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125章 二七.1 明渡陈仓

杨洋的事要追溯到手表事件前后。

肥仔爸爸叫赵云杉，听这名字就知道形象不赖，杨老师在手表事件后接受他的道歉并继续给肥仔补课，也是看他形象顺眼。肥仔妈妈五官也不赖，只是中年发福过于肥硕。赵先生不喜欢孩子他妈理由多多，其一是她的形象带出去影响他的形象，其二是看不惯她对孩子没有原则的爱。他是三代单传，在“就生一个好”的年代能够后续有儿，爷爷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宠爱过度也有时代原因，上学了与老人家分开，就该有个上学的样，肥仔妈开始显出更低的素质，儿子在学校受点委曲就去跟老师闹，找同学算账，闹完出去大吃大喝，抚慰儿子受伤的小心灵，吃得母子体重与日月同辉。赵先生的生意也随着儿肥母壮蒸蒸日上，却感觉当初选对象走了眼，顺理成章地找了有素质有颜值有青春的见习助理。看重孙儿的老爹发下话来，你乱来就滚蛋，孙儿是我们老赵家的后，不能找个后妈。既然不可能离婚，只能在儿子学习上下功夫，以期日后家族传承再次兴盛之时，对得起赵氏列祖列宗。

为了挽回手表事件的恶劣影响中，他动员朋友把儿子转过来，两个孩子一起学，有点竞争力，杨老师的气也更顺些。朋友的生意做得比他大，不在乎些许补课费，看到老师青春靓丽，言语铿锵，笑得花儿都谢了。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有了“情况”，他也喜欢杨老师，年轻漂亮有文化，思想又新潮，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也靠男人，却不挂在男人身上，喜欢了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手，让他生出一种佩服。

现在的老师——不，年轻人——进步真快。

因为老婆疑神疑鬼，赵先生担心她查出蛛丝马迹，看她弄错了怀疑对象，索性将错就错，经常请杨老师吃饭，吃完就道拜拜，让老婆的跟踪全部成空，明渡陈仓，“情况”就安全了。

赵先生的三十六计让老婆瞎忙一场，让高振海律师劳而无功，让无辜的陈老师受到连累，最后的“纸”能不能包住婚外情的“火”，还未可知。

杨洋的嘴里经常飚出顺应时势的高深的语言。

“赵先生你也清楚，我们老师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教书作为一种脑力劳动者，收入太低廉。我们辛辛苦苦读高中念大学，不就想在人生平台上站到一个相对好的位置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孔子说的，可是我们的书读来读去，拿着书本和教鞭干着苦力活，挣的钱不够买房不够养孩子养父母，读书干吗？想让自己活得体面些，只能利用学到的知识挣取外快，改变生活，提升形象。你看那些老师，有几个让你真心尊重？一付寒酸穷苦样，哪有知识分子的形象？小知识分子的形象也不配呀！跟建国前的鲁迅胡适那帮人，没法比。还有林徽音，多牛的人，竟然叫人家绿茶婊，为什么？读书少呗。见识浅心里恶，说读过书，简直丢了书的脸。书要知道读它的人这付穷酸恶俗模样，书都不愿意！”

杨洋不自觉地把张剑正和岳晓明经常说的话顺过来，说得还很形象。赵先生笑起来。数学老师知道民国牛人，就不会差。

岳晓明经常在学生木木樗樗不开窍的情况下骂他们蠢得超越猪，骂完之后捂着胸口说：“对不起猪先生，又侮辱您了！”

学生哄堂大笑，不觉得老师骂了自己。

“同学们，老师不愿意骂你们，因为会连累猪啊。猪们不愿意滴——它觉得我不蠢啊，明明你们人蠢，为啥总是向我开炮？”

学生笑得要把教室屋顶掀翻。岳晓明知道他们笑的不是“滴”的舌尖强调音。他说的“向我开炮”源自旧电影的台词，而学生根据社会的变革早把“开炮”一词赋予了新的含义。“向猪开炮”——多么丰富的想像啊，那场景，那声色，那表演！惊涛骇浪啊那是！骂他们没有想像力？错了，对于某些方面他们具有极其丰富的想像力。

岳晓明不敢再洗白白，严肃课堂纪律后继续上课，下课后气急败坏地到办公室陈述他闹下的无法逆转且贻害无穷的误会。老油条张剑正都笑得直不起腰。张伯明冲到岳晓明跟前，模仿《大话西游》中刚刚回归身份的孙悟空放屁后的动作：短短的腰肢用力向前挺，双臂用力向后摆动，冲击后撤、冲击后撤，同时伴音：

向猪开炮向猪开炮！！嗯哼哼！嗯哼哼！嗯！嗯！哼哼哼——

韩敬权笑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下来。改作业的丢了笔，打电话的挂了机，喝茶的呛了水，吃水果的噎了嗓子；文雅的伏在桌子上笑，开朗的跌脚拍腿笑，戴着耳麦备课的扯下耳麦，拉着笑得相对文雅的老师打听又有什么桥段：快点快点复述一遍，分享开心一整天……

岳氏语言在老师们的共同努力下，又向文明前进了一大步：

老师要骂你是猪，猪都不愿意滴。猪说我能学会啊，怎么这些个——人！教不会呀？一遍两遍没听过，三遍四遍穿耳过，五遍六遍洒洒水，七遍八遍有印象，九遍十遍才叫讲……啊，还说老师不讲重点！老师把重点对着猪耳朵讲，猪耳朵都烫熟可以做下酒菜喽——

学生哈哈大笑，比起讲重点讲考点，有兴趣多了。

这又让老师心生不满，变相骂他都分不明白，什么素质！

……

杨洋在课时费上斤斤计较，讲课也做到步步为营，比上课更多一份用心。这份心思积累到日后，她自己开了补习机构，打出广告“真金不怕考场炼！送您的孩子到我们这来吧！没有进步，我们退钱！！”

学校教学，要讲素质，要进行理想教育，要培养某种精神，要注重全面发面，最后按分录取。多头牵制型教学，的确没有补习班考什么讲什么更有效。杨洋广择信息，严谨命题，全力以赴，赵鹏的数学成绩终于稳定下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赵先生对杨老师的印象更好了。

很多大义都是挂在嘴上，算盘珠子拨响时，古圣先贤，都可以借来打打助攻。

肥仔补了一段时间课后，又讲了许多杨老师的坏话，说班上一个学生的爸爸受重伤，导致他没有参加数学考试，拖了后腿，杨老师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还叫同学不要理他，于是——很多同学都开始欺负他……

儿子紧张地盯着父亲。赵先生知道儿子的德性，老师骂了学生，他肯定落井下石多踩几脚，于是严肃提醒他，老师批评是老师的事，同学欺负是同学的事，你不许瞎掺和，跟着一起欺负同学。

“我保证不欺负。我就是在……在旁边看看。”

陈老师警告赵鹏，再有欺负梁进发的行为，就叫他爸爸来学校面谈。他要先给爸爸打预防针，是杨老师教唆的，这样老师请爸爸去，回家就不会修理他了。肥仔得意地笑了。在这点上，他比妈妈聪明多了。

赵先生的关注点不在欺负同学上，他不明白杨老师为什么要生气。学生家里出事，没考试可以理解。难道成绩还跟老师有关？学校用成绩给老师发钱？如果这样，学生成绩就是老师的奖金，不就跟他们做生意的一样嘛？他们用来换钱的东西是商品，老师用来换钱的是学生的分数。

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转头看看自己的大胖儿子，脑门上贴了三个字：残次品。

怪不得老师不爱差生呢——

换了我，我也不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