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合当地行情,给核桃定价 8 元一斤,这价格不贵,还算相当便宜,毕竟是正宗的老树核桃。
老树核桃不仅好吃,产量还大,而且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去一颗颗打下来的……
全都是心血。
他查看了一下后台,短短一小时内,总共有三个人下单,加起来卖出去了 15 斤。
由于不包邮,这 120 元几乎是纯利润!
虽然观众人数有 200 多,销量仅有三单,显得并不畅销,但齐昭年却很开心。
这对齐昭年来说已是不小的收入,毕竟之前在地里跟着老板挥锄头时,一天下来也才 60 块。
只是离凑齐装修河神庙的资金还很遥远,但齐昭年相信自己,刚起步就能有这样的收入,未来只会更多。
并且他不会只满足于此,会想办法拓宽财路,迟早有一天要将敖决交代给他的三件事做得完美。
想到这里,齐昭年眼中迸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无形的尾巴晃成了螺旋桨。
跟蹲在旁边的贝果神似。
从弹幕中齐昭年也意识到,他其实不需要靠核桃挣钱,靠脸也可以。
或许那三位买家也是想支持他,才选择了购买。齐昭年怀着感恩之心,私信向他们表达了谢意,并决定额外多赠送一些核桃,用行动向自己的第一批客户表达诚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也不好看啊,比起敖决差得远了。”
在白龙两次纠正后,齐昭年终于放弃了尊称,能够自然地称呼对方的名字。
第二天是镇里赶集客船运行的日子,加上承诺过发货,他果然天没亮就起床,打算带上 15 斤核桃去镇上发货。
奶奶知道后,有心帮忙齐昭年一起去。齐昭年心疼她,怕她累着,况且奶奶还要给老板干活,没那么自由,便没有答应。
连蒋虎他也不打算麻烦,毕竟蒋虎已经帮他太多忙了。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叨扰对方。自己咬咬牙也能把十几斤东西带到镇上,有拉车的话会省力不少。
结果清晨他顶着困意来到客厅,打算随便应付一下早餐就出发。刚按开灯,就看见奶奶已经守在桌边,面前摆着稀粥和炒鸡蛋,正等着他。
不知等了多久的奶奶看他的眼神格外慈爱,像裹了蜜糖:“乖孙子,快来吃饭,趁热。吃完咱俩就去镇上。”
“奶奶,你怎么也起这么早。都说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相信我嘛……”
“害,你昨天还咳血了,别逞强。你一个人让奶奶怎么放心?我已经跟小蒋说了今天不去干活,就陪着你。”
齐昭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垂,没想到咳血的事被发现了。他昨晚也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咳到出血。不知是太累,还是肺出了问题,但他并不紧张。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死神的镰刀悬在脖子上,终日紧绷了。敖决的存在就像定心丸,能让他放松下来。
明明已经拒绝过,却又拗不过奶奶。或许倔强是家族遗传,奶奶下定决心的事也很难改变。
而且更让齐昭年羞愧的是,奶奶虽上了年纪,却比他这个年轻人厉害得多。或许是因为做了一辈子农活,力气比他大得多——这怎能不让他羞愧?
连拉车都不需要,奶奶单手提着十几斤核桃丝毫不费力气,显得一旁两手空空的齐昭年更加娇弱无力。
他实在不好意思,想分担一些,偏偏奶奶每次都会凶巴巴地把他赶走,一斤都不让他提。
他一开始不希望奶奶来是怕对方受累,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白沙河边。这里有一处简易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就是稍高的土坡,刚好容船只卡进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白沙河上漾着碎金。一艘老旧的客船缓缓驶过,柴油机“突突”作响,在静谧的河面划开一道悠长的水痕。
船身吃水颇深,蓝漆剥落处露出深褐木纹。三两乘客倚着栏杆,看水波一层层荡开,拍打着岸边的青石。船尾炊烟袅袅升起,很快散在湿润的风里。
安全员立在船头,是位中年妇女,她利索地将梯子放下,抵住码头。这块带有防滑条的长木板就成了上船的桥梁。
这艘船与齐昭年儿时记忆相差不大,只是更显老旧。
上船时,他在后方扶着那袋核桃,眼神时刻关注着奶奶脚下,担心她打滑。
两人找位置坐下后,安全员递来橙黄色救生衣,让他们穿上。
坐船费用不贵,一人只要几块钱。客船公司除了赚油费也没什么多余利润,带点公益性质。
齐昭年在船上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白沙河面荡漾的水波,扑在脸上带着水腥的河风。
