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73章 十五.5 那些意思

细细捡掉头发里的草屑，贴近镜子擦掉烟熏妆，补一层粉，进小隔间换掉性感红裙，蒋纹纹从深红的玫瑰女郎变回淡雅的蔷薇白领。

黎昌盛倚在走廊上，看着蒋纹纹一身素雅出去，一身红艳回来，摇身一变，又是端庄温柔兢兢业业的蒋助理，鼻子哼了几哼，说道：“浪。浪里个浪……”

“饿就浪哩。咋哩么？”（我就浪了，怎么样？）纹纹在他面前不装。

“浪里白条了？动作挺快嘛。”

纹纹没听明白，也不打算明白。黎昌盛的嘲笑对她而言，就是餐前小凉菜，不叫事。

经过时黎昌盛伸手攥住她胳膊：“什么意思？消遣我？”

黎昌盛给人朴实忠厚的感觉，是因为他的相貌。很结实的中等个，五官端正，粗眉毛，厚嘴唇，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讲话温和，办事稳重，情绪激动时先红脸。永远都是按章办事，如果让他自己动脑，往往不如不动脑。最初跟着裘江时，裘江也有不满，后来发现他执行力不错，从不多事，用着也顺手，后来有了蒋纹纹，就顺手又顺心了……

裘江回家这几天，蒋纹纹心头憋着滔天怒火，必须找到出气孔放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公平又公正，再见不撕B，又是好伙伴。如果一方觉着吃亏受屈，必然吵着闹着要安抚、要扯平，闹着闹着，心烦意乱，裂缝变鸿沟，女娲都补不平。

蒋纹纹独守空房，想出一着让自己开心不吃亏的小计谋。约着黎昌盛谈手头的几单业务，黎昌盛以为她在为离职做准备，正好李主任也明示过，于是留下来谈事，事情没交接清楚，又请吃饭喝酒，又蹦迪泡吧，二人都喝大了……

黎昌盛老婆正在办理调动手续，他也是寂寞无聊的空窗期，正好互补。还没悟透纹纹的红颜情深，裘江从老婆身边回来，纹纹一夜变回生煎牛排——不熟。黎昌盛也没打算怎样，只是今天看着他们在上班时间出去，感觉不像公事，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什么意思？洽谈业务。你怎么了，意思意思了？”

黎昌盛最近只接了两个离婚案，委托方又很快撤诉，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摔开黎昌盛的手，纹纹恢复职场丽人的严肃，穿过走廊，走过前台，泰然自若回到自己办公位。

因为心中有鬼，她不仅没有计较裘江不经请示又回家的举动，还付出了加倍的温柔……得意地一笑，纹纹照下镜子，里面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小女人，肤白貌美，妖娆多情。任你钢铁值男，也缠成绕指柔。

裘江在她之前回来，他收到李仲水电话，要开碰头会。进入办公室时，曲谈已经在了，茶杯里只有半杯水。很明显，他们已经谈过一轮。裘江直觉是针对他而来。

“我和曲副主任商议，准备辞退你的助理蒋纹纹女士，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是由我决定，还是已经决定了？”裘江心里一沉，扫一眼曲谈的南瓜脸，南瓜脸却是波澜不惊。

“山水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和大老板都是李仲水，占股70%，副主任是裘江和曲谈，各占股15%。李仲水的家族产业在当地最大，但经营项目不集中，基本是什么挣钱就做什么，风头过了或者竞争多了就收缩，导致收尾的事特别多。李仲水联合大哥提出多次，奈何老爹掌权，听不进去。事务所一半业务都是李家的，李仲水也就经常在外地跑，他不在时，都是裘江主事。

李仲水虽是老大，有家底，人又长得清秀斯文，但在裘江面前显得斯文有余，气场不足；曲谈是本镇人，标准的中年妇女，一张惟恐天下大乱的巧舌，一颗惟恐天下不乱的卦心，让她既是团结员工的大姐，又是搅动是非的大妈；只有裘江，形象高大，气质出众，说话办事气场强大，代表事务所外出谈判、法庭辩论，看着就是一付只赢不输的气势。

李仲水在对外这一块，比较依赖，也很信任裘江。

李仲水不想跟他为难，何况还是老同学。但曲谈汇报的一些琐事，不处理也不行。他调出事务所大堂和走廊的监控，独自研看多遍，从出入的时间和行走的步态来看，裘江和助理的关系的确耐人寻味。

他与太太也是从同事发展成夫妻，他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地下情，甚至婚外情就不好说了，处理不好败坏公司运气。一个企业要健康发展，不忌讳男情女爱，但忌讳滥情泛情。

桃花败运，商场大忌。

而且这个蒋纹纹不是善茬。李仲水很后悔外出前没有辞退她，半年后回来，裘江入水已深，不伤手足情，就败公司运，他必须做出决断，而他恰恰缺少决断的魄力，这也正是大哥让他遇事多听裘江的原因之一。

