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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眼狼们从地狱进修回来后 第124章 第十九章

作者:乌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8 20:33:45 来源:文学城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唐柳拎着把镐头,鬼鬼祟祟地在院子角落蹲下,挥着镐头就在地上刨了个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埋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

唐柳一个手抖,埋到一半的纸包又被镐头翻了出来。岁兰微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指头大的纸包上,那不是他喜欢的东西,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他不可抑止地有些躁动。

他安静了片刻,轻声问道:“柳郎,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唐柳肩膀抖了一下,但还是背对着他蹲在角落。岁兰微眸色陡然黑沉下去,眼底泛起一抹猩红,却忌惮于那个黄表纸制成的纸包止步在原地。

唐柳也要害他吗。

这个前一晚还满口甜蜜的男人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心就已经彻底变了。

岁兰微心中冷笑,几乎扼制不住翻腾的戾气和忿恚,他早该料到会这样,他早该吸干唐柳,让他彻彻底底与自己融为一体,永世不能与他分开。

他怨毒地看着唐柳,开口却是满口柔情:“柳郎,外头凉,你快随我进去罢。没有你在旁边,我一人睡好冷。”

唐柳依然没有转过身来,肩膀一个劲的发抖,似乎害怕到了极点。岁兰微死死盯着他,内心越发怨恨,但更深处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悲凉,正打算自损八百地将人抓过来,倏忽听到一声响亮的抽泣。

这声抽泣划破沉寂的夜色,也让岁兰微的眼中染上一丝迷茫,还没想明白,唐柳就已经扔掉镐头,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他本该戒备,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甚至一只脚还自发往前迎合了半步,下一瞬,双腿就被牢牢桎梏住了。

他低头,就看见唐柳顶着一张泪花花的脸,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嗷嗷哭。

岁兰微心中既愕然又无措,他还没开始动真格,甚至没吓他,这人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他摸摸唐柳的头顶,“怎么了,柳郎。”

“娘子……呜呜……娘子……我不想和你分开啊……呜呜呜……”

不想和他分开?

岁兰微困惑地看着他,嘴上道:“不会的,只要你不离开,我们是不会分开的。”

“我也不想啊。”唐柳内心无限凄凉,“可是、可是我就要死了啊。”

“胡说!谁敢让你死。”岁兰微拧眉,“柳郎,你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可我……”唐柳连连哽咽,连眼纱都哭湿了,“可我是真的要死了,那邪祟那么厉害,我肯定搞不定的,呜呜呜……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大的馅饼,果然就要到头了……”

岁兰微手上一顿,“什么邪祟,你说清楚。”

接下来在唐柳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岁兰微总算搞清楚了事情始末,他冷笑一声,道:“你白日回来起就兴致缺缺,我当是何缘由,原来是他们惹得你不高兴。”

“那道士说,这东西埋在院子里能护你平安,保你不被那邪祟所伤。娘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了,连这点事都不敢做。”

唐柳内心那个耻啊,全化为眼泪流了下来。他是真想勇敢一回为自个娘子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可一想到那老道士说的什么亲自以血画符以身入阵,两条腿就软得跟面条似的在风中直打摆子,这哪是要邪祟灰飞烟灭啊,这是要他作饵把邪祟一块拖入地狱啊。

可怜他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要面临与亲亲娘子生离死别的两难局面。

唐柳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老天不公,一时间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一边哭还一边道:“娘子,你放心,我就是哭上一哭,等哭够了,我就去找那邪祟算账,叫它再也不敢欺负你。只是……只是我怕是很难回来了,所幸你我还未圆房,等我死了,你千万别为我守寡,寻个好男儿嫁了,要会给你挽发,给你捂脚,抱着你给你取暖,还会哄你开心,给你讲睡前小故事,最重要的是要对你言听计从。还有那个小院子,要让他给你种满喜欢的花,那院子的地还没耕完……”唐柳抽噎了几下,脸埋在岁兰微的裙摆间胡乱蹭了几下眼泪,“我还是先耕完再走罢,他耕的肯定不如我……”

岁兰微低头看着他,满心复杂,既恼于唐柳言辞间流露的对“他”的畏惧和厌恶,又悲酸于他的故作大方,为他真情实意的伤感和不舍所染,却也喜于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思。

这些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他停跳已久的心上,最终悉数化为一声叹息。他摸摸唐柳的头顶,又摸摸他的下颌,拭去他脸上的眼泪。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如今想要不认账?”

