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
月子初和裴观不约而同的建议太子和武王年前不要轻举妄动。
武王本就不愿惹出事端,只想安然回到南疆;太子盼望寻到武王的错处,以此借机发难,但太子再着急也知如今满朝文武百官都在盯着他们,他并不想让错处落在自己身上,故而也会听从月子初的建议。
但并非事事都能如他们所愿。
当夜,裴观趁着夜色摸到月底的外墙。
裴观是武将,翻墙爬树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裴观三两下就翻过高墙,在他落地的同时一阵劲风袭来裴观当即后撤,侧身躲过利刃。
“是我。”
暗卫不情不愿收剑,其实他早就看出是裴观,但这丞相府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他虽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稍加威慑还是做得到的。
“裴将军找大人何事?”
“要事!”
裴观先被带到偏厅,两个暗卫一左一右看着他生怕做出什么不利于月子初的事。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来人带他去书房。
月子初已经在书房等他了,他只着一件雪白色寝衣,情绪恹恹的斜靠在木椅上,眼皮半合一看就是被强行叫醒。
这时裴观也意识到自己今夜行为有失妥当,是他太心急了。
但武王是朝明帝啊,他实在没有办法面对朝明帝冷静下来,不只是因为他们立场的对立。当裴观发现武王就是朝明帝时,他的内心生起强烈的杀意。
直觉告诉他这层杀意与他现实的经历息息相关,裴观自诩并非乱臣贼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对一国之君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
见裴观无言,月子初烦躁的嫌弃眼皮,看了他一眼,“到底有什么要事?”
“我们杀了武王吧。”
月子初指尖一颤,总算提起了几分兴趣,他若有所思的看裴观,“继续说下去。”
“武王在南疆屯兵蓄意谋反,如今带三千兵马进京更是狼子野心......”
月子初打断裴观,翻过来覆过去的就是这几句话,他就是知道武王狼子野心才会想办法削他兵权,又多方试探,“说点我不知道的。”
“若让武王回到南疆他就会立刻起兵,没有人能挡得住他。”裴观上前倾身,薄唇贴在月子初耳边一张一合,“陛下时日无多,若太子即位,大人认为他能压得住武王吗?”
裴观话说的斩钉截铁,并非是吓月子初。在他的记忆中,武王在景元帝驾崩后立刻起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
他们的这位太子只做了不到百日的皇帝。
“武王必须永远留在京城。”
放武王回南疆就是放虎归山,他必须留在京城,在这个上面他们目的一致。可月子初还是奇怪,裴观到底为什么如此急于除掉武王,难道武王手中有什么他的把柄,抑或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往日旧怨?
“将军可知武王所带的三千兵马都在何处?”
杀人,分暗杀和明杀两种。
暗杀就类似于先前的刺杀太子,但武王身边的暗卫守卫不会比太子少,极难得手。就算武王只是个不得宠的亲王,所有人都想让他死,但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干人乱咬起来,月子初未必能独善其身。
不到最后一刻,月子初并不打算走到这一步。
至于明杀,就需要武王出些差错,让他抓住把柄。月子初运气好,武王自己带着“错”大摇大摆的进京。他们只需要确定私兵的位置,再抓出一两个人来,拷打一番人证物证也就俱全了!
