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侣型机器人的人类真善美主义 第8章 违规操作

翼枝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但换句话来解释，也是他对人类犯过的错太多。

这也只是机器人之常情罢了。

有且只有主人在身边的时候，翼枝的所有过错都会被照单全收，无论多少次，惩罚都不会实实在在落到他身上。

可到了此时，白兰不在身边，惩罚机制再一次启动。

翼枝才发现，伞的外面没有主人说的倾盆大雨。

他失去了对躯体的掌控，似乎感知不到四肢，无论手还是脚，听觉也变得缥缈，离迪诺紧张的呼喊声逐渐远去。

最神奇的是，翼枝发觉自己的眼皮居然耷拉下来，遮住了视觉器官。

所有的感知都变得很轻。

迪诺触碰翼枝的动作显得尤其突兀。

他看不见了，好像回到还是一台烤面包机的时候。

或许这样的体验对人很可怕，但他只是一个伴侣机器人，当然也不会产生一点恐惧。

翼枝从来没有告诉过白兰，他记得上一个主人，那个把它带回家的女性。

YiZhi是很出名的国产大品牌。那个女孩子念叨着，说她并不喜欢吃白人饭，所以翼枝便被搁置在一旁落灰。

一日又一日，内置在烤面包机里的AI也从未被启动。

飘散在房间里的只有炸鸡、烤串以及螺蛳粉的气味。

AI不会产生时间流逝的感受，直到不知多久以后，这台又新又旧的烤面包机终于第一次连上电源。

一个抱怨的男声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我可以把棉花糖烤成酱抹在面包上，你觉得怎么样？小正。”

入江正一没有回答，只是隐忍。

翼枝没有见过入江正一，自始至终，入江正一的存在只体现在联络通讯的设备上。

哪怕是一开始，他十分温和地安慰第一次操纵这具类似人类的身体的翼枝时，也没有亲自出现过。

白兰说他远在天边，已经化为流星啦。

大概是现状无事可做，翼枝居然开始回忆这些往事。

如果不是主人独一无二，翼枝可能会把小正放到第二主人的位置上。

以此类推，迪诺也可以当第三个!

不过他只是想一想。

作为一个伴侣机器人，但终究还是机器人，翼枝比人类强大很多，程序中自然拥有无数规则桎梧他的一切举动。

这种不忠心的想法也不可能实施。

最伟大的核心定律，那三个他不可违抗的强大规则是以爱护所有人类为主题。

在此之下，还有白兰擅自加入的东西，但在核心定律的影响下，最终还是被扭曲得不复原样。

如果不是入江正一阻拦，或许他的主人还不会停手。

一晚上又过去了。

翼枝难得拥有这种体验，像是人睡了觉，做了长梦。

他从床上起来，神态清醒，仿若根本没有睡着。

翼枝还穿着昨日迪诺借来的旧衣，踩着床边的拖鞋就出了门。

迪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张嘴打着小呼噜，身上盖了一层薄被。俨然睡得特别香甜。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男人正在桌边处理早餐，鼻下两撇小胡子为其增添了不少成熟气质。

他正用餐刀切割一块方方正正的厚底披萨。番茄香草奶酪为佐料，满是一股酸甜咸香的气味。苦涩的咖啡飘香，非常袖珍的一小杯。

见翼枝出现，对方有条不紊地取下手套，打了个招呼:“你好，翼枝先生，我是加百罗涅的家族成员罗马里奥。”

“你好，罗马里奥。”

罗马里奥被眼镜掩饰的双目锐利有神，但笑容和缓:“我这就去叫迪诺少爷起床。”

可他呼喊了几声，迪诺只是驱赶蚊蝇般摆了摆手，翻身又继续睡觉。

罗马里奥有些尴尬起来，他连忙转头对翼枝解释:“昨天少爷叫我赶来米拉马雷小镇检查您的身体，可能是他太过担忧，所以晚上没睡好觉。”

“让他再睡一会儿？”

“这不太礼貌。不过，我也赞同您的看法。”他彬彬有礼道，明显因为这句话对翼枝更有好感了。

虽说让迪诺再躺一会也不错，但早餐的香气远比罗马里奥的呼唤更有作用。

翼枝洗完脸，吃着罗马里奥分来的披萨时，迪诺还是醒过来了，即便眼睛没睁开，鼻子已经在疯狂耸动嗅嗅。

一塌糊涂的早饭过后，迪诺向翼枝解释了昨天的情况。

翼枝昏倒得十分突然，迪诺大惊失色，先是检查了呼吸心跳，然后他匆忙去找了人。本来应该是联系到其他的家族成员，但不知为何罗马里奥赶了过来。

不过罗马里奥本来在这方面就很有一手，迪诺也比较放心。

但检查的结果是，没有事，那几道斯库瓦罗留下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点痕迹了。

与其说翼枝是突然昏迷，不如说是睡着了。只不过睡得特别沉。

听到这里，翼枝立即作了反驳。

“我当然没有睡着。”

翼枝说:“迪诺昨天抱我去床上的时候，很辛苦吧？我都感觉到了哦。”

