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86章 十九.2 恶心！恶心！

上班走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惊醒二位，回去时用力开门，房间里依然静悄悄，两个人还分开睡着。

怎么可能睡到这个点？太过份了。

还是……醒过了……又睡回笼觉？

别操这种心了，没撞见两人在一间房里就是万幸。

礼貌地敲敲门，两位都衣衫整齐地出来。

陈芷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徐珊一分钟说清楚的话讲明白。郑达同学低着头，没有为自己做辩解。嗫嚅了好一会，借钱。

“我一定还！你放心。”

刘花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神情淡漠，好像外人。陈芷汀闻到二人衣服里的汗酸气，心想你能走人就好，还不还的不重要了。取出三百块钱给同学时，刘花花才动了一下眼珠，瞄了一眼红票子。

陈芷汀又心有不忍，提点他们去民办学校，说那里不管人事档案，学历高能力强是最好的通行证。又带两位下去吃面，犹豫片刻才告诉郑达，只能在家里过这一晚，明天最好……

郑达不等她说完，立刻裂嘴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郑达强做体面的大度，得到帮助的意外，像哭一样的笑脸，试图隐藏的尴尬，陈芷汀就像看到“穷酸”这个词复活在他身上。

四十出头的男人，重点师范学院毕业，重点中学教书，又在省会城市，老婆也是大学同学，两人加起来收入能够排到中层阶级，怎么就混成这样？

陈芷汀又心软了，不好意思让同学吃完饭就收拾东西离开，又不敢让他们在家里睡午觉，只能委曲自己不回校，坐阵家中看看书。

回来时没带一包作业，这会闲下来，只觉得浪费时间，又睡不着，看着时间慢慢挪动，心口直发慌。终于挨到下午三点，郑达出门联系学校，她才匆忙跟刘花花打声招呼，又回校了。

满桌子的作业要改，第七节还有语文自习要上，陈芷汀急得满头大汗。

“老师你怎么啦？我帮你倒杯水吧？”

陈芷汀定下心神，抬头看去，是刘恺站在桌子边上。他过来替薛靓靓拿语文练习册。

“老师还没看完，下节课再过来拿。”

“好的老师，你不要急。”刘恺说完取过杯子，替陈芷汀取回一杯热水，放在她手边，然后抱过两叠练习册，站到陈芷汀身后的长条桌边改起来。

练习册的检查重点是有没有完成，完成了有没有订正，薛靓靓和刘恺在老师外出开会时帮着检查过，算是轻车熟路。

“你不去上课吗？”陈芷汀转过身，看着刘恺挺拔的侧影问。

“眼保健操。课间有十几分钟呢。”刘恺很淡定。那神气，好像他跟陈老师不是两三年的师生关系，而是相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

陈芷汀心中诧异，嘴上没说什么。刘恺少年老成，很有主见，在他面前，陈芷汀时不时会显出没有主意的模样。

学生站在身后，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可以抵御风沙的侵袭。陈芷汀定下心神，渐渐理出头绪。擦去虚汗，照照镜子，理顺头发，拍拍因为着急而通红的两颊，悄悄补点淡紫的口红。透过镜子看刘恺，没有注意到她，再眨眨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焦急而飞红的脸颊，因为紧张而发亮的眼睛，除去忧心的事，形象很是可人心意。笑容又浮现在她脸上。收起镜子，又回头看一眼刘恺，专心准备自习课的内容。

窗外的风吹过，秋叶籁籁，仿佛在下雨。

第二天下午郑达又打电话来，问裘江回来没，陈芷汀让他自己联系，他说电话没打通，他已经带着花花来拜访了。陈芷汀有点恼火，收拾好桌面的课本作业回家，又带到外面吃一顿。

徐珊说，坚决不能领到家里去，宁可多花些钱，也不能引狼入室。

陈芷汀看看刘花花的模样，估计真向裘江扑过去，他也未必有兴趣。那么，他对什么样的女人有兴趣？脑海里立刻冒出那个妖娆的女同事。

裘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嘛？陈芷汀有点不相信，有点牙根痒痒，有点疲惫心酸。

“裘江不会对这种女孩感兴趣。”只是在这点上，能跟徐珊打包票。

“男人，你怎么能说得准？他们心里有没有一块能压住称杆的砣，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况且，我说这话你可不能告诉他。你家裘江是农村人，你能保证他不对农村小妞有天然的好感？”