敖决现在就睡在河底吗?算来好久没见到他了,这次得在镇上多买些线香,用卖核桃的第一笔钱换香。他将手从船边探下去,用指尖感受河水水温……
“好冷。”
被冰到后,齐昭年收回手,用纸巾擦拭。转头却见奶奶正和同村村民聊得投入。
“我家孙子可聪明着呢,前几天吃了点核桃补脑,一下子就想到了做生意。这不,在手机上捣鼓一下,就卖出 15 斤核桃,厉害吧?”老人藏不住自豪,语气带着炫耀。
有些人听了或许会嫉妒生恶意,好在村民都是知根知底相处几十年的好邻居,倒也真心实意夸起来。
“那确实厉害,做生意可比种地强得多呀,种地能挣几个钱。”
“现在年轻人厉害,拿着手机啥都能做,不像我们捣鼓不明白。”
“能补贴家用就好,你们家以后要是发了财,可别忘了带带我们这些小虾米。”
奶奶听出话中含义,连连摆手:“哪能发什么财啊,我儿子儿媳背的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大约 20 分钟后,客船在靠近镇边的码头停下。赶集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下船。
齐昭年踩着一晃一晃的梯子,心里不踏实,生怕掉下去。奶奶却早已习惯,丝毫不怕,只握紧了手里的核桃袋。
他们沿着石阶向上爬了许久才到达镇上。
石板路两侧早已摆开阵势——菜农把沾着露水的青菜码得齐整,活鱼在红塑料盆里甩尾。卖竹编的老汉不言不语,手指翻飞间,篾条就编成了圆滚滚的箩筐。
空气里混着油条香、土腥气,还有喇叭里循环播放的“全场十元”。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卖头绳的摊前挑花了眼,她身后,几个老人围着铁笼子点评雏鸭的成色。远处肉案传来笃笃剁骨声,像为这喧闹打的拍子。
日头升高,人声愈发稠密。叫卖声、还价声、熟人相遇的招呼声,织成一张热闹的网,罩住了这座小镇。
镇上的驿站还在更深处。齐昭年不知道地点,但奶奶很清楚。
她无视周遭一切,目标明确地走向驿站。寄件过程很顺利。
驿站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齐昭年本要离开,眼珠一转又想到什么,试探着问:“姐姐,我以后会经常寄件,量也不小,您能直接到我们家收快递吗?”
年轻女人先看了看白发苍苍的老人,又看向脸色苍白、身体孱弱的少年。
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软,便和丈夫商量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齐昭年解决了一道难题,至少以后不用奶奶辛苦陪他了。
目的达成后,齐昭年想先去买香,奶奶则打算买些菜肉改善伙食,之后一起坐船回家,节省时间。
分开后,齐昭年朝着记忆中的香火铺走去。之前蒋虎带他来过几次,他还算熟悉。
香火铺老板还记得他,一照面就喊出名字。毕竟这样一张脸令人难忘,加上圈子小,齐昭年的事早已通过村民传到镇上。
“齐昭年啊,这次想买什么?”老板热情招呼着,对回头客越看越喜欢。
“线香和蜡烛,还想看看有没有漂亮点的香炉。”
“有啊有,款式多着呢,你尽管挑。”
齐昭年选了一款自己喜欢的。河神庙里许多东西已损坏,该换就得换。他眼也不眨地付了钱。
刚挣的百来块钱,这就花得差不多了。
只是最该换的,一时还换不了。
他又问道:“老板,您知道神像该去哪里请吗?大概要多少钱?”
“其实直接修复也行,但断掉的龙首再贴回去,总让人觉得不吉利。”
“哎呦,你可问对人了。镇上唯一懂制作神像的木雕师傅是我朋友,不过他脾气怪,手艺好收费也不便宜。你要真心想请,我帮你问问价,但得做好心理准备。”
“那麻烦您帮我问问,我会努力筹钱。只要他能把河神大人的神像做好,再贵也值得。”
“不光是手艺值钱,制作神像取材也必须用一整块木材,不能拼接。否则请不来神,还会惹神明不快。”
老板在这小镇接触神鬼之事几十年,对这些比较懂。
齐昭年点头认可,心里对之前五万的预算重新估了价。他没被打倒,反而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一股自信。
提着刚买的东西,他打算去找奶奶汇合。时间不早,得早点回家吃午饭,下午还有事要做。
意料之外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这条僻静小巷,一阵剧烈的头晕感猛地袭来。
手中物品跌落在地,身体支撑不住,顺着墙面滑坐下去。
齐昭年抬手掩住苍白的唇,一阵压抑的咳嗽从指缝间溢出。摊开掌心时,一抹刺目的猩红绽开,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他微微喘息,血珠沿着纤秀的指节滑落,滴在石板地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映着掌中血色,望着那抹红怔忡片刻,忽然想:
我要死了吗……