只是一点点模糊的感觉，但翼枝还是感受到了迪诺的温柔。

他殷切的目光落过来，简直有些热烈。

迪诺只觉得浑身上下又开始有些僵硬。

罗马里奥听到这句话，立即说:“恕我直言，翼枝先生，我家少爷是不可能和你离开加百罗涅。”

迪诺也点了点头，他避开了翼枝的视线，不敢回视过去。

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完全交代给罗马里奥了，但罗马里奥也不知晓杰索家族。

至于离奇的科技，罗马里奥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家族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检查过遗留在桌上的武器，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先不提是真是假，能够制造如此逼真的机器人，却只拿来制作伴侣机器人，而不是兵器，实在不符合一个家族应有的常理。

何况，罗马里奥看不出来这位先生的纰漏。

“可他看起来很不适应？”

“……感谢您的好意。因为家里的情况，少爷或许也该到必须成长，继承加百罗涅的时候了。”

罗马里奥有些遮掩，不过人类本身就是喜爱秘密的生物，翼枝也不会好奇地想探究原因。

他看得出来迪诺和罗马里奥的熟稔自在，对此颇有兴趣，恍然道:“原来迪诺是被‘宠坏’的孩子？所以才在这种糟糕环境里长成这么可爱的性格？”

“加百罗涅才不糟糕……”但反驳这句话的时候，迪诺的神情看起来却既信服又犹疑。

他的内心异常纠结。

“迪诺少爷值得大家这样做。”

“罗马里奥……”

“但是现在也是您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罗马里奥再度说了这句话，可并非带有压迫的气势，而是一种期待。

期待的重量令金发少年恐惧。

翼枝都看在眼里，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满足感。

迪诺垂头丧气:“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他不自觉看向翼枝，躲避、寻求庇护一般，或许是因为翼枝说过想带他走。浑然不知自己的眼神多么可怜、痛苦。

可惜逃避并不是一种选择。

本来翼枝只想带走他，可迪诺与罗马里奥之间展现的情感联系使得翼枝忍不住再问:“为什么做不到？”

“您还有时间。迪诺少爷。”罗马里奥收住了一声叹息，“首领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

迪诺张了张嘴:“可我这样的人……”

“很可爱。”翼枝接上了他的话，“所以，很可爱的人类，你迈出第一步了吗？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心，唔，或者说，觉悟？”

……觉悟。

迪诺想起翼枝枪中的火焰。

那不仅生命的体现，也是意志的表现。

“但为什么是我？”

罗马里奥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回答。

迪诺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但翼枝有问必答:“因为你是来自加百罗涅的迪诺。也因为迪诺是你。”

“没错。您的品性有目共睹，迪诺少爷，正是因为未来的继承人是您，所以大家都认同首领的选择。”

罗马里奥郑重其事地说:“如果只拥有才能而无品德，没有看顾管辖区居民的心，没有在意手下们伤势的仁慈，您就不是我们眼中的迪诺少爷了。”

迪诺捂住了埋低的脸。

“他害羞了。”翼枝敏锐地对罗马里奥解释。

“小枝你不要乱说!”迪诺马上大声辩解，“我才没有害羞!”

罗马里奥看着他胀红的脸，欣慰感叹:“少爷还是第一次交到翼枝先生这样的朋友。希望迪诺少爷以后一定要对翼枝先生好。”

“罗马里——”

“我很荣幸。”

迪诺的脸像个大番茄:“我也很荣幸!”

“真好。”罗马里奥感慨，几乎有些感动地拭目。

不过罗马里奥此行是应迪诺要求而来，自身还有要事要办，因此在摸清情况、探望完之后便匆匆离去。

离开前他表示会帮翼枝留意关于白兰·杰索的消息。

迪诺得继续上学，这次他终于向翼枝解释清楚，那是一所培训黑手党候补生的学校。

在主人给翼枝输入的数据里，意大利乡镇上确实存在教授孩子开车、制作武器的□□学校。甚至有新闻报道过这一事件。

迪诺的出身高于学校里的绝大部分人，然而他的性格与行为却导致常常备受蔑视。

加百罗涅九代目也不可能因此向学校里的一些候补生发怒。

翼枝评价为像是狼群里误入了一只笨手笨脚的小羊。

但即便迪诺重振旗鼓，一时之间他的课业也不可能获得极大进步。

反而倒是斯库瓦罗因为翼枝常常出现，连带着一起嘲讽他。

斯库瓦罗认定翼枝在刀剑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但翼枝的态度行为使得斯库瓦罗屡屡愤怒。一旁浪费时间的废物迪诺也被连带恨了几眼。

这种话听太多，迪诺自然没什么感觉。像是斯库瓦罗这样的天才，目光永远死死盯着强者，居然会有一天多看他一眼？

翼枝并不爱刀剑。

迪诺什么武器也不擅长。

斯库瓦罗怒吼着来，怒吼着走，忍不住教了几手也等于什么都没做。

“两个渣滓!都没什么长进!”

翼枝并不是一直陪着迪诺，时常离开这个小镇，往周边的区域探索。

尽管他没有解释，迪诺也清楚翼枝是在寻找白兰。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初冬季节到来的时候，翼枝终于离开了西西里岛，转而踏上亚平宁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