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在房间待多久。
宴会如期举行,陈岱川临近宴会开始前没多久才出现,但没什么排场,穿着简单,平淡无奇的中年人模样,只是气场很大,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陈任生领着耿行去见他,给耿行引荐,陈岱川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让耿行好好干,说当地没出几个制药方面的人才,夸耿行争气,不错。
鼓励为主,没提他们合作的项目,一副很好说话的民族企业家模样。
耿行后背一直绷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自然没余力纠正自己不算本地人,最多算个本地的女婿。
顾知意没去凑这个热闹,远远地看了眼陈任生那位传说中的父亲,躲在角落,远离纷争,倒是大快朵颐。
整个宴会陈岱川都很满意,一点架子都没拿,还跑到顾知意那桌去敬酒,只因为他们那桌坐的科研工作者多,陈岱川说他敬佩这些知识份子,得敬他们一杯。
真的敬了,没说大话没拿乔。
很奇怪,这些行为陈岱川做起来很有气势,却没有酒桌文化常见的油腻和讨人嫌,在场的人即得到了尊重,又非常尊重他。
顾知意这下知道陈任生在酒桌上的游刃有余是跟谁学的了。
陈任生这个岁数,已学会不再在乎陈岱川的目光,但上雪蟹的时候还是紧张,没忍住,往陈岱川那边看了一眼。
被陈岱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尝了一口,没说什么,甚至之后也吃了好几口,还算开心。
酒会最终圆满结束,两边的交流状态都很好,耿行这边的人会更兴奋一点。
牵线搭桥、初步规划、大概方针,能做的陈任生都做了,剩下的是他们业务组的人持续往下推进的问题。
项目也就正式启动,项目书很快就下来了,陈任生那边的要求很专业很精准,标准也不低。顾知意作为主心骨,理所应当地变得更忙了,单休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索性在公司支了个行军床,实在累了还可以补眠。
午休,醒来时顾知意看见手机里收到一条新讯息。
AAA建材批发商陈总:我助理说你烤的串好吃得要死!我怎么没吃到?
1:下次给你做。
AAA建材批发商陈总:有空吗你就下次
1:......任务是你安排的
AAA建材批发商陈总发了个小乌龟的表情包过来,背着大大的锅,眨巴着大眼睛卖萌。
顾知意没忍住,笑了出来,被科研组长看见,喊走继续干活。
聊天框另一端的陈任生也忙得不可开交,他好不容易把二叔的画廊啃了下来,可画廊易了主,无法避免地流失了很多资源,很多签约画家也走了。
都到了个这个阶段,二叔自然反应了过来自己被架空的事实,情绪反扑,把能带走的客户都带走了,走之前给陈任生使了不少绊子。
陈岱川知道这个事,没什么反应,也不会对二叔赶尽杀绝,毕竟不管怎样,他这个父亲都要维持兄恭弟谦的表象。
老父亲要装大度,陈任生这个做儿子的就得替他买单。
自然就忙,宴会结束,兜兜转转,他跟顾知意终于加上好友,却都腾不出时间见面。
也没时间把他们的关系理清楚,误会解除,暧昧延续,但进展缓慢。
顾知意那话,陈任生听懂了。
翻译过来还是拒绝,嫌他不安定只是玩玩,嫌他家里背景太好没法长久,是怎么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意思,陈任生只能继续追着。
顾知意办公室里那张行军床就是陈任生买的。
反正也见不了面,除了偶尔投喂的外卖快递,他俩就只能在手机上聊聊天。
像高中似的,偷偷摸摸给彼此发消息,纯情得要命。
画廊这边,陈任生忙了一段时间,进展不是很明显。
现在的画廊想要继续运转下去,基本还是得靠有实力的藏家支持。
为了留住他们,就得签更厉害的画和画师,这样才有可能让这些品味挑剔的藏家满意,可这个圈子小资源有限,受二叔影响,陈任生使不上力。
只能来找陈岱川,陈岱川知道他的难处,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后天下午回家一趟。
这是要给他介绍资源的意思。
后天陈任生特意腾出时间,在下午两点前赶回了家,发现他爹已经在茶室招待客人了。
陈任生火速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伺候人。
熟练的盏茶、倒水、掺茶,蹲在一旁听了一会,大概理清楚了来客是谁。
林建树,一位老牌企业家,最初是做地产行业的,近两年跟着大家做一些科技前沿的东西,起色不大,但家大业大,牌面还是不小的。
这都不是陈岱川把人请到家里来喝茶的原因,毕竟林建树平平无奇,远没有他家老爷子有意思——林老爷子能写一手绝佳的毛笔字,业界闻名的绝世好字,但他自己一幅作品都没有。
这位老爷子不喜欢自己单独写,但很喜欢给别人的画题字。
题字这事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度很风靡,谁的画能让这位老爷子题几个字好像成了莫大的殊荣。