陈芷汀呆了。农村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朴实美丽的村里姑娘——叫小芳的，还是轻浮放当的小寡妇——俗称小表子……

“多多益善。男人都他什么滴这样想。”徐珊恶狠狠滴，又跑回自己的山头上，想要S人放火。

陈芷汀没有徐珊的苦大仇深，但徐珊的话也不可等闲视之。

她抽空扫一眼花花同学，渐渐扫出了她的优点：

刘花花细瘦单薄、拘谨沉默，但偶一抬头，眼珠子里隐藏着一抹亮亮的光，像小小的水果刀，不锋利，却很明亮。这样的小刀杀不了人，削苹果切黄瓜却能拿得出手。如今的男人不需要强健其体魄上战场杀敌，常常巡行于灯红酒绿间，能有小女人拿他们当瓜瓜果果削一削，指不定多舒坦呢！

再细瞧一下眉眼，正是影视中常见的农村小妞模样：中等个头，小麦肤色，削瘦单薄，骨骼清劲，五官端正，脸颊透着太阳灼晒留下的红晕；单眼皮，厚嘴唇，不凸不凹的鼻梁，鼻翼处有晒斑，可见农活干得不少。应该是个有心计的女孩。

几次拜访都没有见到裘江，郑达不好意思次次让陈老师请吃饭。“家里随便做点饭，都行的。”他也不见外。

陈老师不嫌花钱，一定要在外面吃。

你自己，不就是家里吃饭，吃得一家人分成两家人！

郑达终于不来了，电话也不打了。

裘江有一回没听他电话，也没回，他就再没主动联系过裘江。这倒是显出一点男人味的模样。

都是同行，搞到如此尴尬，陈芷汀又觉得不好意思，担心裘江回来责怪她怠慢老乡，把冷落裘江的心也收拾起几分。

周末真真回来时，裘江已经在厨房做饭了。陈芷汀最后一个进家门，看到真真乱扔的书包、鞋子、外套，不仅没有批评她，反而产生温暖充实的感觉。她一边收拾客厅，一边听着厨房里煎炒烹饪的声音，轻轻松一口气。这才是家的模样。

放下对裘江的怀疑和不满，将散落的书籍放回书房，乱扔的衣服拿到阳台洗，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她的脸上渐渐浮起微笑，皮肤也热起来。

真真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抱着红黄色块的米琪老鼠抱枕，吃暑片，喝饮料，看动画片。

“哎呀妈妈好臭啊！”

真真突然跳起来大喊，吓了陈芷汀一跳。

“臭死啦！”

真真把米琪老鼠扔到地上，用小手做扇子，用力扇鼻子。

陈芷汀一边责怪她没个女孩样，一边捡起抱枕。

“妈妈你闻闻，好臭的！”

“胡说！除了你抱，家里没有第二个人抱过，要臭也是你不洗手。”

一边说一边放在鼻子下闻，的确有股奇怪的骚臭味。翻看哪里粘了异物导致变味发臭，随即看到一片僵硬的灰白色东西，浸透了抱枕。

她的脑子里出现片刻空白，随即勃然大怒，把抱枕狠狠扔到地上，用力踩几脚，把刚刚收拢放在沙发上准备洗的衣服也哗啦推到地上，浑身打颤，不知下面要做什么。

真真被她突如其来的表情吓住了，正往嘴边送的薯片停下来，直瞪瞪看着妈妈。陈芷汀拐进卧室拿出手机，走到外边，拨打同学电话。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防范措施，把话说得几乎透亮，生怕他们在真真房间里搞乱七八糟的事，的确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是徐珊所想的恶俗不堪的人，让她对自己防范同学心生愧意……好吧，他们哪里都没做，卧室干净、书房干净、女儿房干净，然后呢？沙发……抱枕……怎么能忍受……

恶心！恶心！恶心！！

除了这两个字，陈芷汀想不起要说什么。要呕吐的感觉更让她心口像塞了把乱草。

一对狗男女！两个臭不要脸的——臭烂货！臭……

许许多多恶毒的词语汇聚到她嘴边，她却说不出来。一直以来的阅读让她养成自动屏蔽恶俗词汇的习惯，父亲给她养成的习惯，以及对母亲的敌意养成的习惯，而现在要用了，她甚至想不起来怎么读，怎么顺出口，她希望自己能像母亲一样破口大骂。可是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