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开始接手白杨村村小学校长这一职务,并负责学校全部的教学任务。一个人教孩子们几乎所有的学科。
数学课,他悉心指导孩子们完成计算;语文课,生动讲述着一篇又一篇生动精彩的文章;科学课,他向孩子们科普化学物理知识;体育课,他放任孩子们在水泥操场上玩耍嬉戏……但他总是注意到,石野经常出现在操场边缘,或者靠在学校门口的杨树下,沉默地抽着烟,目光偶尔扫过正在读书的孩子们,时不时还会与江漓对视上。他从不靠近,但那个身影的出现,带着一种无形的守护、抑或是一种危险,江漓自己也说不清。
那天,李桂香找到江漓,说:“小江老师,县里面资助下来了,可以给你翻新校舍了。”
江漓却说道“先翻新教学楼吧,有剩余的再说宿舍。”
村里组织修葺教学楼,石野是主力。江漓亲眼看见他一人扛起需要两三个壮年男子才能抬动的木桩,汗水在他古铜色的背脊上淌成线。那种纯粹的、原始的生命力,第一次让江漓感到一种超出蛮力的震撼。
孩子们想要打篮球,但是学校操场设施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江漓试图帮孩子们做一个简易的篮球架,却对埋桩一窍不通。在他离开后,石野默不作声地带着工具过来,三两下就将木桩深埋进土里,夯实得纹丝不动。心里默念:城里的人就是娇贵,连个木桩都不会埋。
第二天江漓看到时,心中泛起第一丝复杂的涟漪。
石野前段时间发现,江漓自己不会做饭,每次都是吃的都是馒头配咸菜。连咸菜都是桂香婶给的。
石野偶尔会打来野兔或山鸡,清理干净后,悄悄挂在小学办公室的门楣上。一开始江漓不敢碰,后来李桂香村长笑着说:“小野给的,你就放心吃。那孩子,心里有数。”
“桂香婶,你就别给他说,城里人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的土货。”石野扛起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漓低下头,轻声嘟囔:我只是不会做饭而已,哪有瞧不起你们。”
有一次,江漓去井边打水,水桶脱钩掉进井里。正当他束手无策时,石野路过,二话不说,用井边备用的长绳和铁钩,几个利落的动作就将水桶捞了上来。
江漓(低声):“……谢谢。”
石野(没有看他,整理绳索):“绳结要这么打,才牢靠。”
江漓在开班会的时候从学生口中得知,班里最瘦小的那个男孩,父亲早逝,家里重活常常是“石野哥哥”偷偷帮着干的。孩子们的话最纯粹:“石野哥哥是好人!”这话动摇了江漓内心最坚固的偏见。
而真正的改观是从一件事开始的。
一个傍晚,江漓在教室里用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给孩子们放科普纪录片,关于宇宙星辰。他无意间回头,发现石野不知何时站在教室最后面的阴影里,抱着臂,看得入神。屏幕的光在他深邃的眼中闪烁,那一刻,江漓在他脸上看到了近乎“渴望”的神情。
深秋天气转寒,江漓感冒了。夜里,他宿舍的门被轻轻敲响。开门后,石野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粗瓷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泼了辣子的面条。
石野:“桂香婶让送的。”
他放下碗就走。江漓知道,李桂香家在东头,石野的家在西头山腰。这碗面,是他自己做的。那滚烫的、质朴的辣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除了对他的照顾,还有江漓发现了石野对村小好像有一个保护的执念:
有调皮的外村青年来学校附近捣乱,想偷走孩子们唯一的足球。江漓出面理论,对方态度嚣张,妄图对江漓动手抢走足球。石野如同鬼魅般出现,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盯了那几人一眼,对方便瞬间噤声,灰溜溜地跑了。这一次,江漓清晰地感受到,石野的“凶名”成了一种保护伞,而这把伞,也遮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