“我没有想要不认账。”唐柳满脸委屈,“可我都要——”

岁兰微捂住他的嘴:“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可……”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可……”

“你如果死了,我一定会为你守寡,但我不会寻短见,我就待在这里,谁来我都不出去。你死了之后,记得不要过奈何桥,不要喝孟婆汤,一定要天天想我,一边想一边等,等上个五六十年,等到已经变得白发苍苍的我去找你为止。这样我们即便阴阳两隔,我在凡间为你守寡,你在阴间做一个鳏夫,也算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唐柳张了张唇,下半脸和岁兰微掌心相贴的地方全是水,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呼出的热气。

“可是柳郎,阴间一定很冷,没有你在的凡间一定比阴间更冷。”岁兰微轻轻叹息,“一想到你我要这般过上五六十年甚至更久,倒不如一块死了算了。可我不会死的,死了,就有负你为我做的一切。”

唐柳怔愣许久,最后一头扎进岁兰微腿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了,打死我也不去了。”

诚实守信,不好意思,这种东西他唐柳没有。

岁兰微无声笑了笑,“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日后那老道士递给你什么,你都要通通烧掉。”

唐柳点头如捣蒜:“明天我就把他给我的东西通通烧了。”

“现在就烧。”

唐柳迷茫抬头:“现在?”

“对,现在。”岁兰微轻声重复,他变出一支蜡烛,燃着粼粼鬼火,塞到唐柳手里。

唐柳拿着这支蜡烛,茫然地走去角落将纸包烧了,又从另一端的花圃树下翻出八包捆在一起一样的纸包,点燃烧了。

荧绿的焰火将里面的朱文和符牌吞噬得一干二净,岁兰微走过去在唐柳身边蹲下,收回蜡烛,斜身在他脸侧啄吻,“柳郎不要怕,那道士是吓唬你的,邪祟不会拿我怎么样。”

唐柳点点头。

娘子和来历不明的牛鼻子老道,还是信娘子罢。

*

王家。

一通忙乱后,王老爷幽幽转醒,瞪着两眼愣了会儿神就要挣扎着爬起来:“快,快找道长来……”

“哎呦老爷,大夫说了,你是急火攻心,这会儿千万不能乱动。”管家刚打发走前来探视的姨娘,回身一看他已撑起了半边身子,赶忙走近几步躬身扶住他,“有什么紧要事你尽管吩咐我,保管办得妥妥当当。”

王老爷摇头,还是执意要起来,憋着一口气抓住管家的衣袖,道:“扶我去书房,把道长也请过去。”

管家袖子都要被他抓破了,见状只能差人去叫元松,自己服侍王老爷穿好衣服,搀着他走去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王老爷却不肯再进去,两人在门口等了片刻,直至元松来了王老爷才一摆手让他们都下去:“我和道长有事要议,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靠近。”

管家和众人依言退下,王老爷与元松相视一眼,前者眼底泪花一闪作势就要跪下:“道长救我王家——”

元松搀了他一把,凝神细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率先转身迈入书房。王老爷连忙跟上去,就见元松倒了杯茶水,双指燃了一张符纸,将符灰尽数兑进去,随意用指头搅了搅便将茶盏递给他,言简意赅:“喝。”

王老爷心念那几门生意,只想直奔主题,况且这茶盏里黑乎乎一片,又被手指头搅过,他看了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当即就想拒绝。但元松坚定地举着茶盏,好像他不喝就无法进行后面的谈话。

