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忆云之白家四云 第9章 白家四云009

忆云刚刚听了世龙的话才停止不哭，现在又听娘这样说她，立即又委屈的大哭起来。

世龙一见又好气又好笑的低声对唤云迎云说道：“你们认为我真就这样惯着她的性子？我也心疼这些肉。你俩赶快把她带到锅屋去，我把这些肉拿到堂屋，放到让她看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这大过年的，为了这点小事，咱总不能老是看着她这样哭吧？”

唤云迎云把猪头和肉递给了世龙，唤云走过去拉住忆云劝道：“别再哭了，都听你的，让爸把那些肉全扔了，你跟姐到锅屋等着吃饭去。”

余珊瑚等三个女儿去了锅屋，很是心疼的小声向世龙问道：“你爸，你真舍得把这些肉全扔了？”

世龙笑着小声道：“我傻呀，咱拿到让她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不就行了。”

世龙和余珊瑚在堂屋藏肉。

唤云迎云刚把忆云拉进锅屋。忆云一眼就看到案板上放着带血的肉块和鸡块，她仿佛又看到那只“嗷嗷”待杀的大猪和那拼命挣扎的大公鸡。她立即转回身，大哭着跑向河岸边，靠着大柳树又哭个不停。

余珊瑚和世龙听到忆云的哭声，赶忙从堂屋奔进厨房。余珊瑚向唤云问道：“她咋又哭了？”

唤云指着案板上的肉块，很无奈的说：“她又看到了这些肉。”

世龙一听拍着头说道：“咱怎么就把这些肉给忘了呢？”

“就算这次不忘，过年那几天，几乎是天天都得吃肉，她就不能看到了？”唤云说完又对迎云说道：“你烧锅我炒肉，加大火炒出的肉才香才好吃。她想哭，就让她哭去。哭够了，自然就不哭了。”

迎云一边加大火候的烧着锅一边也很不满的嘟哝道：“她咋就和别人不一样？”

余珊瑚也很发愁的说道：“你说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中了什么邪，咋就突然间不愿看见肉了呢？”

世龙想了想说道：“她之前的性格也不这样，她之前是愿意看到肉的，咱为了她那瘦弱的小身板能够早日站起来，也常炖肉炖排骨给她补身体。她今天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世龙来到河岸柳树下劝问道：“忆儿不哭，忆儿是个最乖最听话的好孩子，告诉爸为什么哭着不想看见那些肉？”

“我不想让你们杀它们，也不想让别人杀他们。”忆云揉着哭红的眼睛说。

世龙笑了：“那些猪呀，鸡呀，羊呀，都是让人养大杀着吃的。你忘了吗？你和宝倩还唱过‘大肥猪，人人爱，俺杀你，你别怪，你是阎王爷封的阳间一道菜。’对不对？”

忆云一听又哭了：“我以后不会再唱了，也不想让你们杀它们，以后我也不会再吃它们的肉。”

“好……爸答应你，以后咱家不会再杀它们，以后咱家就买别人家杀好的肉吃总行吧？”世龙应和着。

“不吃，不吃，咱家不要吃肉。”忆云无比任性的坚持着。

世龙看着如此固执的小女儿，无奈只得将计就计的哄劝说：“好好好，忆儿不吃就不吃。可是爸和你娘还有你两个姐姐，都特别特别喜欢吃肉，那些肉又是咱家花了很多很多钱才买来的，扔掉会很可惜很浪费的。忆云是个最孝顺，最听话，也最疼我们的好孩子。就算忆云真的不想吃肉了，也会让我们吃肉的对不对？”

世龙这样劝说，本认为一个小孩子家，只要先哄着别在哭，时间一长，就会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忆云接下来做出的事情真是太出乎全家人的意料之外。

此时忆云听了世龙连夸带哄的劝说，年幼的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爸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你们吃，我不吃。”

“行，只要你不哭就是爸的好孩子，你到堂屋等着吃鸡蛋煎饼，想吃肉的就留在锅屋里吃肉行吗？”世龙用无比疼爱无比耐心的口吻征求女儿的同意。

忆云听劝的点点头，不再哭闹的进院向堂屋走去。

世龙这次松了口气，进院去了锅屋。

余珊瑚看到世龙，担心的问道：“不哭了？”

世龙满意的答道：“不哭了。这孩子太善良了。不愿吃肉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大人们杀猪杀鸡。我给她讲了很多道理，她才答应让咱们吃，自己却不愿吃，但也不会再哭了。”

世龙刚说到这里，只听忆云又大哭着奔向河岸边的大柳树。

余珊瑚瞪了世龙一眼：“是不是她又看到堂屋里藏的那些肉了？”

世龙尴尬的挠了挠头皮：“不会的，咱放在大瓷缸里，盖得挺严实的，盖子上面又放了那么多东西，就凭她那有气无力的小身板，她连缸盖也掀不开。”

余珊瑚又说：“那她又为啥哭呢？”

世龙也是无解的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去看看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在哭？”

