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鸭子麻烦这么难搞吗?”燕慈嘀咕,搅弄自己杯里的咖啡,“青来就该把问题交给我,我可比裴绛之靠谱多了。”
正给甜品拍照的何思遥抬头:“啊?什么小鸭子?哪儿有小鸭子?”
燕慈立刻变卦:“展老师说想养只小鸭子作宠物。”
何思遥恍然:“哦!是那种宠物鸭吗?好可爱的,展老师喜欢吗?”
燕慈:“……是啊。”
程信舟淡笑不语,安静喝茶。
手机铃响,还是来四川后特意办的工作号,燕慈以为是家长,顺手接起:“喂?”
对面是沙哑的男声:“燕慈,你最近过得挺舒服啊。”
“我当是谁?”燕慈脸上慵懒骤定,起身,退出热闹人群,“原来是我的好弟弟啊。”
“怎么,疗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护士不够温柔,让你有空跑出来……找死?”
燕蔼不怒反笑:“燕慈,现在的你,也就嘴能硬了!”
燕慈:“我可以把你关进那个鬼地方一次,就可以把你关回去第二次。”
“是吗?那你看看你的邮箱呢?”
燕慈面沉如水,低头看手机,邮箱很简单,是张色调昏暗的照片,展青来双眼紧闭,陷入昏迷的照片!
“你——”
不等燕慈出声,燕蔼骤然掐断电话!
燕慈立刻把这通号码甩给保镖,勒令他们半个小时之内不记一切代价找到这个号码的IP地址,话音未落,裴绛之的来电抢先跳了出来!
燕慈眼神一凛,迅速接通。
“怎么回事?!”
裴绛之嗓音极静:“青来出事了,是燕蔼。”
“他联系你了?”燕慈挑眉,“什么条件?”
“他要你,”裴绛之复述道,“带着赎金,单独去城郊的废弃化工厂见他。”
“好,”燕慈冷笑,“我去。”
上不得台面的狗杂种!费尽周折通知自己和裴绛之,给自己是威胁,给裴绛之的却是条件,不就是担心展青来左右不了了他,想逼裴绛之辖制他,看他们狗咬狗吗!
我偏不如你意!
燕蔼,果然,还是弄死你比较好。
挂断电话,会客厅里,静得只剩檀香丝丝游走的声音,幽幽袅袅。
裴绛之眉眼低垂,瞧不出喜怒。
叶小天蜷缩在路呈雪怀里,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空气稠住,吸进肺里,沉而重,压得心口胀痛发慌。
“先生?”宁哲俯身问他,“要报警吗?”
裴绛之起身:“报吧。”
他看向路呈雪:“西南地界,我的人不多,借你的人用用。”
路呈雪点头:“行。”
“为什么,”等裴绛之宁哲远去以后,叶小天才敢小声问,“为什么老板……不等警察?”
“小天乖,”路呈雪揉着怀中少年紧绷后颈,“因为规则,是善后用的。”
裴绛之、燕慈,甚至燕蔼。
都不打算善了。
好疼,嘶,头好疼……
意识沉浊,四肢麻痹,无论如何挣扎,也绷不出闷重的眩晕恶心感。
展青来倏地睁眼!
黑暗浑浊,霉味铁锈味钻进鼻腔。
手动不了,反剪在背后,粗糙的绳结陷进腕肉里,勒出火辣辣的痛。
他急促喘息,心跳剧烈,尝试抬头——
呼吸停了。
半臂之外,一张脸悬在黑暗里。
不能算一张脸,左半边依稀看得出好皮相模样,右半边确是是熔蜡胡乱捏合,紫红色的肉瘤扭曲虬结,一颗灰白色眼球浮在烂肉表面,死气沉沉瞪着他!
冰冷,怨毒,还有丝兴奋。
展青来胃里翻搅,他不认识这张脸,完好的那边也不认识。
展青来含糊问道:“你是谁?”
闻言,阴阳脸脸抽搐着,好像在笑。
“我是谁?”笑声沙哑,他凑近,毁坏右脸几乎贴上展青来的鼻尖,“展老师,初次见面,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他掐住展青来的下巴,力道极大!
“我对你……熟悉得很,”他一个一个念叨着,“裴绛之……燕慈……许延乔……”
近在咫尺的灰白眼球震颤,他说:“他们都围着你转,把你当宝贝是不是?”
展青来刚想说不是,谁见我这么惨的宝贝,又被嫁祸,又被囚禁,现在还被绑架,可癫狂男人不等他张口,就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手指收紧,展青来被迫仰头,昏迷前含住的异物差点没堵死他最后一寸呼吸!
就在他以为要被自己自作聪明给玩死的时候,疯子一下就松手了!
展青来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垂着头极速喘息,闷闷咳嗽几声。
幸好,幸好……
舌下的碎片虽被布料包裹,依旧扎人,展青来庆幸自己挑了块小的,否则真含不住。
“我让燕慈带着赎金来救你,”男人拽住展青来头发,逼他抬头,“你说,他敢吗?”
“你姓燕,”男人瞳孔一缩,展青来气音模糊,“燕慈的……兄弟。”
舌尖抵住异物,发声困难,他尝到铁锈味。
燕蔼看着这人,昏暗光线下,男生女相,过分秾丽,脸上没什么表情,刚被掐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他问:“猜对了?”
燕蔼完好的半边脸扭曲起来,揪住展青来头发!把他连人带椅子往地上撞!“砰”的闷响!