王老爷心急如焚,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一口就干了,喝下去之后才发现原本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那团气疏散了不少,连带着意识也清明不少。他抹了把脸,对元松道了声谢。元松却还是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王老爷心尖直颤:“道长何故这般看我。”

元松摇摇头,“找我来何事。”

王老爷看了眼身后的门,走过去关上,拴上门闩,又走到书架旁拧动了几圈落地花瓶,只听咔的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书架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后面一道暗门来。

王老爷推开暗门,对元松道:“道长,请。”

元松看了眼他身后那条暗道,走了过去。暗道很黑,王老爷举着烛台走在前面,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后脖颈出了一层虚汗。整条暗道是之字形,元松走了数十步,眼前便豁然一亮。

只见暗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暗室,正中摆着一张神龛,神龛前一张供桌,供桌下一个蒲团,两面错落有致地立着各七只烛台,烛台上都是凝固的红色蜡油。

王老爷凑过去点蜡烛,元松则站在原地打量神龛里的东西。那是一尊泥像,眉目低垂,盘腿而坐,双手在小腹前结了祈禳诀。整座泥像雕刻精细,就连袖子上的褶皱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唯独五官十分模糊。粗糙的面部和精细的身躯连结在一起,反而显得十分诡异,尤其当两面蜡烛点燃后,烛火映在泥像脸上,过高的眉骨和鼻梁在下眼睑和面中投下斑驳黑影,看着极其邪性。

元松看了一会儿,就道:“你竟然将保家仙供在这种地方。”

王老爷一抖,吹灭手里的蜡烛退到元松身后,才道:“祖上三代都是供在这里。”

供桌上空无一物,表面落了薄薄一层灰,元松道:“你有多久没供奉过了。”

“从前都是每月十五来一次,自从小女出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王老爷侧着头不敢直视神龛,“不是我不想来,实在是打那之后我每每看了这泥像就要做噩梦。今日发生了什么事道长你也知道,无缘无故,除了……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缘由。”

“你王家的运数已经尽了,不仅如此——”元松转头看他,眼中有一丝怜悯。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王老爷毛骨悚然,面色惨淡地扯了扯嘴角,“道长,你不要吓……”

话音未落,室内忽起一道疾风,所有蜡烛转瞬间熄灭,视野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元松眉头一拧,王老爷的大叫声就响了起来。

“泥像!泥像动了!啊——”

元松一惊,伸手往他的方向抓去,却扑了个空。他眼前一花,面前忽然闪过一张狰狞的泥脸,与此同时,浓墨般的黑暗中探出无数只泥手将他往后抓去,元松当即气沉丹田,将双腿牢牢钉在原地,双手飞快结印掐诀,一道金色的符印自指尖浮现,黑暗暂退,元松便看见王老爷整个人扭曲地趴在墙上,双手还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然而黑暗只消退了一瞬,下一瞬,一只泥手高高扬起,瞬间就将符印拍散。元松脸色巨变:“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泥手铺天盖地,拂尘被挥得虎虎生风,缠斗了几个来回,元松忽然看见神龛之中的泥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红影,正阴冷地注视着他。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元松暗道不好,下一瞬手中的拂尘碎裂开来,他疾退几步,被无数只泥手抓了回去。脖子被紧紧掐住,元松双目圆睁,迅速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然而脖间的手只是瑟缩一下便掐得更紧。

彻底窒息之前,他恍然想起什么,右手艰难掐诀挣脱束缚,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朝神龛掷了过去。

瓷瓶四分五裂,暗红的浓液汩汩流出,覆盖红影,所有泥手停顿片刻,旋即消散在黑暗之中。

元松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双手用拂尘死死绞着脖子,不断收紧。他陡然松手,捂着脖子大口吸气,就听到黑暗中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他顿时警惕,等了片刻却无异常,于是起身点了一支蜡烛,旋即便看到王老爷面朝神龛跪在蒲团上,一边掐自己的脖子一边磕头。