裴观自然明白月子初的意思。
“此事就交给将军去做了,武王能活多久全看裴将军。”
月子初将难题抛给裴观,武王的生死与否全都取决于裴观。
月子初踏出书房,经裴观这么一搅和早就没了困意,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说到,“盯紧他,顺便去查查裴观同武王有什么往日旧怨。”
武王比裴观想象中的要谨慎的多,北上之时,武王命三千人分散成五六队,走不同的路先后入京,就连一直伴其左右的裴观也只知道其中两队人马的具体去向,剩下的人到底在哪裴观也不得而知。
说到底武王不信任何人,于此也可看出武王的确比太子更适合当皇帝。
武王藏在暗处的人马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刃,也是武王翻盘的依仗,裴观绝对不能让武王有任何翻盘的机会。月子初将事情交给他来做,代表着他会在合适的时机为裴观提供帮助,裴观可以利用月子初的势力,将武王最后的底牌彻底撕碎。
这第一步就是确定其它几队人马所在的位置。
裴观知道的两队人马一队早早入京,一队则埋伏在城郊。
以裴观队武王的了解,他极其惜命,他的身边至少会有两队人马,这其中还不包括他随行的暗卫守卫。
而且两队人马相距不会太远。
为了方便突发事件,他们一定知道彼此的存在,同时可能还会有特定的示警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没有更好的办法裴观就只能回到最质朴的方式,一个一个的去查近两个月进入京城的人员名单,出入京城对于路引的查证非常严格,如今又临近年关只会更严。武王短时间内根本弄不出这么多假户籍,他又不可能因此而削减保护自己的人马数量,所以他们之中必然有人用的是真户籍。
如此,真正驻守在南疆的边疆守军便都不能用,这一次动用的全部都是武王豢养的私兵。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不仅能揭露武王蓄意谋反还能做实他豢养私兵一是。
两罪相加,恐怕十个武王都不够砍的。
整个京城每日进出人员都有几千之数,临近年关更甚,来往户籍名录摞成小山,源源不断地送到裴观面前,且这些名录皆不可带出月府。
白日里裴观帮武王出谋划策,夜晚裴观在月府埋头苦读,整整三日莫说是睡个好觉了,裴观连觉都没得睡。
最后还是月子初实在看不下去了,派了几个人供裴观差遣。
他是想试探裴观是否真的想要置武王于死地,并非想要折磨裴观,别到时候武王无事,他倒先把自己给熬死了!
有了月子初的助力,裴观很快就筛选出了其中的可疑人员,好巧不巧裴观作为武王的“左膀右臂”对他豢养的私兵也了解不少,且在其中略有威信。
筛选出的人之中他恰好认识几个。
如此一来就简单多了,裴观只需要假借武王之命传令,让其联络在京城外的其他人,让他们派人进京,若他们想要联络武王确认命令的真假裴观也很容易劫走信件。
他们入京后再让月子初的人秘密将其抓走,有裴观在,不愁审不出东西来。
这样一来城郊的人以为他们在城内,城内的以为他们在武王身边,武王则根本不知道他们入城。
如此瞒到岁宴不成问题,同时月子初也会提前监控城中之人,在城郊布防,保证城郊的人无法入京,城中的人无法联络。
岁宴之上,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举揭露武王妄图谋反豢养私兵的事实,人证物证俱在,纵使他在南疆有十万大军也无法救他于水火。
武王再无翻身之日。
是夜,裴观和月子初相对而坐,这段时日裴观俨然已将月府当作自己家,每夜雷打不动的往里翻,北面的那堵墙都快被他给磨矮了。
“明日就是岁宴了,我们这些时日的谋划总算有着落了。”
月子初的指尖在杯口轻轻摩挲,看不出情绪,“嗯,马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明明马上就可以结束这一切,裴观却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太快了,快到让他感到心慌。
他总觉得明日岁宴上会出现变故,让他们无法承受的变故,“月子初···”
钟声压住裴观的后半段话。
“咚···嗡···咚······”
庄严的钟声毫无征兆响起,自整个皇城的中心漫延至皇城的每一个角落,钟声不停,每一下过后都伴随冗长的嗡鸣声,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悲鸣。
这是...丧钟。
如今宫中只有一人能匹配的上这样的规制的丧钟--景元帝。
景元帝驾崩了。
帝崩,鸣钟三万,三日而结,举国同悲。
裴观望着皇宫的方向,整颗心终是沉了下去,神象之眼终于出手了。
随着景元帝的驾崩,他们先前的一切计划全部被推回起点,他们的一切都被死死的钉在了景元帝的棺椁中。
神象之眼手指轻轻一动,便可轻而易举将悲观多日以来的谋划付之一炬,这是裴观等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他的整颗心脏仿佛被一个人捏在手中,那人只需要轻轻一捏他就会瞬间失去呼吸。
月子初冰冷的声音将裴观拉回现实,“裴观,明日不会有岁宴了,回去吧。”
“以后无事也莫要再来了。”
我回来了[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