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白杨树的叶子已变成灿烂的金黄,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村小里,课间操的广播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交织,充满了平凡的生机。
(一)平常日子里的雷霆万钧
江漓回到白杨村已经一段时日。他将边疆的风沙与雪山的祈愿小心收藏,重新投入村小的辅助工作中,日子平静而充实。他习惯了等待,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课间,他正在办公室整理图书目录,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低年级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地喊:
“江哥哥!校门口有个穿军装的哥哥,可高可好看了,他说来找你!”
“江哥哥”这个称呼,是孩子们在他病愈归来后,自发改的口,显得格外亲昵。
几乎是同时,春芽也出现在门口,她扶着门框,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漓哥,是……是石野哥回来了!”
“轰”的一声,江漓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扔下手中的书,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奔下教学楼前的石阶。
(二)白杨树下的昭告
秋日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漓在校门口那棵最高大的白杨树下,刹住了脚步。
石野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常服,而是穿着一身笔挺的、卸去了肩章领花的墨绿色军装,身姿依旧如松柏般挺拔。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却掩不住眼底那簇灼热的、只为一人燃起的火焰。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千年。
操场上做课间操的孩子们停下了动作,教学楼里的师生们都挤到了窗边和走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片小小的区域。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下一刻,江漓向他奔去,石野也张开双臂,大步迎上。
在全校师生和闻讯赶来的村民面前,在见证了他们所有爱恨离别的白杨树下,两人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然后,石野低下头,江漓仰起脸,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无比自然又无比坚定地吻在了一起。
没有躲闪,没有羞涩,只有历经生死、跨越山海后,尘埃落定的坦然与深情。
寂静之后,不知是谁先带头,操场上、教学楼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善意的掌声和欢呼声。孩子们笑得尤其开心,他们或许不完全懂得,却本能地感受到这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三)从“混混”到“骄傲”
当天晚上,白杨村举办了数十年来最盛大的篝火晚会,不是为了任何节日,只为了欢迎他们的儿子、他们的英雄——石野,光荣退伍,载誉归来。
广场中央,火焰熊熊燃烧。
老村长激动地拉着石野的手,对全村人宣布:“今天,咱们白杨村的骄傲,石野,回来了!从前,有人说他是混混!可现在,谁还敢这么说?他是守卫了边疆十几年的功臣,是咱们国家堂堂正正的军长!他是咱们白杨村,走出去的真正的雄鹰!”
村民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孩子们崇拜地摸着石野军装上那些他们看不懂的资历章和功勋章。曾经那些因流言蜚语而对江漓和石野侧目的人,此刻眼中也只有敬佩和祝福。
赵福全的结局,早已成了警示故事,消散在茶余饭后的闲谈里。而石野,用十几年的青春和血汗,将“混混”二字,彻底洗刷成了“骄傲”。
石野端着乡亲们敬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人群中安静微笑的江漓。他们的爱情,曾经不被容于这片土地,如今,却得到了这片土地最真挚的加冕。
(四)墓前的风与未来
翌日清晨,石野和江漓带着洁白的哈达(从边疆带回)和新鲜的瓜果,来到了李桂香的墓前。
墓地周围的白杨树高大挺拔,树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温柔的絮语。
石野将哈达恭敬地放在墓碑前,再次敬了一个军礼。
江漓蹲下身,细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桂香婶,”江漓轻声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石野回来了,这次,再也不走了。我们……都很好。”
石野接着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婶子,谢谢您。谢谢您当年护着他,谢谢您……没真的撵我们走。”他顿了顿,紧紧握住江漓的手,“以后,我会守着他,守着咱们村。您放心。”
一阵更强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杨树叶,盘旋着落在他们脚边,又轻盈地飞向远方,仿佛带着欣慰的叹息与祝福。
江漓依偎在石野身侧,看着远方沐浴在晨光中的村庄和学校,轻声说:“真好。”
石野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嗯,往后,都会这么好。”
山河依旧,故人长眠。
但爱与传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