江南清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离那个充满年味和烟火气的家，重新汇入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江南清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渐渐被陌生的道路取代，心里却奇异地没有离家的怅惘，反而涌动着一种愈发清晰的归属感。

这归属感的源头，并非刚刚离开的那个家，而是身边这个正专注开车的人，以及她们即将共同回去的那个小小的、只属于她们的空间。

教工宿舍二十几天没人住，打开门，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灰尘的气息。

两人放下行李，相视一笑，甚至不需要言语分配，便默契地开始动手打扫。苏瑾挽起袖子，负责擦拭家具和拖地，动作利落。江南清则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带回来的衣物和用品，将它们一一归位。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水流声、抹布擦拭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偶尔交汇的、带着笑意的眼神。没有客套，没有生疏，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家的日常感，在这安静的忙碌中静静流淌，驱散了许久未住的清冷。

打扫完毕，房间恢复了往日的洁净与温馨，也重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江南清像是耗尽了力气，又像是彻底放松下来，懒洋洋地趴倒在沙发上，下巴搁在柔软的扶手上，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眨不眨地追随着苏瑾的身影。

苏瑾正站在书桌前，整理着带回来的书籍和资料。她似乎能感受到身后那道专注的视线，回过头，果然对上女孩清澈得能映出灯光的眼眸。那里面像是盛着细碎的星河，纯粹，依赖，还带着一种全然的濡慕。

“看什么呢？”苏瑾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沙发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理了理女孩颊边有些凌乱的发丝，指尖拂过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暖意。

“看姐姐。”江南清回答得直白，声音因为趴着的姿势有些闷，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满足，“姐姐好看。” 她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苏瑾被她这直球的夸奖逗笑，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嘴这么甜？偷吃糖了？”

“实话嘛。”江南清微微嘟囔，脸颊在柔软的沙发面料上依赖地蹭了蹭，像只终于回到主人身边、安心撒着娇的猫咪，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琐碎而平常。

关于开学后要选的课，关于宿舍里隋知晓又分享了什么搞笑视频，关于连眠似乎还在坚持不懈地每天给商老师发着“化学难题”……

气氛松弛而惬意，仿佛她们从未离开过这个只属于她们的小天地，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温柔。

傍晚时分，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橙红。

苏瑾放下手头的事情，提议道：“晚上不想做饭了，我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江南清眼睛亮了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盘腿坐好：“都可以，姐姐决定就好。” 她对吃什么并不挑剔，只要是和姐姐一起。

最终，苏瑾选了一家环境清雅、菜品精致的粤菜馆。包厢安静，灯光柔和，很适合放松地用餐和交谈。

点的菜陆续上桌，味道都很不错。

江南清小口吃着虾饺，感受着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也像是被这温馨的氛围填满了。

吃到一半，苏瑾声音温和如常，仿佛只是随口闲聊：“南清，你觉得……是家里好，还是教工宿舍好？”

江南清正小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几乎没有犹豫，轻声回答：“宿舍。” 这个答案脱口而出，甚至不需要思考。

苏瑾点了点头，用公筷给女孩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腹部的嫩肉，放入她碗中，接着问，语气依旧平淡：“那如果……我不在宿舍呢？”

江南清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她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苏瑾，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和慌乱：“姐姐为什么不在？”

她无法想象那个没有苏瑾的教工宿舍，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灵魂的房子，与家毫无关系。

苏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反问，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她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下：“所以，你的选择，是因为我吗？”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直白，几乎剥开了所有外在的借口和掩饰，直指核心。

江南清的耳垂瞬间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诱人的绯红，一路蔓延到白皙的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低头避开那过于专注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视线，心跳快得失去了节奏。她知道，姐姐要的不是一个含糊的、敷衍的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苏瑾的目光。尽管脸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眼神却异常认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落在安静的包厢里，也落在苏瑾的心上。

“是的。”她顿了顿，仿佛在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又重复了一遍，更加坚定，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是因为姐姐。”

是因为有你的地方，才有那份让我安心的温暖和归属感。是因为你，那里才成为了我独一无二的“家”。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苏瑾从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里，从她那微微颤抖却努力挺直的背脊上，已经读懂了全部。

苏瑾的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极其温柔、春水荡漾般的笑容。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带着无限怜爱地，揉了揉江南清的头发。