“聪明!”他嘶声低吼,热气喷在展青来耳廓,“对!燕慈那条好狗没跟你提过我?他说什么!狗杂种?被他废了!毁容的杂种?!”
展青来眼前发黑,额角剧痛,温热液体淌下:“他没提过你。”
“一个字,都没提过,”他继续说着,字句模糊干涩,“他不会,不会在乎的,也不会在乎我的……”
这话比任何咒骂都狠。
“我现在就杀了你!就知道他在不在乎了!”
“但你不会现在杀我!你不止要报复燕慈!还有裴绛之,许延乔。”
“我死了,你没依仗,怎么一步步看他们发疯?怎么逼他们互咬?怎么享受他们痛苦?”
燕蔼盯着展青来,咧开嘴笑,比哭还难看,混合半脸狰狞,如恶鬼现世。
“你叫什么名字?”展青来面色不改,眼角微挑,血淌下眼睫,猩红簇簇,红花犹怜。
告诉他也无妨。
燕蔼说:“燕蔼,和蔼的蔼。”
“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革忡忡……”
“维燕及蔼,伊何弗臧,草木葱郁,露华浓重。”
展青来笑:“真是个……好名字。”
“有意思……”燕蔼松手,缓慢地抚过青年流血额角,血色黏腻,“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弄坏你了。”
“先生,”黑衣男人如鬼魅,悄无声息出现在燕蔼身后,“燕慈动身去郊区化工厂了,带上您要求美金债券。”
“啧。”燕蔼咂嘴,低头看瘫倒的展青来。
“本来还想再跟你多玩一会儿,”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展青来小腿,语带遗憾,“展老师,希望我回来时,你还有闲心和我逗趣。”
脚步声远去,铁门落锁。
展青来侧头,吐出含着的玻璃碎片,口腔内壁已被划破,满嘴血腥。
他强忍疼痛眩晕,带着身后椅子挪动,许久,才摸索攥住碎片,一下下割锯身后麻绳。
掌心被割破,血让碎片湿滑难握。
但他没停,反而开始回忆方才零星仓促的一句话,刚刚那男人说了什么?
燕慈动身去郊区化工厂了……燕慈,去?展青来琢磨语境之中的异样一字,立刻,他意识到问题所在。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在郊区化工厂!
燕蔼在声东击西!
郊区,废弃化工厂。
燕慈冷漠下车,右手手里还拎着铝制手提箱,是刚从银行取来的债券,身旁是一道下车的宁哲。
车后是黑压压警车武装车,将整个化工厂围得水泄不通。
燕慈打开手机,顺着之前的电话号码拨去,他的人查过了,是来自国外的虚拟号码,一时半会儿挖不出具体地址。
燕蔼语气悠闲:“速度比我想的快嘛。”
燕慈没有回应这句调侃,目光扫过眼前锈迹斑斑的厂房入口:“人在哪?”
“往前走,主车间,你一个人,”燕蔼的语调转冷,威胁道,“别耍花样,除非你想亲眼看他变成尸体。”
“你也别耍花招,”燕慈踱步上前,“否则这些钱,我保证你一分都拿不到。”
主车间空旷得可怕,残破顶棚漏下扭曲的光斑,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绑在在破旧的椅子上,头无力地垂着,身形衣着,与展青来别无二致。
燕慈的呼吸骤停一瞬!
他一步一步走去,脚步回荡,停在椅后,伸手,指尖颤抖,轻轻碰触到他的肩膀。
冰冷,僵硬。
这不是活人的体温。
“轰隆!!!”
顶头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绑住顶部的巨大钢架玻璃的铁扣瞬间弹开!雷霆万钧,朝椅子上的人影当头砸下!
“危险!”
几乎同时!阴影里窜出两个预先埋伏的特警!死死从后面抱住了他!
“放开我!”燕慈双目赤红,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算计荡然无存,声嘶力竭,“滚!滚啊!!”
“啊啊啊啊啊!!!!”
展青来死了?展青来死了?展青来死了?!
为什么偏偏是展青来?是谁都不应该是展青来!凭什么偏偏要是展青来!为什么次次都是展青来!
狂乱剧烈的撕裂呕吐感冲破躯壳,燕慈拼命挣扎!想扑向眼前的人!
巨物瞬间坍塌砸落,漫天尘土,瞬间吞没了那把椅子和上面的人影。
燕慈的挣扎戛然而止,胸口起伏,被无形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双眼血红空洞,比之前的死寂更令人心惊。
未挂断的手机里,燕蔼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看见了吗燕慈?!看见了吗?!你心心念念!就这么没了!成一滩烂泥了!!哈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和亡命徒谈什么条件!你把我变成这么不人不鬼的样子!就想去好好活着!想都别想!”
“你!裴绛之!许延乔!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和我下地狱!”
一句一句,声嘶力竭,熟悉的剧毒恶意。
燕慈反而平静下来了。
“你说的对,亡命之徒不用谈条件。”
“燕蔼,恭喜,你不用死了。”
这才对,这才是他熟悉的东西,这才是他萌生的沃土,他才该不得好死,展青来真的错了,他掰不回来,是多圣母天真的人?
屠刀是放不下的,立地成佛是假的。
太离谱了,他怎么会觉得他需要奶茶,围巾,还有家人?
“没有威胁了。”
“我会让你……求死不能。”
完结啊………
何年何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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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