自然就接触了不少大师与名画藏家,这些人脉资源都是宝藏,要是能接洽过来,自然能解了陈任生的燃眉之急。
林建树搞不懂他老爹的这些东西,他是做实业起家的,年轻的时候甚至很排斥,对那边的资源一无所知。所以本身请他来是没用的,但现在有一点不一样了。
林建树的女儿回国了,并且对艺术这方面很感兴趣。
孙女喜欢,林老爷子当然倾囊相助,连对这行有排斥的林建树也换了嘴脸,全力支持他女儿的事业。
不过看得出,林建树对自己女儿到底干得怎么样,心里没数,所以陈岱川只是问了两句,很快就岔开话题聊别的。
林建树还是老一套地产人的模样,话里话外没几句真心的,陈岱川也跟着他打太极,一旁的陈任生半天听不到一句有用的,忍着哈欠给他们掺茶。
临到林建树要走了,陈岱川才给人介绍陈任生是他儿子,林建树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为掩盖自己的疏忽,林建树还在那里假装客气,说什么:“我当时就就看这小伙子一表人才,肯定出身不凡,长得又帅,一直想问他愿不愿意做我家的女婿。”本意只是为了恭维。
林建树的后半句是——这要是问了不得闹笑话,陈公子哪看得起我们这种小门小户。
这话当然没让林建树说出来,被陈岱川及时截住了:“行啊,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分做你们女婿。”
陈任生懂陈岱川什么意思,给林建树递了自己的名片,还暗示自己早就知晓林小姐才貌俱佳,一直有意接触,还望这次能有个见面的机会。
给林建树哄得一愣一愣的,当晚就把自己女儿的名片推了过来。
陈任生也没拖沓,约了林小姐第二天见面。
林小姐很是重视这次约会,打扮精致地来见面。聊了没多久陈任生就开门见山坦白目的,林小姐这才知道陈任生别有所图,却无意相亲。看着眼前这人俊秀的面庞,再想着陈家可观的家世,被迫从最初钓金龟婿的相亲局变成了商业合作。
起初林小姐是生气了一下的,但陈任生哄应利利都哄得明白,对林小姐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公主,更是哄得得心应手。
幸好林小姐不是完全被性缘脑操纵的女性,寻思了一下,跟陈家合作,自己怎么都不亏,也就把手里的资源摊开了聊。
这位林小姐虽还是有几分傻白甜富家女的模样,但她对爷爷的引荐还算上心,这些大佬看在她年轻漂亮,也愿意逗着她玩,给了她几分薄面。
只是薄面,若长期做不出实事,谁都不会长期给好脸色,这个圈子还是利益为重。
若只是林小姐这个绣花枕头,这些资源流失或许是注定的事,但交给陈任生就不一样了。
陈任生问清楚情况,火速制定了一系列的画展活动。名头、由头、知名度全都往最高配置上弄,方案做得井井有条,不信这些口味刁钻的藏家不上钩。
有藏家上钩,就会有更多艺术家愿意出席画展,艺术家再清高也没用,他们也是要赚钱的。
办画展这种实事林小姐指望不上,陈任生只能样样亲力亲为,他肉眼可见地更忙了,更找不到时间去跟顾知意见面。
还是去见了,陈任生终于找到几小时的空闲,立马跑去接顾知意下班。
上车时顾知意见他黑眼圈明显,打着哈欠精神状态堪忧,把人赶下了驾驶位,自己坐了上去。
然后闹了笑话,这车顾知意开不走。
打了火没反应。
直到陈任生慢悠悠地把钥匙放到感应区,跟魔法似的,顾知意才能起步。
顾知意揶揄着瞥他:“非要提醒你我差距大,我没开过这么好的车?”
“哎哟,你别说这种话!”陈任生接过顾知意的包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看上去乖乖的,“我就是想逗逗你嘛!”
顾知意知道,也不是真生气。
“我不想你开,本来是我来接你下班的。”
陈任生连说话都变得黏糊糊的了,顾知意开车很稳,坐上副驾驶他就开始困。
“送你去哪?”顾知意问。
“别送我了,你直接开回家吧,我等会还要去趟城西。”
“这么晚了还去城西?”
“没办法,一个画油画的,昼夜颠倒,人在这儿心在东八区,我只能约到这个时间。”陈任生语气不善,看得出来对这位油画艺术家怨气很大。
顾知意被他这个语气逗得笑,调侃:“你们家这行业分布也太广了。”
画廊和制药业听上去实在没什么相关联的地方,可这些项目都归陈任生管。
“老爷子想要的太多了,我能怎么办?”陈任生真的困了,说话都带着摆烂的意思。
“困?”等红绿灯,顾知意凑过来问他,“要不要睡会儿?”
看陈任生眼皮打架,却还想说什么,顾知意截住他未开口的话:“睡吧,没事。”
陈任生确实是提前做了很多工作,牺牲了一部分睡眠,才腾出时间来找顾知意的,但他没准备在车上睡觉,他们还有那么多问题没聊清楚,顾知意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时间,不能这样浪费。
没用,还是秒睡了。
睡醒时,车都已经停在城中村的入口处了。
顾知意拿走了陈任生怀里的包,掏出里面的笔记本敲敲打打。
又塞了一只玩具熊在陈任生怀里,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陈任生醒后看了会儿顾知意是怎么办公的,十分钟后才抬手开了车内灯,问:“怎么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