“快吃吧，鱼凉了有腥气。”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

江南清因为她这个亲昵的动作和骤然转变的温柔语气，心头一松，那股紧绷的羞涩感和莫名的紧张感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全然接纳、被深刻懂得的甜蜜与安心。

她仿佛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落回了实处，对眼前这个人的依恋，在不知不觉中又深了一重。

她乖乖地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弧度，和眼底挥之不去的明亮光彩，泄露了她此刻雀跃又满足的心情。

这顿饭的后半程，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流淌着无声暖流的温馨氛围中结束。

回去的路上，夜色已经温柔地笼罩下来，路边的灯光晕染出一个个温暖的光圈，为晚归的人指引方向。

苏瑾没有开车，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林荫小道上。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吹动着她们的衣角和发丝，却吹不散彼此之间那紧密相连、愈发浓郁的暖意。

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时，明亮的橱窗和里面缤纷的色彩吸引了目光。

苏瑾停下脚步。

“南清，等一下。”她对江南清说，然后独自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江南清站在门外，隔着橱窗看着苏瑾在花丛中低头挑选的侧影，心跳莫名地又开始加速，带着某种隐隐的、甜蜜的期待。

不一会儿，苏瑾拿着一小束包扎精致的白色小苍兰走了出来，递到江南清面前。

细长的绿色花茎，顶端簇拥着铃铛状的洁白花朵，在夜色和路灯的光晕下显得格外清雅脱俗，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

“给你。”苏瑾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只是随手之举，如同日常的问候。

江南清却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预期的礼物惊到了，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即，巨大的、毫无防备的欣喜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在她心底轰然炸开，迅速染亮了她的眼眸，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点虔诚地，接过那束花。冰凉湿润的花茎触碰到她微热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而珍贵的感受，顺着血液流淌，直达心底。

她低头看着怀中洁白无瑕、幽香阵阵的花朵，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灯光下苏瑾温柔含笑的侧脸，心跳快得不成样子，一种被珍视、被宠爱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谢谢姐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受宠若惊的欢喜，尾音微微发颤，仿佛在确认这束美丽的花、这份突如其来的浪漫，真的是属于她的。

苏瑾将她细微的惊诧与溢于言表的欣喜都看在眼里，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被彻底触动。

她笑了笑，没有多言，重新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将那份微凉与柔软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走吧，回去了。”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谁都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夜色里，只有交握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那束小苍兰清幽的香气，缠绕在她们周围，无声地诉说着比千言万语更深切、更动人的情感。

江南清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怀中的花，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热的蜜水里，轻盈得快要飘起来。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一个人（除妈妈以外），如此用心地、温柔地爱着。这种认知让她心头滚烫，对苏瑾的依恋，悄然地、深入地，向着心脏最深处扎根蔓延。

回到宿舍，江南清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一个干净的玻璃花瓶，接了适量的水，然后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虔诚，将那束小苍兰一枝一枝地插好，仔细调整着它们的位置和朝向，让每一朵花都能得到最好的展现，仿佛在布置一个神圣的仪式。

苏瑾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和那双摆弄花枝的、小心翼翼的手，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唇角和专注发亮的眼神，心底一片宁和与满足。女孩此刻毫不掩饰的珍视，就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等到江南清终于满意地放下花瓶，退后一步，欣赏着在温暖灯光下更显清雅动人的小花束时，苏瑾才轻声开口，问道：“喜欢吗？”

江南清转过身，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而专注地望向苏瑾，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重量，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喜欢，很喜欢……”

她顿了顿，脸颊泛起红晕，像是鼓足了勇气，才低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柔软的羞怯和难以掩饰的、将其视若瑰宝的珍视，“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尤其是，姐姐送的。这后半句她含在嘴里，没好意思说出来，但那漾着水光的、仿佛盛满了星空的眼眸，已经诉说了全部。

苏瑾的心被女孩这句坦诚而珍重的话语彻底填满，一种混合着爱怜、满足和更深沉责任感的情绪在心间涌动。

她知道，这束花送对了。它不仅是一份礼物，一个惊喜，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回应，一个关于当下幸福的确证。

那个未竟的答案，她会在不久的将来，用一个真正的、属于她们二人的家，亲自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