他的头已经磕破了,鲜血流了满脸,两眼翻白,舌头都吐出来半截。元松眼疾手快,连忙并起双指蹭了些神龛上的红色浓液,点在王老爷百会穴上。后者整个人一顿,直挺挺倒下去便开始抽搐,抽搐了一会儿,他醒了过来,感觉眼皮上糊着什么东西,下意识伸手抹了把,却看到满手的血,顿时惊恐地大叫。

“道长,发生什么了?我头好痛,脖子也好痛……”他下意识寻求元松的庇佑,话说到一半却愈发惊恐地噤了声。

微弱的烛光之下,元松身上全是血手印,他却好似毫无所觉,死死盯着神龛,如同看见了极难以置信之事。王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原本干干净净的泥像也全是血,底下还躺着碎瓷片。

王老爷瞪大眼,当即就想爬起来将泥像上面的脏污擦掉,但动了一下根本爬不起来,只好无力地叫了几句道长。

“这神龛……”元松缓缓将脸转过来,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到他脸上,“是谁设的?”

王老爷见他如此,不由感到害怕,如实道:“是最初为我王家请仙的道长设的。”

元松喃喃道:“好高明的阵法。”

他说完就不再搭理王老爷,将脸转回去看向神龛,目光落在神龛内壁的刻痕上。这些刻痕原不显眼,但泼上血后便显现出来,弯弯曲曲地连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个微缩阵法。

他们修道之人派系分明,有时行走在外不管是结坛召将还是收邪治病,凡做法都要留下自己的独特印记。而这个阵法之中,留的分明是他沧山派一位师祖的印记,往下亲传几代,正好是他。

如今这事,他是不管也得管了。

元松静立片刻,道:“这泥像不能再留了,天一亮,你就让人沉到涞水里去。”

“不可!”王老爷立刻反驳,却被元松冷冷看了眼,他似笑非笑道:“留着,好那让那阴灵上身来杀你吗。”

王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登时一阵后怕,半晌才语无伦次地道:“怎么可能,我父亲明明跟我说过,那东西是不可能跑出来的。”

元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这就要问你的那个好女婿做了什么了。”

王老爷惊讶地张大嘴:“他?”

元松将脸装回去,冷冷道:“那小子靠不住,不能再指望他。让银眉想办法搞点他的血来。”

王老爷看看他,又看看泥像上快要干涸的血,忽然意识到神龛底下的碎瓷片不就是用于装今日元松问唐柳要的一瓶子血的瓷瓶吗。

“他的血能用来防鬼?”王老爷激动道,“那不如将他抓过来——”话头戛然而止,王老爷看了看元松的脸色,悻悻闭嘴,“都听您的。”

见他识趣,元松脸色稍缓,解释道:“他和那阴灵已经结亲,在冥间过了明路,你动他,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那阴灵道行太深,你我需暂避之。”

“可他的八字不是假的吗。”

元松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深究,“他的血有用就行。”

*

岁兰微睁开眼,坐起来抬手摸了下脸,仿佛还能感觉到血浇在脸上的腐蚀感。

其实唐柳的血对他而言是大补之物,但那瓶血里掺了东西,对他有害无益。

屋外晨光熹微,唐柳还在睡,岁兰微执起他的左手,将袖子往上推了点,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半指长的血口子。他看了一会儿,心中有气难消,伸手捏了把唐柳脸上软肉,骂道:“小糊涂蛋。”

糊涂蛋无知无觉,睡得喷香,岁兰微又无故想笑,心中那股烦闷自发消解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探出舌尖在唐柳腕上轻轻舔舐。

唐柳被闹醒了,转了下头,迷迷瞪瞪地道:“微微,早。”

岁兰微抬首,左手圈出他的手腕,拇指在变得平整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早,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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