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299章 五十.2 清空为零

几杯酒后，蒋纹纹去舞池跳舞，裘江安稳坐着，看她闭着眼睛在舞池中摇摆，下垂的眼皮一圈乌黑，像睁开黑白颠倒的眼睛，黑色网纹袜下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这是我无数次狂欢的舞池？这是我无比喜爱的女人？

裘江心口仿佛压了巨石，转动闪烁的红色灯光像扭曲的灯笼。

黑色紧身裙，深黛眼晕妆，翻卷的乌发，细长的脖颈，扭曲的四肢，波浪般起伏的腰臀，让蒋纹纹起舞的眼镜蛇。

裘江呼吸困难，转身去了洗手间，再回去时没有看到蒋纹纹。他默默喝下杯中酒，准备提前离开时，蒋纹纹回来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把她的脸煎熬得一半黑一半红，细长的丹凤眼吊起来，眉心出现紧蹙的川字纹，娇媚的脸上现出凶恶的刁蛮，抄起酒瓶，直接吹光剩下的酒。

走！回去！

裘江看她的眼睛在喷火，却不动声色。他发现自己竟然升华了。没有惊讶，也不追问，提起外套出了酒吧。

“三百万！三百万！！给谁？她妈滴给谁？！！”

蒋纹纹眼白暴露，乌发翻卷，如雄狮迎风站立。

“她有什么资格捐掉！这个死八婆，跟谁都没商量，就捐掉了！她的脑袋被驴踢了嘛！蠢货！死八婆！！”

蒋纹纹声音在车里回荡，裘江再次出现胸闷气短的感觉。

她怎么得知敏慧处理三百万余款的事?一定是在酒吧。

裘江悄悄给威森发短信：你在酒吧有人吗？西大街红灯笼下的黑光酒吧。

威森回复：有，阿成常在那里。

行。那就是了。裘江让他先别声张，一会联系他，送蒋纹纹回到小区家里。

声嘶力竭之后，蒋纹纹的怒火喷出大半，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终于想到自己小女人的身份，眼角瞄见裘江像礁石一样稳坐沙发，顺势倒在沙发另一角呜咽。

是她钓出闵三强，是她牺牲自己稳住他，就冲这两点，给她一半都不为过，竟然区区二十万就打发了！

敏慧给了裘江小组40万——不是自己的钱，该大方一定要舍得！——裘江分了一半给蒋纹纹。

二十万啊！蒋纹纹立刻原谅了闵三强的无耻行径。当她找到阿成，向他显摆自己的豪横时，阿成告诉她，闵三强拿出来的钱上交后，余款还有几百万。如果不是忌惮舞厅里的黑皮哥，她当时就能砸了舞厅。

她不是无私奉献的模范。出发之前没有讲定报酬，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能要到多少钱。她也担心自己的胃口太大，吓坏小白兔。现在自己被当作小白兔消遣，岂不气杀狼外婆！

关键因素在于，这钱不拿白不拿！

敏慧装B可以理解，她就是个老蠢女人，但裘江不该默许她这样蠢。她的愤怒从骂敏慧转移到哀怜自己，再转到裘江的不作为，骂威森，骂招娣，骂路标，唯独没有骂阿成。

裘江等不到见威森了，直接短信告诉他阿成有问题。

哭完闹完，蒋纹纹等着裘江来安慰她，帮她理顺乱发，摩挲后背，抚慰身心。裘江沉在沙发里，屁股都不曾抬一下。纹纹抽出纸巾擦着眼泪鼻涕，快迅翻搅事情的来龙去脉，筛选能够一击打中裘江软肋的招数。

“我要去找那个老不死的女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向媒体曝光这件事……”

裘江收回伸出去的长腿，攥紧准备喝茶的双手，看向蒋纹纹。蒋纹纹开始拨打记者热线……

裘江带着不剩一文的银行卡回到家里。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想到把车给陈芷汀开，却没想到把卡给她。二十万啊！一次上交二十万，所有的怨气都会一次性化解，错误也能得到原谅。他为什么没有给？是想自己再捂几天？还是内心犹疑，想给自己存储搏奕的实力？

这下好了，又一次清空为零。

为阻止蒋纹纹找敏慧闹事，裘江说立刻找敏慧商量，给她一个交代。

他站在阳台外面吹冷风，做出打电话商量的架势，浑身冻得僵硬，也没等到蒋纹纹关心他的冷暖，喊他进去，检讨自己太过份，请他原谅。这是她的套路。

他在博弈中败下阵来，自己回了客厅。蒋纹纹依然举着手机，随时可以拨打电话。裘江的心比身体还要冷，一句话没多说，把留下的20万也转给她。

“敏主任给的，要不要随你。”蒋纹纹立刻转怒为喜，破涕为笑。

雷电停息，狂风止步，她想下场毛毛细雨，滋润裘江受惊的身心，裘江坚决站了起来。

蒋纹纹再想控制局面，已经无法施展了。按阿成提供的信息，威森团队4个人收到二十万，裘江和自己一个团队二十万，那么敏慧又给她追加了二十万，等于裘江一分没拿。

他还是心痛自己的。蒋纹纹分析结束，才感觉自己又过份了。都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她得到了鱼，再把熊掌留下来，又是两全齐美。

蒋纹纹虽然不能马上变身妩媚小女人，惯常的伎俩如低头饮泣，撒娇认错，酝酿一会还是可以上场。

裘江的愤怒已经无法遏止，但他逼着自己向奥斯卡影帝学习，寒冰在心，嘴角却能弯成向上的弧线，演了一出小话剧——钱嘛，纸呗，都给你；酒嘛，水呗，继续喝！

蒋纹纹看着裘江虚假的真诚，反而装不下去了。遇到演的人，自己跟着演，也是恶心到家。

她瞪眼看着裘江到酒柜拿出一瓶原装酒，洗净酒杯，一次两杯，二话不说，碰一下举起就一饮而尽。她想扑上去夺过酒，妩媚地倒酒，娇嗔地饮下，实在做不到。

裘江一杯碰一杯地喝，直喝到蒋纹纹顶不住，到洗手间去吐，才拿起大衣和皮包，开车出了金雀小区。

他一直认为自己留下来过夜，是纹纹的纠缠不休，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推开家门，看到陈芷汀还在改试卷，他才吐出一口长气。

原本要追究威森那方泄密的事，回家就忘了。

陈芷汀穿着粉紫碎花的棉绒睡衣，脚上是厚厚的棉绒袜子，半湿的头发松松耷在颈侧，光润的脸在灯影下转动温婉的线条。嘴唇有点打皱，像是缺水，又像是讲话太多。裘江突然有一点冲动，想帮她涂些润唇膏，替她轻轻地描下眉……

陈芷汀手边的试卷只剩下几张，她瞄一眼电视，不好看就改几笔。不急，不躁，不焦虑的陈芷汀有一种宁静的美。

裘江有点发呆。大学时的心跳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