世龙来到柳树下，故作生气的说道：“你不是答应爸不哭吗？在哭就是说话不算话，不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知道吗？”

忆云委屈的哭道：“堂屋门外那墙上地下都是血，我看到那些血就会想起它们被杀死的样子，我害怕，我不想看到那些血。”

“原来是为了这个。”世龙长出一口气：“你别哭，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那些血弄掉弄干净了，你再去堂屋等着吃饭。”

锅屋里，娘三个在忙着做午饭，堂屋门前，世龙在忙活着清理墙上地下的血渍。等世龙把那些血渍全部清理干净后，忆云这才进了堂屋。

锅屋里，娘三个做好饭菜后，余珊瑚把肉盛出来，顾不上吃饭，又赶忙把锅刷干净，让世龙烧火，夫妻二人给忆云单独又做了她平时最爱吃的鸡蛋白面煎饼。余珊瑚做好煎饼后，盛到碗里，端着去了堂屋。

锅屋里，世龙和两个女儿正在锅屋里围着案板吃肉，余珊瑚走进来把一盘鸡蛋煎饼放在案板上，生气的说：“这孩子连这个也不愿吃。”

世龙嘴里吃着肉问道：“为什么？这可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余珊瑚用埋怨的口气说：“她说这锅里炒过肉，做出的饭她不想吃。”

唤云一听，气的吐了一根鸡骨头说道：“不吃就饿死她，现在总不能为了她这个怪脾气再跑到集市上专门为她一个人买口锅吧？”

迎云嘴里嚼着肉，她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她咋就和别人不一样。”

余珊瑚一听唤云说出“死”字。立即就想起了死去的云玉，她忙向地上“呸呸”连吐两口吐沫，想以此起到破解唤云说出的那个不吉利的‘死’子，这也是当地人对不经意间说出不吉利言语的一种破解心里。此刻余珊瑚向地上吐了两口吐沫后，又赶忙说道：“不许说话带死字，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命根子。无论是谁出了事，都会要了我的命呀！”

世龙听余珊瑚说出这话，他赶忙放下筷子和馒头，站起身说道：“大人两顿不吃饭能行，小孩子正长身体，一顿不吃都不行。何况她身体这样差，不吃更不行。”世龙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我去马武家借个凹子，你和面给她烙几张芝麻干饼吧，这也是她很爱吃的。”

余珊瑚望着世龙为了孩子连饭也顾不上吃就慌忙离去的背影，再加上刚刚唤云说出的那个“死”子，让她又想起了死去的云玉和两个儿子。此刻余珊瑚又不由人的自言自语道：“你当初要是知道这样疼爱自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啊！咱那三个儿女也不至于就那样都没了，咱现在也不会没有儿子，也会是个儿女双全的人家。孩子，我的三个孩子，你们三个的命咋就那么苦呢，你们的爹那时候咋就鬼迷心窍到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们三个呢。你们再看看，他现在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对你们的这三个妹妹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心疼到从来都不舍得吵她们，更别说打她们三个了。云玉，娘每当看到他这样疼爱你的三个妹妹时，就会想起你和你的两个弟弟，娘想你们三个，娘好想你们三个啊！……”余珊瑚只要想起那死去的三个孩子，她就会边哭边说，她会自言自语的把那些经历过的痛心往事来来回回的哭诉个没完没了，有时劝都劝不住，全家人由此都能听到耳朵长茧子了，听的脑袋里都满到再也装不下了，由此全家人只要听到余珊瑚提起往事就头疼，全家人谁都不想听，忆云也一样，但她那时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她最想依赖的人就是母亲，因此她经常听到母亲诉说往事。她早听厌烦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小小年纪的她就只能忍着听不断的听。迎云虽然比她大四岁，但她性格很乖，从不和父母顶嘴，虽然也是不想听，但她也很少劝阻。但唤云却不同，她最怕别人提起云玉的好，只要母亲提起，她在的话，必须强行阻止。如果唤云不再，世龙在场的话，他会忍耐着性子在余珊瑚反反复复说个没完没了的时候，要不就是离开，以逃避的方式，等余珊瑚自己说够了，停止了，此事也就过去了。要不就是怒视着余珊瑚，极为恼怒的进行警告，如再说下去就得挨打。每当这个时候，忆云就会很害怕的抱着母亲的大腿，用惊恐的目光恳求母亲不要再说。但大多数时候余珊瑚会被吓得清醒过来，停止诉说。如果停止不住的话，就真会挨世龙的打。由此在忆云幼小的心灵记忆中，父亲从不对他们三姐妹动怒，父亲很疼爱她们，非常疼爱她们，但他对母亲不好，很不好，他不光会对着母亲怒吼，有时还会真的打母亲。但母亲的挨打，大多都是在她反反复复诉说往事中无法自拔无法停止的时候。因此忆云很害怕母亲诉说往事，更害怕父母吵架。此事直到她长大后，在与母亲面对面的很认真很认真的听从母亲的全部讲诉后，她和母亲做了一次彻底的心理沟通和解说后，才让母亲从往事的痛苦记忆中彻底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