“虽然……但是……还是表决吧。”李仲水看看曲谈，“同意辞退员工蒋纹纹的举手。”

李仲水先举起手，曲谈跟在后面。

裘江冷眼旁观，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不表态，也不说话。

“那就——决定了。曲主任，你通知蒋助理吧。”李仲水不看裘江，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既然是我的助理，可否让我来通知。或者提示她自己离职。”裘江松开双臂，支在桌面上，交叉十指相握成拳，看向李仲水，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李仲水犹豫几秒，看一眼曲谈，曲谈眼皮一耸，站起来离开。

“也可以。你决定吧。”

李仲水看曲谈走出会议室，又说：“江哥——”

“办公场所，不要称兄道弟。”裘江收起准备记录会议内容的笔记本，推开椅子站起来。

“这个会，就为一个员工的去留问题？”裘江面含讥讽。

“所以啊，你觉得是小问题吗？”李仲水也跟着站起来。看着对面阴沉的眼睛和挑战的表情，咽回后面要说的话，用右手笔记本拍拍左手掌，先他一步开门出去了。

原本有几件很重要的事讨论，因为涉及商业机密，先跟曲谈交个底，看所内有没有可能导致泄密的人或事，曲谈立刻呈报了裘江和蒋纹纹的事。

李仲水很信任曲谈，听完她的分析非常恼火。曲谈还想陈述自己的客观性，表明决无主观猜测之心，李仲水制止了，直接讲。曲谈感觉李仲水一定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的某些事，因此她的分析也没有必要含糊其词。

李仲水很恼火。身为律师，不管你人后做什么，人前必须讲规则守规矩。所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得同事之间谈情说爱，但他已经做出了表率，跟合伙人办完婚礼之后就让她离开事务所，去打理家族事务。

正经恋爱还可以理解，竟然搞婚外情，决不允许！

陈老师他见过，裘江在大学里追求她时，她有男朋友，知道的同学都笑话裘江，裘江却置若罔闻，没想到毕业几年后，他竟然抱得美人归。

裘江在班上年龄偏大，又是农村来的，跟他们那些城镇小蹦豆玩不到一起，不太爱说话，但因为身材高大，面色阴沉，也没人敢欺负他，直到开始追求陈老师，人才开朗大方起来，在毕业前的最后半年，成为同学们的老大哥。因为这层关系，李仲水虽然是事务所里的老大，并没有摆老大的架子。

最初他就在自家企业里做法律顾问，因为与老爸观念不同，总是爆发争吵，才在大哥的调合下自己出来做，正好遇到裘江事业不顺，拉他过来一起开律师事务所。寻找下一个合伙人时，才联系到现在的太太。当初在学校时二人同系不同级，没打过交道。合作初期一直吵架，气得他发誓永远不跟女人合作，还是裘江从中调停，二人渐渐摸准了对方的脾气性格，然后越看越顺眼。又是裘江点破窗户纸，两人立即好得蜜里调油。结婚后太太退出事务所，家族原先的法律顾问曲谈进入，老爸说她朴实、忠诚，虽然有点小毛病，但无伤大体。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起创业五六年，矛盾冲突也有过，但李仲水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虽然没有摄像头拍到裘江跟蒋纹纹在事务所里有无法言说的行为，但李仲水看着这女人的模样，不像个安分的。曲谈说她最爱“装”，而且特别在裘江面前“装”，甚至怀疑她与事务所里其他男助理也有不正当关系，比如黎昌盛，很老实的一个人，经常在她面前爆粗失态。没有特别的关系，男女之间不会特别亲热，也不会特别敌对，更不会忽冷忽热。

李仲水虽然不赞成在同事背后递小话，但有一个现象他也碰见过，蒋纹纹在走廊里遇见黎昌盛时，多数情况都视而不见，他以为蒋助理自以为美丽而骄傲，直到有一次遇见他带着黎昌盛回来，蒋助理点头微笑，黎昌盛又是爱理不理……

都不对劲，就都有问题。李仲水越想越生气。

黎昌盛是本地人，家庭情况曲谈知根知底，保证都是本份人，而且小伙子从招进来就一直踏踏实实，直到事务所扩大，招进实习女生蒋纹纹……

若事情开始推进，助理自然是最先知情的人。若有野心，必不忠诚。既然无法落实保密问题，这会暂且不开。

李仲水在裘江之前走出办公室，留他一人站在那里，也有他自己的情绪。

无形的压力突然降临。

几个意思？心理暗示？原本抱着敌对情绪的裘江，在这一刻，咬紧了牙根。

他已经成为孤家寡人，即将被抛弃？想想今天的所为，他才真正恨了自己！

他不认为今天的表决是今天的事造成的，但今天的事有违他做人做事的准则，他不能原谅自己！当然，在当时，他很快乐，欲先欲S的境界不过如此。

二人外出是因为有事主约谈，出去后怎么变成二人的密占，只有谋划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